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阿难留影解迷津(1/1)
船桨划开水面的声响渐弱,木船在离岛半里处搁浅。
多闻尊者的佛像在雾中愈发清晰,伞骨间缠绕的锁链泛着幽蓝光泽,竟与元彬袖中九水琉璃珠的震颤频率完全契合。
"我二人先探路。"两个超脱境修者互视一眼,喉结滚动。
其中穿青衫的摸了摸腰间锈剑,声音发颤,"这沙山看着松软,万一有陷坑......"
元彬未拦。
探路者本就是此行必要的代价——自七香海启程时,他们便用三枚续命丹换了这两个散修的卖命。
沙粒在青衫修者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刚踏上岛岸三步,整座沙山突然泛起金光。
无数沙粒如活物般腾起,在半空凝出多闻尊者的法相:宽肩广袖,宝伞斜垂,只是原本慈悲的眉眼此刻却翻涌着黑浪,右臂竟从沙山深处伸出,掌心裂开一道沙缝,直朝青衫修者的后心抓来!
"救——"
话音未落,另一灰衣修者已拔剑斩向那沙臂。
剑气劈入沙中,却如泥牛入海,沙粒转瞬愈合,反将剑尖裹住,滋滋冒起青烟。
青衫修者后背传来刺骨寒意,下意识向前扑去,却见前方沙面突然隆起,竟又凝出半条沙臂,正等着将他兜头按进沙里。
元彬眉心突然亮起一点金芒。
那是水德星君当年在西天佛国参修时,从大日如来座下偷学的"天眼照世"。
金光扫过沙山,他瞳孔微缩——沙层下丈许处,有团黑影正缓缓蠕动,似人似兽,周身缠着与佛像伞骨同色的锁链,每动一下,锁链便发出"当啷"脆响,震得整座岛屿都在轻颤。
"那是阿难佛面壁时镇压的'因果影'。"自在佛不知何时站到元彬身侧,袈裟无风自动,"当年阿难尊者在沙海下悟了七日七夜,这影便替他受了七日因果。
如今锁他的链松了......"
"松了便要吃人?"丘战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这位以力证道的武修最见不得阴谋诡道,"我一拳轰碎这破山——"
"不可!"自在佛突然按住丘战手腕,"因果影最忌外力相激。
你若用了十成力,它便要还你百倍因果。
方才那两个修者若不用剑劈,或许还能多活半柱香。"
元彬望着沙山下翻涌的黑影,袖中九水琉璃珠突然烫得惊人。
他想起方才超度游魂时,那些魂灵抓着他衣角哭嚎的"锁链影子",原来都指向此处。
"我打头。"元彬解下腰间九水琉璃珠,轻轻抛起。
珠子在半空滴溜溜转了三圈,突然化作九道蓝芒,如游鱼般钻入沙中。
沙面顿时泛起涟漪,原本松软的沙粒竟凝结成青石板模样,"这珠子是水德星君当年用北海寒晶炼的,能镇水脉,或许能压一压这沙山的异动。"
"我护着吉祥天和因陀罗。"自在佛双手结印,身后浮起八瓣金莲,"那两个小的才渡了三次雷劫,经不得因果反噬。"
丘战咧嘴一笑,抄起随身的玄铁重剑扛在肩上:"我断后。
谁敢从后边扑上来,老子就把它砸成沙饼。"
一行人踩着元彬用琉璃珠凝结的"石板",缓缓朝岛心移动。
沙山表面的金光渐弱,多闻尊者的法相也开始模糊,只剩那斜垂的宝伞仍清晰如昨,伞骨间的锁链随着众人靠近,竟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变故起于灰衣修者的一脚。
他本跟在元彬身后第三步,许是见沙面凝结得结实,便松了警惕,抬脚踏得重了些。"咔嚓"一声,那方"石板"突然碎裂,沙粒如墨汁般涌出,瞬间将他的小腿吞没。
"救我!"灰衣修者嘶吼着抓住元彬的衣角。
元彬反手扣住他手腕,运转法力欲将他拉出,却觉那沙粒竟如活物般缠着灰衣修者的腿,每往上拔一分,沙粒便多缠三分,还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往元彬经脉里钻。
沙山下的黑影突然"转"过身来。
元彬的天眼照世虽被干扰,却仍看清那黑影的"脸"——竟是阿难佛的轮廓!
只是眉眼处全是扭曲的锁链,每根锁链上都串着无数哭嚎的魂灵,正是方才被他超度的那些!
"松手!"自在佛突然暴喝。
元彬只觉手腕一痛,灰衣修者的手竟自行松开,整个人如被无形的手往下拽,瞬间没入沙中。
他最后露出的半张脸已完全石化,眼窝里还凝着未落下的泪。
沙山剧烈震颤。
黑影破沙而出,足有十丈高,周身锁链炸响,每一声都震得彼岸境以下的吉祥天、因陀罗口鼻溢血,额角爬满皱纹——那是天人五衰的征兆!
"结阵!"巨皇佛双手合十,周身泛起金色佛光,"枯荣师兄的念珠给我!"
元彬将念珠抛去,却见黑影抬手一抓,念珠竟如纸片般被捏碎,金粉簌簌落在沙地上,转眼被黑影吸收。
自在佛的八瓣金莲迎了上去,却在触到黑影的瞬间枯萎;丘战的玄铁剑劈中黑影,竟像劈在水面,剑刃直接穿了过去,震得他虎口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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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不怕法术!"丘战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发狠。
元彬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他转身望去,只见沙海深处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臂,指尖缠着与黑影相同的锁链,正缓缓朝他心口按来。
那手臂的皮肤纹理竟与他记忆中的水德星君法相有七分相似,腕间还戴着枚褪色的银镯——那是他前世在都市里,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
"元彬!"自在佛的惊呼声被风声撕碎。
元彬想躲,却觉脚下的沙面突然变得粘稠如胶,整个人被那手臂轻轻一拉,便如坠深渊。
沙海在头顶翻涌成漩涡,黑影的咆哮声渐远,他最后看到的,是多闻尊者佛像伞骨间的锁链突然断开一根,坠进沙海,正正落在他眼前。
黑暗中,有个苍老的声音轻轻叹息:"等你很久了......"
黑暗如墨汁般退去时,元彬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金色的沙雾中。
脚下的沙地泛着温润的暖光,每一粒沙都像是被佛火淬炼过的金箔,而前方十步处,一面青黑色的石壁拔地而起,壁上影影绰绰浮着无数光痕,像是千万道被凝固的岁月。
石壁前盘坐着一道黑影。
那影子没有具体的轮廓,却让元彬无端想起大雷音寺大雄宝殿里的古佛——慈悲中带着几分看透轮回的苍凉。
直到那道黑影开口,元彬才确定:"是阿难佛面壁拓影?"
"善哉。"黑影的声音像老松皮摩擦经卷,"你身上有大日如来座下的天眼气,又带着北海寒晶的水脉,倒让老衲想起当年在西天佛国听法的水德星君。"
元彬心头一震。
他夺舍元彬的事,连自在佛都只知皮毛,这拓影却一眼道破真身。
他当即躬身:"晚辈正是水德星君残魂所化。
今日冒死闯沙山,为的是天道陨落之谜。
百年前仙界崩碎,天道规则如断线风筝,还请尊者指点迷津。"
黑影的"目光"在元彬面上扫过,似有叹息溢出:"天道之事,连当年的佛祖都未曾说透。
老衲只能说......"沙雾突然翻涌,石壁上的光痕开始流动,"你看这因果影。
它本是老衲面壁时,将七情六欲、因果业障凝出的影身,替我受劫七日。
可如今它为何会噬人?"
元彬顺着影指的方向望去,光痕中竟浮现出因果影的真容——那些缠着锁链的魂灵,嘴上都沾着淡金色的粉末。
他突然想起在七香海超度游魂时,那些魂灵身上也有类似的金粉:"是香火?"
"正是。"黑影的声音沉了几分,"百年前人间大兴香火道,帝王建庙,百姓立祠,连山野精怪都要塑个泥胎受拜。
这些香火看似敬神,实则是拿信仰之力抽剥天地本源。
老衲这因果影被锁在沙山下千年,却在百年前突然松动,只因锁它的锁链里,混进了人间香火的浊气。"
石壁上的光痕突然剧烈震颤,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漫天神佛跪伏,云端之上有团混沌之物正在崩裂,无数规则碎片如星雨坠落。
元彬瞳孔骤缩——那正是天道陨落时的景象!
而在混沌边缘,隐约能看到几缕淡金色的雾气,正像贪婪的蛇信般舔舐着天道本源。
"天道陨落,或许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黑影的"手"虚虚一抓,光痕中的香火雾气突然凝结成一柄金剑,"当人间香火汇聚成势,便成了最锋利的刀。
砍断仙凡屏障,砍碎天道规则,最后......"
话音未落,元彬突然觉得眉心一凉。
黑影的指尖不知何时点在他额间,一道温热的信息流涌入识海——那是一段破碎的记忆:水德星君站在西天佛国的经阁前,阿难尊者手持金钵,钵中盛着半捧淡金色的香灰,正皱眉道:"此灰非尘,是人间香火的执念。
若任其蔓延,恐成大患......"
"老衲能说的,只有这些了。"黑影的轮廓开始模糊,"你身后的留影壁,刻着千年间沙海下的因果。
去看吧,答案或许在其中。"
话音方落,元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他已回到沙山之上,自在佛等人正围着他焦急呼唤。
元彬顾不得回应,转身望向方才坠落的沙坑——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一面青黑石壁,正是他在沙海下见到的留影壁!
"这是......"自在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缩,"阿难尊者的面壁壁?
当年大雷音寺典籍记载,此壁能映出观壁者心中所惑......"
元彬伸手触碰石壁,指尖刚贴上石面,整面墙突然泛起金光。
无数光影如潮水般涌出:有古代修士在香火庙前跪拜,有妖物啃食泥胎吸收信仰,有天道规则被香火腐蚀出裂痕......最后画面突然一暗,出现一个威严的中年人。
他身着玄色道袍,背对着镜头负手而立,周身气息却让元彬的九水琉璃珠都剧烈震颤——那是比彼岸境更强大的存在!
"这是......"元彬刚要细瞧,中年人突然转过半张脸。
他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眉骨如刀,便觉识海剧痛,眼前一片血红。
"元彬!"丘战的吼声像从极远处传来。
元彬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地上,双手正死死抠住留影壁的石缝。
鲜血顺着眼角滑落,模糊了视线,他却仍勉强抬头,望着石壁上逐渐淡去的光影——那个中年人是谁?
他与天道陨落又有何关联?
"必须......弄清楚......"元彬喃喃自语,指尖深深陷入石中。
鲜血滴在石壁上,竟渗进一道细微的裂缝里,隐约能听到古老的嗡鸣,像是某种封印被轻轻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