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万千人类（1/1）
2008年7月20日，切斯拉夫要离开这里了。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不知名的虫子与怪鸟偶尔飞过天空，在人类的混凝土楼宇上着陆，似乎这里已经是它们的世界。
切斯拉夫望向已经枯萎的亚马逊雨林——地球的生灵已不再向人类繁茂，迎接他的只有新世界那残暴的生灵。
切斯拉夫做了最后的努力，他提交了一份文件，论述了新世界生物可食用化的可能。但即便如此，新世界生物也要经过数代的人工繁育与人工选择，才能培育出没有攻击性，没有病毒的个体；而当地的饮食习惯与接受程度，也是推广可食用新世界生物的一大阻碍。
而在最后，切斯拉夫提交了一份关于W-2007地狱柱的报告。那种与深渊木极为相似的树木，在军队发现时就已经启动自毁机制将内部的结构自我溶解成浓汤，但切斯拉夫还是希望政府对那种植物提起注意。
独留下拉丁美洲人民面对无尽的阴霾。
...
2008年7月15日，新世界。
这是特别的一天。
AE-10末日透镜死亡后的巨大放射性云海仍未散去时，一枚流星骤然穿破云底，犹如天空迸射出的一滴红赤色铁水，向着大地坠落。
地面上，两个装甲营正追逐着坠落的流星。数十辆T-80和T-72主战坦克飞驰过被核尘埃染得焦黑的土地，就像一群追逐着萤火的巨型甲虫。
“安东，你听到空军同志的消息了吗？”格尔洛涅夫在颠簸的T-80主战坦克内问道。
“听说了。”安东把目光落在热成像仪上，那颗流星正将红外视野照得亮如白昼：“两架苏-27打下来了一架类似航天飞机的人类飞行物，其间那个飞行物还试图向其中一架战斗机发动攻击，然后就被击落了，听说飞行员用苏-27的机翼把它的机翼切开了。”
“你觉得是合众国人吗？”
“不清楚...看，它开伞了！”
随着高度的降低，流星愈发清晰——那确实是一架航天飞机，形似一只白鸽。随着高度降低，它的尾焰逐渐熄灭，它的速度逐渐降低，尾部绽开白色的伞花来。
最终，航天飞机跌落在焦黑的平原上，划出一道千米长的沟壑。
主战坦克的火炮朝着半卧在泥沙中的航天飞机，一千多人屏息以待，等待着航天飞机的舱门打开。
舱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人类。
...
“你是合众国人吗？”安东问道。
“该死的，哈尔曼人，我说过多少次了？合众国在1968年就崩溃了，北美合众国是个新的国家！”穿着航天服的人用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说道。
“我们是俄联邦人。”
“俄联邦？不是红色联盟吗？”
“你们那个世界还有红色联盟？”
“当然！但实力弱很多了，大部分领土被哈尔曼联盟占领。而哈尔曼联盟最近又崩溃了，一只自称九州的国家击败了那个庞大到臃肿的国家。”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一眼。”安东竟有些欣慰：“我们在你们的航天飞机上看到了武器，你们的任务...算了，你们的敌人是谁？”
“黑轮日公国，你们这都不知道？没看天文台吗？”
“黑轮日公国又是什么？”
“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在俄联邦基地中，几名宇航员接受了更为具体的审问，而俄联邦也终于窥见北半球的冰山一角。
北半球的世界与人类历史高度相似，变革发生在1945年，二战两大阵营同时投下核弹，将本应终止的世界大战延长至今。
如今，天下众国分分合合，形成屹立在世界的五大强国。
领土最大，且拥有统一世界野心的哈尔曼联盟；复仇主义，对哈尔曼联盟极端仇恨的瑞德姆冲锋军；亚洲残存，从核废土上再次团结统一的国土救赎联盟；帝国残党，隐匿在北非土地下的黑轮日公国；以及合众国后裔，大洋彼岸的商业帝国——北美合众国。
如今，天下大乱。
宇航员称有一个自称九州共和国从奇异点来到北半球，九州瓦解了哈尔曼联盟后，以哈尔曼联盟为复仇目标的瑞德姆冲锋军也随之衰落。
九州共和国在政治上更亲和红色联盟与国土救赎联盟，两国都在九州的援助下取得了迅速发展。
而黑轮日公国看到瑞德姆冲锋军衰落，向欧洲进军，并发射火箭将卫星送入太空；同时，北美合众国与九州共和国向黑轮日公国开战，誓要将第三帝国的残党从这颗星球上彻底根除。
而这架名为“宙斯三号”的航天飞机，正是准备前去摧毁黑轮日公国的部队。
经过核实，宇航员口中说的九州共和国，就是俄联邦所处世界的九州共和国。
“战争没有结束，还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在等着我们！”
在俄联邦的决定下，大量俄联邦部队从世界各地调至南极，并迁入新世界。被核辐射烧灼至焦黑的新世界大陆上，重新开始集结起庞大的装甲部队与空军部队，海军也开始重新活跃。
...
数十艘两栖登陆艇在舰队的护航下重新进入永恒雨林，一是为探索新的生物群系，二是为曾经牺牲在那场战争中的人收尸，最后，他们还要探索那些动辄几千米的文明遗迹，那些在遗迹文字中被称为U90的文明的遗迹。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北半球的红色联盟看一眼。”安东望着永恒雨云下的滚滚浪涛说道。
“你应该知道，越过等离子幕墙是个多么困难的事情。”格尔洛涅夫靠在坦克上，感受着海浪透过船底传递到身躯上的震荡：“这里可不是地球，没有那么多火箭发射基地。”
“总会有机会的。”
“如果见到了，你会和他们讲那些事吗？现在想起来，那些解体后的旧事也过去十几年了。”
“不会，既然在我们这个时空中，原先的祖国已经远去，那就让她远去的痛苦消逝在我们这个时空中吧；而另一个时空中的他们，也是我们，将继续满怀希望地走下去。”
格尔洛涅夫透过防弹舷窗看到，在被暴雨冲刷至光滑的石质平原上，还有模糊的黑点在移动。
在这个一天降水量最低800毫米的地方，还有生灵苟延残喘。
是幸存的W-255星空人。在AE-10末日透镜的威胁与永恒雨云的冲刷下，大部分流亡至此的星空人都失去了载具与组织，无法回到正常生活环境；而在恶劣的环境下，短时间内星空人就已经十不存一，纵使一些星空人能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他们的独眼也已经失去了智慧生物独有的灵性。
星空人会就此落幕吗？
至少人类还没有。
...
T-80和T-90在暴雨中行驶着，一座巍然屹立的高塔出现在模糊的地平线上。
格尔洛涅夫抬眼望去，那座高塔是一座已经被击毁的小型移动城市，但屹立在城市顶端的，赫然是三座已经烧焦的佛像与皇宫。
“真是奇怪，据目击报道，很多移动城市都以大量机械建筑加少量西方风格建筑为主流设计，但这座移动城市上的却是九州的佛像与皇宫。”安东说道。
“一架图-95曾经目击过这座移动城市。并且根据分析，这座移动城市身上的炮火并非由俄联邦军队与星空人舰队造成，那些弹坑，更像是来自远方另一个移动城市。”
“难不成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合众国与清朝的战争？”
“或许是吧。”
两个步兵排从卡车中走出，向着移动城市缓缓逼近。但由于这座移动城市结构不稳定，且被炮火攻击过，所以步兵排仅在工程车云梯的支持下探索外部。
一名士兵凑近了装甲裂缝，在一堆黑色的杂物中摸到了一个木匣子，将其拿出并打开后，内部是一张张纸，在氧化与岁月侵蚀下已经变得像雪花般脆弱，但还能勉强辨认出之上的字，是汉字。
“残卑八十年”
“祥鸿十八舰”
木匣子被送到一艘光荣级巡洋舰后，进行了扫描和翻译，大意被翻译出来。
“残卑历八十年（俄联邦无法确定残卑历开始年份，但多条证据表明是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祥鸿舰队第十八艘步行舰以八十余年前灭亡的清王朝的名义，向混乱中的合众国发起攻击。天下怪物横行，巨兽涌动，但无法踏平我们的耻辱与愤怒。”
而后，战舰沿着航道不断前进，探索那些巨大的文明遗迹，最后整合出一条基本的时间线，来自一个自称U90文明的合众国。
1785年，U90合众国进入奇异点，接触位于1200年左右的神论文明。
神论文明的一群骑士受到一颗天外彗星的赐福，获得了超人般的力量，建立了君主骑士团。后来，君主骑士团叛变夺权，杀死教皇与国王，曾经的宗教与王权对这些拥有超人般力量的骑士起不到任何约束力，最后君主骑士团建立神论帝国。
凭借着超凡的力量与彗星的祝福，君主骑士团在100年内统治了世界。
U90合众国在付出惨痛代价后，从神论帝国中得到了超越时代的科技。不久后，连接U90合众国和神论帝国的奇异点消失，战争没有扩大为两大文明的全面战争。
凭借着超越时代的科技，U90合众国在1800年统一U90文明的地球。
1805年，科技不均衡发展导致合众国十年内战。1815年，一个名为弗朗哥集团的政治集团夺权，但内乱还在继续，充满野心与疯狂的弗朗哥集团制造了千米级的巨大机器镇压了起义军，却无法镇压弗朗哥集团内部的争权夺利。
U90文明最终倒退回君主制时代。但无论如何，这只文明巨兽还在时间线上缓慢地爬行着。
1878年，U90文明接触新世界南半球文明，但在新世界生物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故事止步于1888年，是俄联邦在一座巨型移动城市中发现的小纸条。
“1888年，我是合众国中士乔治...算了，没什么用，战线已经崩溃，地球上还有肆虐的病毒，我快他妈的死了，人类也快他妈的完蛋了。我想回家。”
而永恒雨云下，正是120年前两大文明的古战场。
...
而在地下，重归愚昧的智慧生命还有星火。
按人类时间，此时是2008年7月21日。
黑暗的地下空腔内寒冷寂静，连荧光植物也不会在此生长，只有一种细长宽大的原始草本植物在石缝中生长，形成一面面灰色的屏障。
而在地下空腔中央，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道正在缓缓流淌。河道旁有一些临时搭建起的木屋和帐篷，地上用布料凌乱地遮盖着一些生活物资。
而在河道附近，一些星空人正在巡逻。星空人虽然披着古铜色铠甲，手持火枪，但并不是千鼑王朝的军队，他们反而是封建迷信的圣鼎远征军，称铠甲与武器是神明赠与的，来自于曾经与神明为敌的敌人。
“妈，再讲讲圣鼎远征军的故事吧。”一个被布包裹的星空人幼儿用次声波说道。尽管是幼体，但还是有近一米高。
“好，好。”身高两米有余的星空人母亲说道：“不久前，我们的种族曾与天外的敌人有一场大战，那场战争很大很大，大到连亵渎神明的千鼑军和忠诚神明的圣鼎远征军都要联合起来。天外的敌人投下了天火，亮得像几十万颗星星坠落，响得像几十万只号角齐鸣，接触天火的人都消失了，躲藏在钢铁巨兽中的千鼑军也消亡了，就连巨大的生物也要灭亡。”
“后来呢？”
“神庇佑了圣鼎远征军，让一部分人得以从天火中幸存，而亵渎神明的千鼑军没有受到庇佑，他们全部消失在了天火中。幸运的是，世界上再也没有忤逆神明的人了。”
“我们要去哪？”
“去永恒雨云下，去那片被神明庇佑的地方，那里都是被神明庇佑的仆人，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再来十八个人！”一个圣鼎远征军士兵高呼道。
“睡吧。”星空人母亲用布盖住幼儿的额头。
一条巨大的鱼浮出了水面，至少有几十米长，像一只巨鲸。
一名圣鼎远征军士兵拿出一袋香囊，其中散发的独特香气很快使巨鲸安静下来，水面不再翻腾，巨鲸则缓缓张开口来。
星空人母亲被十几名其它星空人裹挟着，向着巨鲸深不见底的巨口中走去。星空人母亲感觉到脚下的鲸鱼舌头在颤抖，就像踩在一块潮湿的陶瓷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溜进眼前的深渊。
星空人母亲和其它星空人在巨鲸内部见到一个星空人渔夫，他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永远也干不了。还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在渔夫的带领下，星空人穿过一个肉膜，在巨大轰鸣的粘腻器官中行走，最后来到了鱼鳃中。
这种鱼的鱼鳃是特殊的，在17岁之前有一般的鱼鳃不发育，充当输送氧气的气管使用。而星空人便躲藏在它们未发育的鱼鳃中，偷偷渡过大洋。
鱼鳃中是黑暗的，只能感受到巨鲸游动时的闷响，和周围星空人细微的动静。
“这里太腥了，我们为什么不去坐潜艇？就是你们说的那种能在水下航行的船。”旁边一名星空人问道。
“你不想活了？”渔夫骂道：“那些铁人，就盯着潜艇打，只有鱼才能蒙混过关。”
星空人母亲扒开未发育的鱼鳃，把独眼贴到鱼鳃外一层透明的膜上——眼眸中是无数条鱼在畅游，围绕着巨鲸，吞食巨鲸代谢产生的皮肤碎屑与排泄物；而在远方，一条阴森的黑色金属巨鲸正沉默地移动着，那是人类的潜艇。
虽然人类的体型还不到星空人的一半，但人类的造物却是巨鲸的数倍之巨，令另一个世界的巨人都为之胆寒。
而此时，那艘台风级潜艇中正坐着切斯拉夫，他看到无数只巨鲸的巡游路线发生异常改变，正百思不得其解。
有惊无险的遨游了数天之后，巨鲸游到永恒雨云下方，一处隐蔽的地道内。又游了几百千米后，星空人母亲感到巨鲸停下了。
从巨鲸口中走出，眼前是一处极为空旷广袤的地下空间，宽阔明亮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地下。
明亮的荧光植物像星空一样挂满穹顶，地面上是金黄色植物铺成的大地之毯；无数巨象般的机器正卧在金黄色的浪中，似乎是无数岁月以前安眠于此的巨兽，身上已经披上了金黄色的藤蔓与苔藓。
而在远方一座高塔上，圣鼎军统帅正对着神明忠诚的士兵振臂高呼。
他被人类称为“托德耶”。
万千条时间线中，万千人类的战争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