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赤缨枪(33)(1/1)

夜里,当赵二狗回房时,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轻声说。

“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怕是着了凉,我带着孩儿去偏房睡,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便赶紧起身,牵着睡眼惺忪的儿子往偏房走。

赵二狗起初还对这位温婉的夫人有些兴趣,想借着身份亲近,可见倩娘总躲着自己,新鲜劲很快就过了。

他如今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在一个不识趣的女人身上浪费功夫。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倩娘和那个孩子,心里总有些不安。

难道是那女人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暗地里猜测自己不是真正的赵平威了?

赵二狗越想越慌,倩娘是赵平威的发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赵平威的小习惯,她定然一清二楚。

自己就算模仿得再像,也不可能把这些藏在生活里的细微之处都学全。

万一哪天被她抓住破绽,戳穿了自己的身份,那自己这些日子享的富贵、受的敬重,不就全成了泡影?

更何况还有那个孩子!

那是赵平威的亲骨肉,是正儿八经的赵家后人。

现在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可等他长大了,若是有人在他耳边提一句你爹爹从前不是这样的,或是他自己记起了父亲的旧模样,岂不是也会生疑心?

赵二狗攥紧了拳头,眼底的犹豫渐渐被狠厉取代。

他连赵平威都敢杀,还留着他的妻儿干嘛?

倩娘留着是隐患,孩子留着更是祸根,与其日后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一了百了,把这两个碍眼的人都除掉。

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压不住。

这日傍晚,赵二狗借口给妻儿补身子,让厨房炖了参汤,又悄悄在汤里加了毒药。

他端着参汤走进偏房时,倩娘正陪着儿子阿珩趴在矮桌上画画。

阿珩手里攥着炭笔,正歪着头给纸上的爹爹画盔甲,见他进来,立刻眼睛一亮:“爹爹!你看我画的你!”

倩娘却瞬间僵住了,握着阿珩的手轻轻收紧,抬头看向赵二狗时,眼神里有些迟疑。

“夫人,近来总见你气色不好,夜里也睡不安稳,”

赵二狗脸上堆着刻意的温和,将参汤碗递到倩娘面前,瓷碗边缘还冒着热气。

“特意让厨房炖了参汤,加了补气血的药材,你和阿珩都喝一碗,补补身子。”

倩娘没接,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前几日我跟你说阿珩有些咳嗽,你不是还说小孩子家哪那么多娇气吗?”

赵二狗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伸手把汤碗往倩娘面前递了递。

“阿珩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不关心呢?定是你记错了,快喝吧,凉了效果可就没那么好了。”

倩娘还是犹豫着没动,可旁边的阿珩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崇拜的父亲,挣开倩娘的手就往碗边凑。

“娘定是怕哭,我是男子汉,我先来喝!”说着就伸手去够赵二狗手里的碗。

“阿珩!”倩娘急忙想去拦。

可赵二狗动作更快,一把将汤碗塞到阿珩手里,又顺势按住倩娘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另一碗参汤,强行凑到她嘴边,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夫人怎么回事?难道还怕我在汤里下毒不成?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你不喝怎么能行呢?”

温热的汤液溅到倩娘的唇边,带着一丝异样的苦涩。

她挣扎着想推开,可赵二狗的力气极大,死死扣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将整碗参汤咽了下去。

阿珩背对着他们,没看到这一幕,只乖乖地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还天真地抬头问。

“爹爹,这参汤补身体,你也喝一碗吧。”

赵二狗没理他,只盯着倩娘,直到看着她把汤喝完,才松开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假笑。

“这才对嘛,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生分。”

可没等他的话说完,阿珩手里的碗突然落地,摔了个粉碎,小小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嘴角渐渐溢出白沫。

倩娘瞳孔骤缩,刚想扑过去抱孩子,自己也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四肢发软地倒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她看着赵二狗冷漠的脸,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疑虑从来都不是多心。

她挣扎着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抓出几道血痕:“你……你不是平威……你到底是谁?!”

赵二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阴狠。

“不错,我的确不是赵平威,真正的赵平威早就被我杀死了!”

他弯下腰,凑到倩娘耳边,声音像淬了毒。

“至于我是谁?想知道的话,就等你和你这宝贝儿子下了阴曹地府,自己去问吧!”

“你……你这个畜生!”

倩娘气得浑身发抖,想骂得再狠些,可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堵住了她的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地砖上,像一朵绝望的血花。

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没了动静的儿子,眼里的光彻底熄灭,带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头一歪,再也没了气息。

赵二狗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面无表情地踢了踢,确认彻底没了气息,才转身叫下人来收拾。

第二日,赵府便传出消息,说赵夫人和小公子突患急病,医治无效病逝。

赵府里很快搭起了灵堂,白色的孝幔挂满了庭院,灵柩停在正厅中央,供桌上摆着牌位。

赵二狗还装模作样地在灵前哭了几场,没过多久,兖州州牧就带着属官来了,一进灵堂就叹气。

“赵将军,节哀啊!夫人和小公子福薄,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别再伤了自己。”

赵二狗立刻从灵柩旁起身,握着州牧的手,哽咽着说。

“王州牧,多谢你能来,昨夜我还见夫人给阿珩讲故事,今早起来就见他们没了气息,大夫说是什么急症,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还故意踉跄了一下,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百姓们也陆陆续续地来吊唁,有提着纸钱的,有捧着白花的,都围着赵二狗劝。

“将军,您别太难过了,夫人和小公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这样糟蹋自己。”

“是啊将军,您为咱们兖昌做了那么多事,可不能伤心过度,坏了自己的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