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赤缨枪(34)(1/1)
没人怀疑,没人察觉,这场戏,他演得太成功了。
等吊唁的人都走了,赵二狗立刻收起了那副悲痛的模样,对着管家冷声道。
“吩咐下去,三日之后下葬,别出什么岔子。”
管家低着头,刚要应声,又听赵二狗补充道。
“还有,府里那些知道太多的老仆,别留着了,找个由头,要么打发到偏远庄子上,要么……想办法解决掉,省得日后他们嘴碎,坏了我的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狠劲。
管家连忙点头:“是,小人这就去办。”
这段日子以来,赵二狗早就暗中将赵家的下人进行更换,上到管家,下到马夫,基本上都是他的人。
如今倩娘和阿珩一死,最后两个能对他身份构成威胁的人没了,这赵府彻底成了他赵二狗的掌中之物。
他象征性地消停了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四处寻访貌美的女子,没过多久便风风光光地娶了三房妻妾。
新夫人是兖昌本地乡绅的女儿,模样俊俏,性子温顺。
另外两房妾室,一个擅长歌舞,一个擅唱曲,都把赵二狗哄得满心欢喜。
往后的日子里,赵府再没了从前的清净。
白日里,妻妾们带着丫鬟在庭院里赏花、斗草,嬉笑声从早传到晚。
夜里,正厅里总是摆着宴席,赵二狗和妻妾们围坐在一起喝酒、听曲,偶尔还会叫来戏班子唱上几出,热闹得很。
没过两年,妻妾们接连生下了孩子,府里添了几个哭哭闹闹的娃娃,更是添了几分烟火气。
下人们忙着伺候小主子,妻妾们忙着争风吃醋,赵二狗则每日被奉承和欢闹围着,日子过得比从前在军中当小兵时,不知快活了多少倍。
只是没人再提起从前的赵夫人倩娘,也没人再说起那个早夭的小公子阿珩。
这赵府还是从前的赵府,红墙黛瓦没变,亭台楼阁没改,可内里早已换了乾坤。
而在这看似安稳的日子里,赵二狗从不敢忘了与黑袍人的约定。
除了金银财宝,每隔半年,他还要按照黑袍人的要求,从城外的村落里搜罗适龄的童男童女,用黑布蒙住他们的眼睛,送到城郊的破庙里。
至于这些孩子最终去了哪里,他从不敢问,也不敢多管。
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变卖田产与商铺,宴席的规模越来越小,连妻妾们的首饰都比从前少了大半。
可赵二狗却不敢停,他见过黑袍人的手段,知道若是违背约定,自己偷来的性命与富贵,会瞬间化为泡影。
就这样,在惶惶与挥霍中,几十年的岁月匆匆而过,他也渐渐成了垂垂老矣的老翁。
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连走路都需要下人搀扶。
临终前,他躺在病榻上,浑浊的眼睛看着围在床边的儿女,气息微弱地交待后事。
“家里的田产……商铺,你们要好好管着……”
说到一半,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还有府里那杆赤缨枪,你们……要好生保管,万万不可弄丢,更不能叫它蒙尘。”
“那枪……是当年我征战沙场的见证,是赵家荣耀的象征,留着它,是让你们记住……咱们赵家能有今日,是靠真刀真枪拼来的。”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满是对家族荣光的珍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那杆枪是赵平威的,是那个被他害死的、真正的主人的东西。
让这杆枪留在赵家,看着他赵二狗的儿女继承家业、开枝散叶,看着赵家在他的手里延续下去,不就是对赵平威最狠的嘲讽吗?
他要让赵平威的枪,永远替他守着这份的家业。
说完这话,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慢慢闭上,再也没了气息。
见他断气,围在床边的儿女们立刻哭作一团,哀伤地料理起后事。
下葬那日,他们特意将那杆赤缨枪从库房取出,仔细擦拭干净枪身的灰尘,又用红绸裹住枪杆。
按照赵二狗的遗愿,将它安置在正厅最显眼的位置,当作镇宅的传家宝,叮嘱后世子孙好生供奉,代代流传。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杆看似普通的旧枪里,藏着怎样一段血泪往事。
当年赵平威惨死时,喷溅在枪缨上的那口鲜血,裹挟着他未尽的执念与不甘,深深渗入了枪身的每一寸。
岁月流转间,这份执念与天地间的灵气交融,竟渐渐修炼成了器灵,让赤缨枪开了灵智。
有了意识的赤缨,心里的恨意早已翻涌成海。
原本他早就想复仇了,只是没料到神器乾坤珏现世后,会再度陷入沉睡,这一睡便是很长的一段日子。
如今他再度苏醒,断然没有放过赵家人的可能。
眼前浮动的影像便如潮水般褪去,眼前只剩下赤缨虚幻的身影,以及他周身萦绕的、化不开的戾气。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前尘往事,诸位已经看得明明白白,赵二狗害死我主人及其家眷、霸占家业,他的后人虽未亲手作恶,却代代享受着这笔沾满鲜血的富贵。”
“你们说,赵二狗的后人该不该死?我该不该报仇?”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半句劝解的虚伪话语。
虽是前人犯的错,可后人也实实在在享受到了不该属于他们的好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们既然承了这份因,自然也该承受对应的果。
原本还试图强撑着维持镇定的赵家人,此刻脸色全都变得惨白,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出声反驳半句。
方才影像中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清晰浮现,赵平威惨死时的不甘、倩娘母子遇害时的绝望、赤缨枪的隐忍与痛苦……
他们心里清楚,若是易地而处,换做自己承受这般血海深仇,看着仇人后代安然享受偷来的人生,只怕会比赤缨更恨、更偏激,报仇的手段或许会比他更决绝。
此刻所有辩解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现场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其中最是难堪的,莫过于赵问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