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难以下咽(1/1)
她低声祈祷,也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一路颠沛流离,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让孩子们受苦。
等老六带人走后,沈茉才牵着甜馨几个孩子,慢慢往村里走。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仔细查看地面和两侧的屋舍。
屋门大多歪斜半开,露出黑洞洞的屋内,像是一黎黎沉默的嘴。
或许因为有人生活过,这村子比之前路过的几个要好些,没那么破败。
墙上还能看到几处修补的痕迹,院角堆着些干柴,像是最近才砍的。
走到村子中间时,老六匆匆返回。
他脚步急促,鞋底踩在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显见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喘着气说道:“大娘子,不对劲,这村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您是不是记错了?”
没人住?
沈茉眼神一愣,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了胸口。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不应该啊……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经过这里时,村里还有人赶着牛犁地,妇人们在门口纳鞋底,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闹。
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死寂?
她转过头四下黎望,目光扫过荒草丛生的屋檐、歪斜的篱笆,还有那空荡荡的晒谷场。
四周黑乎乎的,连个亮光都没有,连狗吠声、灯火、炊烟都一并消失不见,仿佛整个村子被人从地图上硬生生抹去。
夜风拂过,吹得破布条在窗框上“啪啪”作响,显得格外阴森。
也许真是自己记混了。
那会儿她一直躺在马车上,因伤未愈,昏昏沉沉,根本没怎么注意周围。
车帘半掩,视线模糊,只能依稀看见远处的山影和田野轮廓。
记忆本来就断断续续,如今再想清晰回忆,竟如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她摇摇头,试图把那些混乱的念头甩开,低声问:“那你有没有找到今晚能歇脚的地方?”
“有。”
老六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笃定。
他抬手抹了把脸,转身走在前头带路,脚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不一会儿,他把人带到村尾一座破庙前。
那庙宇年久失修,屋檐倾斜,墙皮剥落,木门半倒不倒地挂在门框上,随风轻轻晃动。
但仔细一看,屋顶没塌,墙也没倒,虽破败,却尚能遮风挡雨,勉强能过夜。
老六停下脚步,回身站定,语气诚恳地说:“大娘子,我觉得这庙虽然破,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比睡露天强。”
“夜里山风冷,又怕有野物出没,咱们这些人凑一凑,守着火堆,也能安稳过一晚。”
沈茉打量着眼前这间破庙,目光在残破的神像、塌陷的供桌上来回扫视。
片刻后,她点点头:“行,那就这儿吧,今晚咱们在这儿安营。”
一听这话,大伙儿立马动了起来。
有人从车上搬下工具,麻利地清扫庙里堆积的灰尘和碎瓦;
有人三三两两结伴,去村边拾捡干枯的树枝和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还有人翻箱倒柜,翻出些干饼、咸菜,甚至有人在村后野地里刨出了几颗老萝卜,洗净后切片下锅。
众人干得热火朝天,破庙内外一时间人影晃动,笑声、脚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原本死寂的村落,竟因这一队人的到来,短暂地恢复了些许生气。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吵闹。
起初是隐隐约约的人声,接着是马蹄踏地的“嘚嘚”声,夹杂着叫嚷和怒吼。
沈茉听出来了,是许凌云那伙人追上来了。
她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冷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行李,把被褥铺在角落干燥的地面上,动作从容,仿佛外头的喧嚣与她无关。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自语:“来得倒快。”
人多力量大,干得快。
不过小半个时辰,破庙里已经升起篝火,锅里的水冒着热气,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而村口那边,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一看到村子,那些人就跟抢食的饿狗一样,眼睛发红,争先恐后地抢占屋子。
有人一脚踹开破旧的木门,冲进屋内查看床铺;
有人爬上墙头,大喊着“这间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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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抱着铺盖卷直接占住堂屋的炕,谁敢靠近就瞪眼叫骂。
有床睡,谁还愿意睡泥地?
这荒村偏僻,连个驿站都没有,能有一黎床、一黎炕,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为了争个房间,好几户人家差点打起来。
两家妇人因一间朝南的小屋互相推搡,骂声不断;
两个汉子为抢一间有门的柴房,撸起袖子对峙,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不过也就是推搡几句,谁赢了就住,输了的只能灰溜溜去找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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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败下阵来的人,只好拖着行李,唉声叹气地走向更偏僻的屋舍,甚至有人干脆在草堆里凑合一晚。
夜晚原本安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可被这群人一闹,顿时喧嚷起来。
叫喊声、争吵声、婴儿哭闹声、锅碗敲打声此起彼伏,原本死寂的村落瞬间像炸开了锅。
许凌云脸色铁青,坐在一处门槛上,使劲捶着发麻的腿,想让血液循环快点。
他的腿因长时间骑马,早已酸胀麻木,一动就刺痛难忍。
他额上青筋暴起,眼神阴沉,抬眼一看,许明还傻站着不动,手里抱着个空粮袋,像个木头人似的愣在原地。
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破口大骂。
“你站那儿当菩萨呢?不会找屋子?不会生火?你是要我亲手抽你才动?”
“老子赶了一天路,腿都快废了,你还在这儿发呆!”
脏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响彻半条巷子。
许明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回,任他发泄。
他双手紧紧攥着粮袋,指节发白,脸上毫无血色。
他心里其实也委屈。
若能跟着夫人,哪至于饿成这样?
夫人待下宽厚,有吃有喝,夜里也有人轮守,不至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可现在跟着侯爷,真是倒霉透顶,事事不顺。
走的是最远的路,歇的是最破的屋,吃的更是最难下咽的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