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死战线（1/1）
战线扑朔迷离。
现在是地球时间2008年7月24日，圣战第一天。
自从一阵白色的球状闪光在浓密的雨幕中闪烁后，永恒雨云下南极大陆的部分区域就受到了电磁干扰。虽然反辐射导弹很快将源头摧毁，但通讯还是断断续续的。
但格尔罗涅夫没有时间去考察闪光的来源，因为前方是更可怕的敌人。
一片被雨幕冲塌的19世纪风格砖瓦建筑屹立在前方8千米处。它们大多是砖瓦结构，但内部却有大量金属支撑，使这些建筑有将近20层楼高。
与格尔罗涅夫交战的是一支星空人部队，大约有900人左右。
一个坦克营和一个核子营级战斗群的几十辆主战坦克已经对废墟炮轰了十余次，但敌人的阵线还没有崩溃，甚至连减员的迹象都没有。
远方坍塌的阁楼突然喷出一缕浊烟，几秒后格尔罗涅夫乘坐的T-80主战坦克炮塔上便发生一次小型爆炸，爆炸中央闪烁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光斑，引爆了所剩无几的反应装甲，在装甲上溶出焦黑的洞。
那是一枚直径30MM的反坦克炮弹。这枚炮弹中压缩着一团高能电浆，能熔穿100MM的装甲。
身侧的炮手按下开火键，一枚125MM高爆弹砸在外墙上，整个外墙裹挟着无数砖瓦山洪般滚落下来。
但随后，枪声又在废墟中响起。
格尔罗涅夫开始操控坦克顶部的遥控机枪，调整摄像头放大倍率后，一名星空人士兵的影像出现在视野中。
星空人士兵的身高在3米上下，腿部披着棱角分明的黑色盔甲，上半身则是光滑的银色铠甲，就像一层紧身衣般贴合着皮肤；后腰处有两个弹药箱，人类小臂大小的炮弹连成弹链；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器，一门黑灰色的小型火炮，显然是从移动城市某个武器站上拆下来的，比人类的门板还要大一圈。
也只有星空人的身体素质，才能驾驭这种重型武器。
格尔罗涅夫按下开火按钮，十余发12.7MM子弹破膛而出；而星空人士兵却看到了千米外坦克机枪开火与子弹飞行的烟迹，立刻扛着沉重的小型火炮飞奔，躲过扫射而来的机枪子弹。
扛着沉重的武器，星空人士兵仍能以超越人类顶级运动员的速度健步如飞。
直到第66发机枪子弹，星空人士兵才被击中头部，银色的头盔碎裂开来，露出被打成碎肉的巨大独眼。
格尔罗涅夫没有继续开火，静静观察着星空人尸体的变化。
几十辆主战坦克还在宽阔的雨幕中不断开火。高爆弹与破甲弹砸碎被雨浸泡上百年的砖瓦结构，每一次轰击，那些砖瓦建筑都像山崩般倒塌下来，整个地面都是碎石与断裂金属，在雨水的快速流动下冲入海洋。
但在震颤中，他看到星空人士兵被轰碎的肉与盔甲开始移动，伤口中就像藏了一块磁铁一样吸收着飞散的碎肉与金属，几秒钟后，碎肉与金属被重新填进伤口，被12.7毫米子弹穿透头颅的星空人士兵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格尔罗涅夫立刻把情报传递给安东，而得到的回应是：
“我们需要抓一只试试看。”
“虽然星空人的小型火炮无法击穿我们的正面装甲，但凭借着他们的体能可以轻松绕到侧面乃至顶面。同志，与星空人打巷战可是大忌。”
“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了解到杀死他们的方法。”安东说道：“那是前往接应点的必经之路。”
“你有什么计划？”
“找到相对固定的火力点，在火力覆盖后，我会带领着一个坦克连突击，尽量带回星空人的尸体，再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明白，我会在这里尽量配合和支援你的行动，注意安全。”
利用通讯短暂恢复的间隙，格尔罗涅夫向接应的登陆艇上传了部队的坐标，并将目标打击地点上传到了舰队中。
一分钟后，三枚由光荣级发射的反舰导弹坠入废墟中，巨大的尘埃云升腾而起，又被雨水冲刷而下，形成大片大片在地面翻滚的浊浪。
安东驾驶的T-90主战坦克立刻撞破浑浊的雨幕，碾过翻涌的浪花向着弹着点逼近，紧随其后的是四辆T-80主战坦克和BMP-3步战车。
坦克在弹着点附近形成环形防御矩阵，BMP-3中的步兵冲出车门，顶着雨幕在废墟中搜寻着星空人的尸体。
一具星空人尸体出现在眼前，爆炸把他的头盔连同大脑砸凹进去一块，呼吸系统也受到冲击波的损伤，导致虽然早已死亡，但气管中还是不断喷着血泡声。
士兵们快速卸下星空人的盔甲，搬走压着身体的小型火炮，又举起步枪向星空人的头颅上扫了几梭子，才将星空人向步战车拉去。
“这玩意就算没盔甲也至少有600斤重！”
“等等，看他的额头！”
星空人伤口上，一些隐约可见的发光丝线伸了出来，头颅上的凹陷逐渐复位，面庞上的碎肉与血液开始回流，就连射进额头的几十枚子弹，在肌肉的挤压下也一个个被挤出弹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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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翻过来！”一名队长下令。
翻过来后，队长向着星空人脖颈后开火，打断了粗壮的脊椎与气管，骨屑碎肉飞扬，最后用军刀彻底把星空人的头颅割下来。
星空人的头颅与身体间还连着几条若有若无的发光丝线，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拉力，但当尝试用军刀割开丝线时，两者又完好无损地穿过了彼此。
正当士兵将星空人拉入BMP-3中时，远方被炮弹炸碎的楼顶上突然站起来一个星空人。
显然，那种丝线让它重组身体，起死回生，但体内还有异物在重组时被塞了进去，导致星空人士兵有些神志不清。
两名士兵立刻举起枪向着星空人士兵开火，星空人士兵把火炮一横，门板大小的金属板挡住了飞射而来的子弹，而星空人士兵则拔出腰间的大口径手枪，在摇摇晃晃中瞄准搬运的士兵。
一声巨响，星空人士兵脚下的楼梯霎时间炸裂开来，碎石带着被炸碎的躯体滚落到地面，连同小型火炮一起掩埋在沙石下。
是格尔罗涅夫开的火。
巨响之后又是一声巨响，只是这一次是一辆T-72主战坦克被击穿侧面殉爆时的巨响，底座上喷出的火焰冲击雨幕，激起滚滚蒸汽云。是一名隐藏的星空人士兵用小型火炮袭击了主战坦克。
几门坦克主炮同时开火，125毫米榴弹瞬间砸碎了几栋楼房的外部结构。坦克立刻开始后撤，在炮火的掩护下回到了装甲集群中。
最后，士兵用视频连接了安东和格尔罗涅夫。
格尔罗涅夫提议先顺着丝线的力量，看身躯能不能恢复，安东接受了提议，并要求士兵照做。
士兵拆下一个撑开伤口的碎片，几秒后，伤口在丝线的牵引下开始愈合。这愈合不同于生物愈合，速度极快，没有伤疤，皮肤平滑得像磨光的陶瓷。哪怕是被烧焦的皮肉，也恢复了原状。
“至少需要原子级的重组才能做到这点，仅仅靠蛮力是无法重组的。”格尔罗涅夫说道。
“是的。”安东认同：“这些丝线，就像是串在一堆木块里的线，无论木块怎么摆放，线一拉，木块马上排成直线。而现在，这些木块变成了星空人身体内的每一颗原子。我推测这武器也出自U90文明。”
“这种丝线居然能把烧焦的肉重新变回鲜活的肉，这太可怕了，化学反应正在因原子的倒流而逆向进行，而化学反应得失的能量则被丝线中的能量补充...”
“但一些化学反应却没有受到阻碍，否则他们的身体将无法产生化学能，甚至血液流到一半都会被丝线牵回去。这说明一些范围内的化学反应是被丝线允许的，可见他们对丝线的掌控力是多么恐怖，在这丝线内部没准有着一套极其复杂的编码系统，去列举什么地方什么形式的化学反应是可进行的，又有什么化学反应是不可进行的。”
“有没有消灭他的方法？”
“要么就是反复轰碎他们，让这些丝线在一次次重组中耗尽能量，但这样可能要重复杀他们几百次乃至上千次才可以。可这样不现实，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来说也不人道。”
“要么...”格尔罗涅夫望向了雨幕下奔涌的洪水。
格尔罗涅夫命令数辆BMP-2和BMP-3步战车侦察完整的城市结构。一个小时后，一张有多处补充与修改的地图出现在格尔罗涅夫面前，其上详细标注了多条因降雨量变化而改道的河流与建筑坍塌后形成的新掩体。
最后，格尔罗涅夫在地图上找到一座坍塌的建筑。那座建筑已经不知坍塌了多少年，但本应被冲散的混凝土碎渣还堆在那里，像一座灰色的山般将洪水硬生生转向。显然那曾经是一座水坝。
格尔罗涅夫上传了水坝的坐标，等待着舰队的反舰导弹来临。
数分钟后，一枚反舰导弹落在水坝上，激起无数尘埃，但在重力的作用下，原本被炸散的碎石瓦砾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等了许久也只有一枚反舰导弹落下，远远小于备注的至少三枚。而接应的舰队似乎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远方滚雷般的巨响。
格尔罗涅夫驾驶着主战坦克来到一处高地。纵使隔着几十公里厚的雨幕，格尔罗涅夫也看到了远方升起的滚滚烟幕，以及在河流上缓慢移动，宛若山峰的庞然暗影。
显然，舰队被突然出现的移动城市摧毁了。一艘巡洋舰和几艘驱逐舰，外加几艘登陆舰，完全不可能在近距离和一座长宽以公里计的移动城市的对战中取得胜利。
而远方飘来的一座岛屿，更是印证了这个可怕的想法——确切的说，那是一座被反舰导弹撕下来的城市碎片，长宽50米左右，下方是断裂的金属结构，上方则是与金属结构紧密契合的砖瓦结构房屋，层层叠叠，像挤在海岛上的小镇。
转头，是一大片废弃的房区。一座40层的高楼正颤颤巍巍地屹立在对岸，在雨水冲刷下，它已经开始轻微摇晃。
“安东，这里有一座危房，坐标已经共享给你，把它炸塌。”
数门2S19自行火炮喷出浓烟，152MM高爆弹砸进高楼不稳的地基中，瞬间高楼底部喷出大量尘埃，宛若火箭点火发射前喷出的巨量烟雾，整个高楼在呻吟中倒了下来。
高楼深深砸进奔涌的河道中，硬生生将流水劈断，撞起百米高的巨浪；河道中顿时卷起庞大的漩涡，湍急的洪水急速转向，连带着漂浮而来的移动城市碎片改变方向，向着早已坍塌一百多年的水坝冲去。
滚雷般的轰鸣震碎雨幕——移动城市碎片像失控的货轮般撞向水坝，金属结构似巨铲般铲起水坝碎片高高抛起，浑浊的尘埃云霎时间从撞击点迸射出来，连同数万吨洪水砸入城市中。
废墟中的楼宇与移动城市上的高楼互相碰撞，宛若在天际摩擦的一对锯齿。
待到坍塌停止，星空人部队也已经折损过半。他们受伤后，大量的碎石与瓦砾阻碍了伤口的恢复，洪水则将他们的断肢冲走，使其无法复原。
“可惜登陆舰队早就折损殆尽了。”格尔罗涅夫望着远方山脉般厚重的影子说道。
“但还有它。”安东望向远方。
“那座移动城市？”
“是的。”
“这计划有可行性吗？”
“当然有。”安东举起望远镜，视野中，被炸烂半边的移动城市一侧正拖行在陆地上，激起滚滚尘浪与海浪：“那玩意目前有一半都拖在地面上，一侧的武装也被登陆舰队换掉了，现在正是登上他的最好时机。”
“好吧，我同意。”格尔罗涅夫小酌一口伏特加温暖被雨水寒到的身子：“登上去之后该怎么办？”
“先登上去再说。星空人正在逐步夺回他们的阵地，如果我们再不走，就会有新的移动城市出现，而现在那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
坦克，步战车与卡车迎着雨幕与洪水，快速越过废墟。尘埃与浑水互相拍打，在车队后方形成无数条平行的粗长波纹。
一名被震昏的星空人士兵起身，举起小型火炮准备攻击。
安东驾驶的T-90主战坦克发射高爆弹，炸碎了星空人的躯体，本来有重组迹象的躯体被洪水冲开，只能看到隐约的发光丝线穿过浪花，将细碎的血肉连接在一起。
另一名星空人士兵从洪水中站起来。它被炮弹炸成数块后重组，但重组过程中却将周身几十公斤的水也灌注进身躯里，使他每一块肌肉与内脏都感受到水肿的刺痛。
小型火炮开火，一辆BMP-3顿时燃烧起来。小型火炮再上膛，发射，每一次摩擦与冲击都刮破了星空人士兵的皮肉，使血水混着体内的脏水沿盔甲流下来。
当星空人以超乎人类反应的速度又击毁两辆T-72主战坦克后，他被一枚125MM高爆弹炸成碎片，碎肉被抛进洪水里，不知多久后才能重新组合在一起。
坦克顶着浑浊湍急的洪水快速穿过了废墟，每一个星空人士兵都被打碎扔进洪水里，短时间内没有重组的可能。但星空人的作战能力也是恐怖的，在雨幕与洪水的干扰下，他们仍干掉了近30辆各种车辆。
更恐怖的是，一段时间后，所有在这场战役中死亡的星空人都会重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星空人在这场战斗中无一死亡。
只要拉长时间，这支星空人部队的损失就是0.
穿过废墟，眼前又是被永恒雨云暴雨冲刷至光滑的石质原野，无边无际蔓延到世界尽头。
移动城市已经缓慢地从两个营前面驶过。
这艘移动城市的形态类似战舰，千米长的甲板上是层层叠叠的建筑与错综复杂的道路，高楼与桥梁簇成山脉般的主体。
由于与登陆舰队的激烈战斗，移动城市一侧的建筑和结构已经完全崩塌了，几十座比楼房还大的炮塔被反舰导弹砸出一个大洞，还在喷着硝烟；而下方藕断丝连的金属结构已经冲到岸上，被移动城市拉着在石质原野上摩擦，激起宽阔扁平的浪花，就像一张被甩到岸上的披风。
格尔罗涅夫望向远方，那是几个模糊的，冒着烟的黑点。它们实际上是被移动城市近距离击毁的登陆舰队，当时，移动城市从河道底部的地质裂缝中钻出，几分钟内浮上水面，相当于好几艘战列舰的火力在近距离内直接蒸发了登陆舰队，但登陆舰队也击毁了一半移动城市，使格尔罗涅夫与安东得以登上移动城市撤离。
格尔罗涅夫拿出没喝完的伏特加，打开舱门将剩下的伏特加倒在无边的石质原野上，祭奠为他们打开道路的舰队，也祭奠在这场战斗中万万千千已死或将死的人。
坦克部队最终沿着坍塌的结构冲上移动城市，在城市的西南角建立了防线。周围的房屋错综复杂，但他们对星空人来说太小了，因此几乎没有星空人在此居住，操控炮塔的星空人也死在了反舰导弹下。
在摇晃的移动城市上，格尔罗涅夫与安东重新建立了防线。
打开广播，其中是俄联邦对新世界发布的紧急消息。
“所有部队中止一切任务，回到实际控制区内，不要靠近或接触有任何异常行为的生物或信号，重复，不要接触...”
“如果迫不得已，我们将启用大当量核武器作为最后手段。”
“尽管它不是一个好选择。”
“尽管它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不再奏效。”
...
洪水，还是无尽的洪水，洪水已经在这片被永恒雨云笼罩的大陆下冲锋了数万年。
可逐渐的，一些碎片开始在湍急的水流中聚集，他们或是血肉，或是金属，一次次重组，又一次次被冲散，不知多久之后才能再次成为星空人。
重组完毕的星空人站在雨幕下，一名士兵向长官报告:
“报告长官，应到860人，实到223人，理论上没有一人死亡。”
“很好，继续去找其他人。”
荒凉的雨云下，第一次诞生了最接近永恒的生命。
星空人长官望向被雨幕遮蔽的星空，他在思考，思考着神明赐予星空人的这件武器，能否帮助他们逃脱50鼑诅咒的历史轮回。
但很快，星空人长官不敢再思考下去，他害怕越过那层诅咒之后不是永恒延续的生命，而是永恒延续的封印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