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尘封卷宗二(1/1)

通州码头深处,一片被遗忘的角落。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潮湿霉味、铁锈的腥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在王有德如同筛糠般颤抖的指引下,穆之一行穿过这片死寂的废墟,来到一座半塌的巨大砖石仓库前。仓库如同蛰伏的巨兽,墙体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那扇厚重、布满暗红色锈迹的铁门,如同巨兽紧闭的獠牙,被一把巨大而古老的铜锁死死锁住。

“钥匙!”穆之的声音在寒风中如同冰锥。

王有德面无人色,抖抖索索地从贴身衣袋的夹层里,摸出一把造型奇特、边缘带着复杂纹路的铜钥匙。钥匙冰冷,仿佛沾染着他绝望的体温。赵铁山接过钥匙,插入那布满铜绿的锁孔,用力一拧!

“咔嚓——嘎吱——!”

一声沉闷而滞涩的机括响动,如同沉睡巨兽的骨骼摩擦!厚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混合着浓重尘埃、纸张霉变和地下湿气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呛得众人连连后退!

缇骑迅速点燃数支火把。跳跃的火光勉强撕开仓库内浓稠的黑暗,映照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破烂木箱、扭曲的废铁、以及不知名的杂物。蛛网如同鬼魅的纱幔,在火光中飘荡。空气中,那纸张霉变的气味愈发浓烈刺鼻。

“在…在最里面…墙角…地板下…有…有暗格…”王有德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仓库深处那片几乎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众人屏住呼吸,踩着厚厚的积尘,小心翼翼地穿过如同迷宫般的杂物堆,来到最里侧的墙角。火光下,墙角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屑。赵铁山蹲下身,用刀鞘柄部仔细敲击地面。

“咚!咚!咚!”

几声空洞的回响,在死寂的仓库内格外清晰!他眼神一凝,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摸索着,很快找到一块边缘有着细微缝隙的石板!他示意两名缇骑上前,用撬棍插入缝隙,合力一撬!

“咯啦——!”

石板被撬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霉味和纸张腐朽气息的阴风,如同来自九幽的叹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令人毛骨悚然!

洞口下,是狭窄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穆之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犹豫,手持火把,率先踏上石阶!阿月紧随其后,婉儿和陆羽柔也迅速跟上,林远则带人守住洞口,警惕地戒备着四周。

石阶冰冷而湿滑,布满青苔。火把的光线在狭窄的空间内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如同扭曲的鬼魅。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脚步声在石壁上回荡出空洞的回音。下行约十数阶,眼前豁然开朗。

阶梯尽头,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方形地下密室!墙壁是粗糙的砖石砌成,布满水渍和霉斑。密室内,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深褐色的、散发着樟木特有气味的巨大木箱!箱子表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如同披上了一层灰色的裹尸布,显然已在此尘封了漫长的岁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尘封感。

“打开!”穆之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铁山带人上前,用撬棍和铁锤,小心翼翼地撬开箱子上那早已锈蚀的铜锁。随着锁扣断裂的“咔哒”声,箱盖被缓缓掀开!

“嘶——!”

看清箱内景象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箱子里,满满当当,整齐地码放着一本本厚厚的账册!账册的封皮已然泛黄发脆,但上面用浓墨书写的字迹,在火光的映照下,依旧清晰得如同刚刚写就的诅咒!

“承德十四年工部河工银支用细册”

“西山御用漆林采买交割记录(甲字叁号林区)”

“官窑物料核销文书(承德十四年秋)”

……

正是十三年前,那场被精心掩盖、导致杜青山家破人亡的“西山漆林盗伐案”的关键账册!它们如同沉默的墓碑,记录着被掩埋的罪恶!

穆之一步上前,拿起最上面一本《河工银支用细册》,迅速翻开。纸张发出“哗啦”的脆响,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他目光如电,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记录。上面清晰地记载着:那笔高达五万两白银的“河工备用银”,在时任工部侍郎崔文远的亲笔签批下,被分批划拨给数个名为“永盛营造”、“兴隆石料”、“惠民工坊”的商号,用途为“采购青条石”、“雇佣河工”、“购置麻绳木桩”……然而,经都察院此前秘密查证,这些商号早在款项拨付前数月便已注销!纯属子虚乌有!这是赤裸裸的套取官银!

他又拿起一本《西山御用漆林采买交割记录》,快速翻到案发前数月。记录显示:崔文远以“修缮孝吕陵需特殊漆料”为由,多次批下条子,从西山甲字叁号林区“调拨”大量上等生漆,数量之巨,远超实际修缮所需!而案发后,这些“调拨”记录被极其巧妙地篡改、涂抹,变成了“被盗”数量!杜青山“盗伐”的那三百株漆树,赫然正是崔文远早已暗中转移、中饱私囊的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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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偷天换日!监守自盗!”穆之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淬火的寒铁,在密闭的密室中回荡,带着滔天的怒意!“崔文远!你利用职权,虚报河工项目,套取巨额官银!再指使张翰,以修缮皇陵为名,行盗伐御林漆树之实,中饱私囊!东窗事发,便栽赃陷害,将无辜的杜青山推上断头台,杀人灭口!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其行可诛!其心可诛!罪该万死!!”

“师兄!这里还有!” 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与凝重,从密室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传来。她蹲在一堆废弃的麻袋后面,纤细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砖墙上摸索着。突然,她手指一顿,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墙砖向内凹陷,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内,赫然放着一个沉重的、布满锈迹的铁盒!

婉儿小心地取出铁盒,拂去上面的灰尘。盒盖上,没有任何标记。她用小刀撬开锈蚀的锁扣,缓缓打开盒盖!

一股极其刺鼻、如同臭鸡蛋混合着硫磺的浓烈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盒内,是几块黑褐色、表面粗糙、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矿石样本!旁边,还有一份折叠整齐、纸张泛黄的文书!

婉儿强忍着刺鼻的气味,迅速展开文书。火光照耀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师兄!是毒砂矿!纯度极高的毒砂矿样本!”她指着文书上的记录,“这上面详细记录了矿石的采集地点(西山某废弃矿洞)、提纯方法、以及……毒性测试结果!其成分……与孝吕陵毒烟案中,混入烘焙燃料的毒砂残留物……完全一致!!”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文书末尾的落款处——那里,赫然盖着一枚清晰的、朱红色的私印!印文正是——崔文远印!

铁证如山!如山崩海啸!

这尘封秘窟中的樟木箱和铁盒,如同两座沉重的墓碑,彻底钉死了崔文远的滔天罪行!他不仅是十三年前西山漆林盗伐案的主谋,更是孝吕陵毒烟案的真正幕后黑手!他指使孙启明、马奎、张彪等人,利用漕运和五城兵马司的职权,垄断运输,勒索商户,牟取暴利!更丧心病狂地开采、提纯剧毒矿石,制造毒烟惨案,残害人命,祸乱国本!其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崔文远!张翰!王有德!”穆之猛地转身,火把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他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无匹的威严与滔天的愤怒,在狭小的密室内炸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尔等国之蛀虫!食君之禄,行豺狼之事!贪赃枉法,祸国殃民!天理昭昭,岂容尔等魑魅魍魉!即刻押解回京!升堂问罪!以正国法!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