第91章 认命(1/1)

别人再惨,好歹还能翻出点吃的——

哪怕一捧糙米、半块霉饼,也聊胜于无。

就他们这一拨,翻遍全村也找不到一口像样的饭菜,连灶台都是冷的,锅里积了厚厚的灰。

他低头看着自己干裂的手掌,喉头一哽,却只能把所有委屈咽回肚子里。

这两天,全靠啃草根撑着,个个面黄肌瘦,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手脚冰凉,走路都打晃,肚子咕咕直叫,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外头早传开了,说侯爷和世子品行不端,荒淫无道,欺压百姓,惹怒了老天爷,才会落得这下场。

雷劈了府邸,烧了粮仓,断了水源,连牲畜都跑了,简直是天谴。

所以很多人都躲着他们,远远看见影子就绕道走,生怕沾上晦气,惹祸上身。

街坊邻里见了面也不打招呼,背地里指指点点,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背地里更有人说,想改投夫人那边去。

夫人那边虽也落魄,但至少还存了些旧日家底,还能分点干粮,勉强维持温饱。

可许明不敢吭声,低着头,双手攥紧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敢提这事,侯爷能当场掐死他,连个理由都不会给。

许凌云见许明一声不响,垂着头,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心里就越发来气。

那副逆来顺受、毫无主见的模样,看得他火冒三丈,仿佛所有人都在无声地指责他。

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撞得翻倒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咬着牙吼道:“我自己去找!

我就不信真有那么邪乎!

老天爷还能真断了我许家的活路?

还不是你们偷懒耍滑,懒得动,天天编理由糊弄我!”

许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哈腰,额头几乎快碰到地面。

“是是是,侯爷英明!那侯爷您放心去找,小的这就给您和世子收拾今晚的住处,铺好床褥,烧点热水。”

许凌云冷冷瞪他一眼,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把他戳出个窟窿。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过了这关,非得收拾他不可。

这种关键时刻,连句实话都不敢说,留着也是个祸害。

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着老实,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

冷哼一声,他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招呼上儿子许修远,又点了几个还算听话的随从,一行人气冲冲地出门找吃的去了。

脚步沉重,脸色阴沉,连路边的狗见了都躲进草堆里。

许凌云父子一走,其他人全放松了下来,肩头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有人瘫坐在地,长出一口气;有人偷偷摸出半块发霉的饼,掰开分给同伴。

“总算走了,今晚总算能消停了。”

一个老仆靠在墙角,揉着酸痛的腰,语气里满是疲惫。

“对啊,耳朵终于不用受罪了。”

另一个小厮捂着耳朵苦笑,“天天吼来吼去,吵得人头都大了。”

“我怎么感觉像逃过一劫似的?”

年轻点的丫鬟缩在角落,小声嘀咕,“刚才我手都在抖,生怕说错一个字。”

……

许明扫了眼七嘴八舌的众人,眉头一皱,压低声音喝道:“别聊了,快点收拾。

要是没弄完侯爷回来,照样倒霉,你们以为他回来第一件事是喝水吃饭?

他是先挑错!”

话音刚落,大伙立马动了起来,谁也不敢再耽搁。

搬床的搬床,扫地的扫地,有的去井边提水,有的翻箱倒柜找棉被。

而另一边,许家父子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满脸灰土,脚步踉跄,啥也没找到。

翻遍了荒地,挖遍了沟渠,连老鼠洞都掏过了,却连一粒米都没见着。

没水,没吃的,比许明他们强不到哪去。

别人好歹还能挖点树根、啃点树皮,喝口浑的水,勉强填填肚子,他们连这都没有。

路过破庙时,一阵香味飘了出来,是炖菜的味道,混着米饭的焦香。

还有女孩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清脆欢快,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父子俩站在庙外,脚步顿住,眼神一沉,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庙门。

心里泛起一股酸气,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喉咙,又憋又闷,说不出的嫉妒和不甘。

真气,太真气了!

她们每天在屋里大鱼大肉,喝着热腾腾的骨头汤,香气四溢,油光闪亮;而他们父子俩,却只能蹲在墙角,啃着干涩的草根,嚼得牙龈发酸,喉咙发紧,连口水都快咽不下去。

更让人愤恨的是,那几个女人明明知道他们在挨饿,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她们谈笑风生,饭香飘出老远,仿佛故意在他们面前炫耀,冷眼旁观他们饿得脸色发青,却连一丝同情的表示都没有。

“爹!”

许修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要不……

你低头一次?先哄她几句,给她个台阶下,让她给咱们点吃的。等咱们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慢慢想办法翻身,总比现在这样活活饿死强。”

许凌云脸色骤然一沉,眉头拧成一团,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儿子:“那你为啥不去?你是她亲儿子,说句话难道不比我管用?”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片刻,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不是不想低头,也不是真的不愿求人。

而是怕,怕低了头也没用。

那个女人向来心狠手硬,最擅长的就是用“为你好”当借口,把人逼到墙角,然后毫不留情地动手。

从前多少次低头求她,换来的不是一顿打骂,就是冷冷一笑,连口热水都不给。

“要么饿死,”许怀远低声喃喃,语气里透着绝望,“要么……真被打死了也认命。”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走吧,先回去再说。”

说着,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那早已瘪下去、疼得发紧的肚子。

一阵阵空虚的绞痛从腹中传来,让他几乎站不稳。

他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踉踉跄跄地往前挪动。

饿得太久,不止是身体在衰弱,连脑子也开始发昏、动摇了。

再这样下去三天,恐怕他真的会跪在那个狠心的女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求她施舍一口饭吃。

许修远见状,急忙追上几步,伸手扶了他一把,声音带着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