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天子的脸面(1/1)
“曾大人,这哪里能冲的出去!”
“那就杀出去!”
“曾大人想杀谁啊?”
突然,一个清淡的声音在包围圈外响起,曾广和抬头看去,目瞪口呆,转头瞪向盐运司副使,低声喝道:“你不是说他上船了吗?”
那副使心虚道:“对啊,他…他这是又下船了。”
“放屁!”
“说谁放屁呢?”
萧业已来到外围,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眉目藏锋,居高临下的睨着曾广和。
曾广和连忙道:“我不是说您萧大人,我是说您不是坐上船走了吗?”
“是啊,这不是放心不下曾大人又赶回来看看吗?”萧业悠悠的答道。
曾广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下官这里无甚紧要,萧大人还是尽快启程,莫要耽误了陛下的差事。”
“哦?是吗?”萧业带着浅笑的眸子扫了围着盐运司众人的盐民一圈。“既然无事,你们围着朝廷命官做什么?”
盐民们转过身来看着他,一个为首的大汉回道:“大人!我们有事,我们要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
“大人能帮我们做主吗?”
萧业微微一笑,用手一指谈既白,“这位,前任丞相谈相之子,当今陛下之弟梁王的岳家侄子,皇亲国戚,又是天子使臣!
尔等为朝廷制盐,是国事;为陛下尽忠,是天子家事!谈大人既是皇亲又是使臣,能否为你们主持公道?”
谈既白愣了一瞬,没想到自己被推到了台前,脸涨得通红。
“萧大人,我……”
萧业截住了他的话,小声说道:“谈大人莫急,咱们为陛下办事,可不能丢了天子的脸面。”
说罢,又向盐民们说道:“当然了,本官身为大理寺卿,要实事求是,不能你们人多势众就是你们的对。现在,本官、谈大人、曾大人都在此,你们有什么冤情尽管诉来!”
“小民有冤!”
“小民也有冤!”
“小民们都有冤!”
……
转眼功夫,刚刚还怒气冲天,杀气腾腾的盐民们跪倒一片,凄切悲凉的朝着萧业和谈既白喊冤不绝。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哀嚎道:“大人,草民儿子在富安盐井干了十五年,最近三年除了得了几袋粮食,再未领过工钱!他们说我儿子毁坏盐方,要偿工五年!
上个月我儿子无钱买药病死在家,他们又要草民十岁的孙子来偿工,草民无法,子死父扛!
可草民还有孙子,草民死后,难道还要他来偿工吗?”
那富安井监连声反驳:“你儿子损坏盐方,偿工天经地义!”
“哪里有毁坏?毁不毁坏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富安盐井的盐民们众声反驳,将那盐井监的话冲的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萧业没有出声制止,他看了一眼谈既白,谈既白的脸已由红变白。
“大人!民妇要为丈夫伸冤!”
一名带着白孝的妇人冲到萧业和谈既白马前,掏出一张状纸举在头顶。
“民妇丈夫在花马盐池做工,因与监差起了几句冲突,就被人淹死在盐池中了!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花马池的盐民们同仇敌忾,众声接口到:“此事我们可以作证!监差枉杀人命!”
又有几人冲上前来,“大人,我家兄弟也在花马池死的不明不白!”
那花马盐池监的脸一阵煞白,连声辩白:“此事本官不知,定是监差私下所为,不干本官的事……”
此话一出,又是沸反盈天。
“你身为盐池监,一月死了五个人还能推说不知?扣银子算账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萧业再看谈既白,那脸又由白变红了。
“大人!我爹制盐沤烂了腿,他们不给工钱治伤,还把我抓到了这!”
“大人!我兄弟两天没睡,想要歇息,被雪藻盐池的人吊起来打个半死,现在还在家躺着!”
“大人!他们栽赃陷害,恶意克扣工钱,草民已背上了三十年的偿工,恳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
一桩桩,一件件,那状纸如雪花一样挥舞在半空,又像是一条条白绫缠在众人的脖颈上。
萧业看了谈既白一眼,缓缓问道:“谈大人,你怎么看?”
谈既白伸出手指,颤抖着点着那一份份状纸,声音梗塞发抖:“一,二,三……”
“大人!这一群刁民信口雌黄,你们可不能信了他们的栽赃之词啊!”
曾广和推开众人,跑到马前辩驳,长风过野的深秋竟满头大汗。
萧业没有垂眼看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上面无表情,谈既白仍在执着的点着数。
盐民们昂首跪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壮和决心。
曾广和见二人无人理他,猛然转身向面前跪着的盐民踹去!
“滚回去!都给本官滚回去制盐!滚!全都滚!”
但盐民们岿然不动,既不反抗也不躲闪。
曾广和跑到一名衙役面前,夺过一把刀,喝道:“再不滚回去,耽误制盐,本官就以暴民造反……”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道马鞭和着风声凌厉袭来,曾广和手腕猛然吃痛,那把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萧大人!”曾广和回头看去,震骇非常。
萧业冷哼一声,幽幽道:“曾大人急什么,谈大人还没数完。”
谈既白眼眶发红,点着数的手如坠千斤,声音颤抖道:“数不完…根本数不完,萧大人,我眼花了,看不清了,这有多少?这有多少!”
萧业寒眸微眯,眼神阴骘,雷霆般的声音说道:“你们,告诉谈大人,共有多少状纸?”
数百盐民众口齐声,撼天震地,如一道惊雷劈开荒野!
“回大人,一百三十七份状纸!相州一千一百一十八户盐民恳请大人接状!”
萧业的目光陡然犀利如鹰隼,那黑眸迸射的寒芒让人无法直视。
“好,接!”
这简单的两个字的答复,却让数百盐民痛哭失声,他们叩头拜道:“相州盐民谢萧大人、谈大人救命之恩!谢陛下天恩!”
几名为首的盐民将供状全都收集了起来,恭敬的呈送到萧业面前。
萧业没有去接,他看着因激动而紧握缰绳的谈既白,沉声说道:“谈大人是皇亲国戚,又是天子使臣,这状纸应有劳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