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赤缨枪(32)(1/1)
梅映雪看得牙痒痒,忍不住低声怒骂。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用这么阴毒的手段害死真正的赵将军,还敢顶着人家的名头,心安理得享受百姓的敬重与爱戴。”
“他午夜梦回时,就不会想起自己做的亏心事,就不会心中有愧吗?”
她越说越气,只觉得这般虚伪的场面,是对枉死的赵平威最大的亵渎。
一旁的梅遇青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对人性的无奈。
“对于赵二狗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而言,良心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
“但凡他心里有那么一丝良知,有那么一点愧疚,都绝不会做出这般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下作事情来。”
画面内的场景随之一转,历经一段时日的奔波,赵二狗终于抵达了兖昌城。
因事先接到了消息,城门口早已挤满了人,兖州州牧穿着一身正式官服,带着府中属官等候在那里。
见“赵平威”抵达,立刻快步上前,拱手笑道:“赵将军一路辛苦!下官已备了薄宴,为您接风洗尘!”
赵二狗翻身下马,对着州牧拱手回礼,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王州牧不必多礼,劳烦你带着属官在此等候,平威实在过意不去,这一路多亏沿途百姓照拂,倒不算辛苦。”
他刻意放缓语调,模仿着赵平威平日里温和沉稳的语气,连拱手的弧度都暗自对照着记忆里的模样,生怕露出半分破绽。
州牧连忙笑着回握,语气里满是敬重:“将军说的哪里话!您是咱们兖昌出去的英雄,当年守住兖昌城,护了满城百姓。”
“如今您归乡,别说等这片刻,就是等上一日,也是应该的!”
“快,酒楼的宴席早已备好,咱们边吃边聊!”
说话间,众人往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
刚进二楼包厢,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桌上早已摆满了珍馐。
正中央是一只油亮的烤全羊,外皮酥脆,还滋滋冒着油花,撒在上面的孜然粒透着焦香。
旁边摆着清蒸鲈鱼,鱼眼明亮,鱼肉雪白,浇在上面的酱汁泛着琥珀色,鲜气直往鼻腔里钻。
还有红烧鹿筋、鲍汁扣鹅掌、水晶虾饺,连佐餐的小菜都是凉拌海蜇、酱肘花这类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吃食。
赵二狗看着满桌佳肴,眼底忍不住发亮,从前他顶多在军中吃些炖肉、糙米饭,哪见过这般排场?
落座后,州牧殷勤地为他布菜,他也不推辞。
夹了一块烤羊肉,外皮咬下去脆得响,内里的肉却嫩得流汁,孜然的香味混着肉香在嘴里散开,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又尝了口鲈鱼,鱼肉入口即化,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打转,连鱼刺都透着清甜。
他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含糊地跟州牧客气:“太破费了,这般吃食,平威都有些受宠若惊。”
话虽这么说,筷子却没停过,鲍汁扣鹅掌都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缝里的肉都没放过。
这般极致的美味,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享受,如今借着“赵平威”的名头,终于得偿所愿,心里只觉得畅快又得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兖昌城的酒局就没断过。
州牧府的接风宴刚过,城中乡绅便又摆了庆功宴,昨日才陪武将们喝到深夜,今日又要赴文吏们的雅集。
每一场酒局上,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有人恭维他:“当年徐州一战,将军以少胜多,真是神勇。”
有人夸赞他:“如今天下太平,将军却不恋京中富贵,执意归乡,这份淡泊令人敬佩。”
还有人趁机送上珍宝古玩,希望能够与他交好。
赵二狗坐在主位上,听着满耳的奉承,喝着陈年佳酿,只觉得浑身都飘在云端。
他不用再管琐事,不用再看他人脸色,只需要偶尔模仿赵平威的语气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话,就能换来满座的赞叹。
这般奢靡安逸的日子,让他彻底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赵平威的妻子倩娘,起初听闻丈夫归乡,早早便带着儿子在府门前等候,见“赵平威”下马时,眼眶都红了,忙上前接过他的披风,絮絮叨叨地问他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受风寒。
可相处了不过半月,倩娘心里的疑虑便越来越重。
饶是赵二狗平日里再怎么刻意模仿赵平威的言行举止,可一旦放松警惕,那些藏在骨子里的习性便会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他毕竟不是真的赵平威,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终究是装不出来的。
就像昨夜,倩娘见他拿着书卷皱着眉,便像从前那样,温了杯蜂蜜水端过去,轻声问他是不是书里的内容难懂。
换作从前的赵平威,定会放下书卷,接过水杯,笑着跟她说几句书中的见解,或是拉着她的手闲聊几句家常。
可眼前的人,却只是头也没抬,挥手打断她的话,语气里满是不耐:“男人的事,你个女人家就别瞎操心了。”
那瞬间的烦躁,与赵平威平日里的温和沉稳判若两人,让倩娘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凉了半截。
还有白日里,儿子缠着他要听故事,从前的赵平威总会笑着蹲下身,把儿子抱到膝头,绘声绘色地讲起战场上的趣事,偶尔还会故意扮鬼脸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可眼前的人,却只不耐烦地把孩子推开,嘴里嘟囔着:“你爹我忙的很,要听故事去外面茶楼找说书先生。”
说罢,转头就去跟府里的下人交代,今夜他要出门赴会。
那些细微的差别,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倩娘心里,她熟悉的丈夫,从不会对她这般冷淡,更不会对儿子这般敷衍。
这份陌生感,让她夜里常常辗转难眠,总觉得眼前的人,只是顶着丈夫模样的陌生人。
可这个想法又太过诡异,眼前人的容貌、声音,都和丈夫一模一样。
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就算有,那她原来的丈夫呢?
每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是自己多心,更怕是真问出什么让人心慌的答案。
倩娘满腔的郁闷与疑虑无处述说,她既不敢跟府里的下人提及,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亲友,只能悄悄收起心底的不安,开始有意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