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昨晚我没睡好(1/1)

这挺尴尬。

就这么薄得跟摆设没两样的帐帘,里面说什么外面的人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行临就站住帐帘外。

乔如意主打一个反客为主,“有事?”

行临面容无波无澜,“该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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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行临介绍,只要沿着废弃的古河道一路向东就是抵达古阳城遗址,运气好的话日落之前就能找到。

周别没明白,“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找不到?”

篝火烧得旺,煮面的锅子悬在火上,汤汤水水的在里面咕咕冒泡,散发着羊肉和面食的清香。

行临点头,“看黄昏的情况,如果出现红霞,我们就能进到古阳城,如果起了沙尘暴,就只能再等合适的机会。”

“沙尘暴?不是黑沙暴?”周别问。

行临盛了面,“就是普通的沙尘暴,古阳城地处戈壁深处,那一带经常会起沙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少擅自去找古阳城的人都会在沙尘暴里迷失方向,继而发生危险。

这期间乔如意没说话,饭也吃得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梦有关,她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行临在说话时她抬眼看了看他。

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跟昨晚压在她身上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他大相径庭。

晨光穿透云层,他坐在她的斜对面,陷在大片光影里,晃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有几分模糊。可薄唇流线清晰,说话时薄唇轻启,嗓音慵懒好听。

就总会让她想到昨晚他的薄唇轻贴耳畔,低低问她,躲什么?

春梦的源头找到了。

昨晚他的行为就是导火索,一直烧进梦里。

不是,他不为昨晚的行为跟她道歉吗?

乔如意心里有点气,可又不想因为这种事生气,显得她挺矫情似的。

想想这种事不过就是个插曲。

夜晚会扩大人的情绪,尤其是在电闪雷鸣的时候。说到底昨晚的林林种种,不过就是彼此都被环境影响了的结果。

这么想着,乔如意心里还好受些。

经过一晚,周别还是对行临抱有好奇,就跟重新认识他一样。“那你是九时墟的店主,进古阳城还要等?没有密道什么的吗?”

行临不紧不慢挑着面条,“我是九时墟的店主,又不是古阳城的梓人,哪知道有什么密道。”

周别反应了好半天,问吧,还怕别人觉得自己没文化。

还是乔如意给了他台阶下,“建筑师,你也可以想成工匠。”

就,不会好好说话。

显摆什么。

周别这才明白,又把聊天重点转移到乔如意身上,“这你都知道呢,果然祖宗之名不是白得的。”

“承让。”乔如意慢悠悠地说。

想她拓过多少古画呢。

鱼人有不敢抬头,就一个劲在旁吃饭,现在他一听“祖宗”二字心尖都在颤。

他是个被人扒个底儿朝上的人,虽然乔如意没大动肝火,可毕竟也是一巴掌打他脸上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做事少说话,尽量不惹祖宗烦心。

行临看向她。

她的目光在他落过来的前一秒移开了。

“周别。”行临对着周别说话,眼睛却落在乔如意身上,“有时间你要跟如意多请教,多学习。”

周别笑呵呵的,“那是,如意……”他想了想改口,“我是不是该叫你乔老师啊?叫祖宗你不爱听吧。”

鱼人有一下找到存在感了,忙道,“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祖宗,要低调。”

陶姜瞥了鱼人有一眼,可找到卖乖的时机了。

周别了然地点点头,“大师级的人物都这样,越有本事的人就越低调。”

鱼人有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乔如意开口,“你还是叫我如意吧,突然叫我乔老师怪吓人的。”

周别挺热情,起身往她身边一坐,“等咱们出去了,你能教教我拓画吗?”

这倒是让乔如意没想到,“你对拓画还感兴趣呢?”

周别点头,“当然,你放心,我有美术底子的。”

自打他懂事起他家哪哪都是古董,古拓画尤其多,据家里人说,他抓周的时候一手抓古铜钱,一手抓拓画。

给他爸得意的啊,硬说他有这方面的风骨,以后不是收藏家就是历史学家。

结果他厌学天天待在家。

周别三言两语跟乔如意说了自己抓周的事和父母对他的“宏愿”,“我不爱学课堂里的东西看来是有原因的,我的正缘说不准就在你身上呢。”

乔如意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嗯了一声,“我瞧瞧。”

她好生打量了周别一番,周别呢,也坐直了由她打量。

“看出什么了?”周别好奇地问。

乔如意伸手,将他的脸扳过来扳过去的,“还真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呢。”

周别哭笑不得,“如意,我是认真的。”

“行,有命出来再说。”乔如意爽朗。

鱼人有这个羡慕啊,他但凡也有两把刷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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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上气温变化很快。

昨夜一场暴雨能把人冻死,今早大太阳一出来,地面上储存了一晚上的水很快就蒸发了,等一行人收拾好帐篷准备继续赶路时,气温节节攀升,晒得人透不过气来。

重新开上车,每辆车上还是之前的人员配置。

但乔如意上了周别的车,理由是,先跟预备徒弟联络一下感情,方便日后悉心教导。

这把周别感动得够呛,“我爸要是知道我拜了祖宗为师,那不得老泪横飞?”

绝对会认为老周家祖坟冒青烟了,拜了名师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乔如意往副驾上舒服一靠,太阳镜一戴,“你把车开稳当了,先别让我老泪横飞。”

“瞧好吧,师父!”周别这就叫上了。

然而壮士未酬,副驾的门被行临从外面打开了。

“下来。”

乔如意没搭理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周别挑眉,“哥,我师父跟我一车——”

“拜师了吗就叫师父?”行临眉色淡淡,一手还控着车门。

早饭那会儿他不过就随口一句,不想周别这小子还当真了。眼瞧着这两人有说有笑,他一时间心口烦闷得很。

周别噎住了。

倒是乔如意,慢条斯理的,“做我们这行的没那么多规矩。”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拜师礼很重要,坏了规矩,名不正言不顺。”行临说。

周别愕然瞅着行临。

就连乔如意也将太阳镜往鼻梁上一拉,露出双眼,瞅着行临的眼神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这是病得不轻吧。

良久她说,“是我没那么多事,收谁不收谁全凭我一句话。”

行临薄唇微抿,不说话了。

他也觉得自己有病,好端端的说出这番话来。

乔如意问他,“不出发?”

不说话,又不走,要干什么?

行临开口了,“出发,但是你得下车。”

“我为什么要下车?”

“所有人都是按原位置坐好。”行临说这番话的同时,心里又在骂自己,你能不能想好了再说?

果然,乔如意闻言被气笑了,“行临,有什么规定一定要按原位置坐?”

“我是领队。”

好吧,又说了句傻缺的话。

乔如意半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借口也是很奇葩了。

周别看出端倪,“要不……你还是跟头车?我怕我车技不达标,真把你颠得老泪横飞。”

乔如意转过头上下打量着他,“周别,你一定要想好了再说话。”

周别吧嗒两下嘴,可真是……

一手是哥,一手是预备师父。

正为难呢,就听行临淡淡又道,“昨晚我没睡好,开车会犯困,需要你在身边提醒。”

乔如意心口微微一颤,他提到了昨晚……

何其歹毒。

没为难周别,主要是行临寸步不让的架势让乔如意服了,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二话没说就去了头车。

车门一关,周别都在擦汗,这一场生死局啊,他算是平安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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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朝着戈壁滩深处去。

古时的河道已经不见了痕迹,落进眼里的是无尽荒芜和孤寂。如果之前走过的路是生命的禁区,那现在触目可见的就是被上帝彻底遗忘的地方。

不见丝毫生命的迹象,地上连风滚草都瞧不见一个,只有风呼呼地吹,吹进来阵阵热浪。

但即使风在吹,整个戈壁滩上都没什么动静,只有车轮碾压砂砾的声响。

太安静了。

耀眼的白光,安静到能让耳朵发鸣的环境,人在其中,就仿佛能被这大片的空白所吞噬。

生命将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最恐怖的不外如是吧。

没有标记,没有特殊地形,哪哪都像是复制粘贴似的,不带半点可参考的信息。

乔如意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古阳城,就这种地形,别说刮沙尘暴了,哪怕风和日丽都不见得能找到路。

她探头看了一眼天空。

也不知是太阳太艳了还是地理条件特殊,太阳的光晕像是弥漫了整个天空,一时间很难通过太阳去辨别方向,感觉哪哪都是阳光。

这个特殊又诡异的地形啊。

一切走向全凭行临的经验来判断。

倒是没像之前那样不准超车,几辆车几乎是并排着前行。这里的地面只是砂砾,不像之前坚硬的盐碱。

这里最大的危险就是迷失方向。

行临始终稳稳控着方向盘,一路行驶十分坚决,不见丝毫犹豫,也不见半分倦怠。

哪有他说的会打瞌睡?

乔如意多少能猜出他的用意来,今早他有几次想跟她说话的机会,但她都不着痕迹地给避开了。

倒不是她小心眼还想着昨晚的事,怪他没有道歉。她是觉得做春梦这件事被他听见,她挺尴尬。

弄得她好像是个明明想要又在欲情故纵的绿茶婊似的。

这种事总不能很坦荡地解释吧。

所以自打上了车,乔如意就强迫自己一颗平常心,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所有的过错再次归根到大暴雨上。

暴雨,会搅乱体内磁场,这是科学研究发现的。

她很相信科学。

行临并没有说昨晚的事。

但一路上也没完全沉默,时不时给她介绍一下窗外的风景,告诉她哪哪以前是古河道流淌过的地方。

她呢,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

他不主动提,她也不主动说。

这期间出现了几次冷场,但好在也没那么尴尬。

天气反常地热,进入到这段路就没有汽油补给的地方了,车内的空调就只能小点给着。

乔如意喝了小半瓶水,多少缓解了闷热。行临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朝她一伸,“帮我拿瓶水吧。”

进了无人区之后行临就很少喝水,让乔如意联想到了骆驼。如今骆驼也是渴了,足见外面的滚烫。

乔如意朝着后座一摸……摸空了,再四下一番寻找。“没水了。”

她手里的是车上最后一瓶水。

行临舔了舔干涩的唇,嗯了一声。乔如意见他唇上是挺干,便说,“停一下车吧,我去鱼人有车上拿。”

备用水都在物资车上,不过这两天的水下得的确快。

“不用,这条路毁车,车子一停再打火会损耗轮胎。”行临说。

乔如意摇头,“这么热的天,万一脱水了怎么办?我跟他们要。”说着就要落车窗。

其他人车上总能有一瓶两瓶的吧。

行临却冷不丁问,“你手里那瓶不是还有水吗?”

乔如意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瓶子。

嗯,还剩下大半瓶呢,刚才她就喝了几小口。

“这……我喝过了。”她强调。

行临看了她一眼,“你嫌弃?”

“我不是那个意思。”乔如意将水瓶递给他,“没事,喝吧。”

她想说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转念一想,在这种环境下能说出这种话也是矫情啊,有种“何不食肉糜”的既视感。

虽说没到物资紧缺的地步吧,但行临说得没错,车子一熄火再打着的确磨损轮胎。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轮胎可换了。

行临伸手拧开瓶盖,拿过水瓶,乔如意顺势将瓶盖接过来,方便他喝水。

行临仰头就喝。

乔如意看在眼里,心口微微一颤。

他不是嘴对瓶口直接喝。

瓶口距离他的下唇有些距离,水是倒进嘴里的。

这个举动让乔如意没想到,内心的波动也是由此而来。

他是照顾到她内心深处那些个小矫情的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