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集:评估工作有序开展(1/1)

八点半刚过,第一拨工人陆续走进会议室。有人低头看鞋尖,有人摸茶杯把手,还有人盯着墙上新贴的指标表,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阿珍站在门口发卡片,每张都是空白,只印着一行小字:“你想问什么,或者,你觉得哪儿不对劲。”

刘好仃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张折好的纸。九点整,他站起来,没说话,走到铁盒前,把纸条投了进去。盒子是昨天特地买的,带锁,钥匙就挂在他脖子上,谁都能看见。

“我先来。”他说,“问题卡上写:如果系统自动修正错误,但没人知道它错了,算不算安全?”

没人应声。

他又问:“谁投的不重要,问题是真是假才重要。咱们今天不找人,只找答案。”

后排一个老师傅咳嗽两声:“你说不追责,可这卡片烧不烧?烧了我才信。”

刘好仃点头,把盒子交给阿珍。会开到一半,她拎着盒子去了茶水间。铁桶早就备好,底下垫着废报表。她当着三个人的面,把卡片倒进去,划了根火柴。火苗窜起来的时候,保洁阿姨正好推车路过,探头看了一眼:“哟,开会烧纸呢?”

“烧规矩。”阿珍说,“不烧人。”

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与此同时,小林蹲在南粤车间的交接台边,手机架在支架上,屏幕亮着。他刚上线一个语音转文字的小程序,界面朴素得像二十年前的计算器。

“试一下?”他对旁边的操作工说。

那人咧嘴一笑:“那我说了——昨天老李换模具没打招呼,差点撞上高温区。”

话音刚落,手机“滴”一声,自动记录:“未通知换模,存在安全隐患。”

“能删吗?”操作工问。

“不能。”小林摇头,“但没人知道是你录的,声纹不留,IP不记,只存文字。”

“那行。”那人拍了拍机器,“以后我天天说。”

数据组那边也在动。老周抱着笔记本核对操作日志,眉头越皱越紧。

“扫码截图是多了,可全是‘哈哈’‘收到’‘吃饭去啦’。”他嘟囔,“正经事一句没留。”

技术员小声解释:“人总得先热乎起来,才能说正事。”

老周叹气:“可咱们要的是‘谁在盯活’,不是‘谁在聊天’。”

话没说完,打印机“吱”地吐出一张纸——是刘好仃手写的补录单:今日B线夜班,口头提醒温度异常,未留文字记录,已通过语音通道补登。

“这算数?”技术员问。

“算。”老周把纸夹进文件夹,“人说了,就得算。”

上午十一点,刘好仃带着评估表进了车间。他没走预定路线,拐了个弯,直奔刚接班的B线。班组长一看是他,立刻喊人整理工具、擦设备、调屏幕到主界面。

“别忙活。”刘好仃摆手,“我们不是来检查标准流程的。”

“那您要看啥?”

“看哪里还在硬撑。”

他顺手抄起扫码枪,对着一件半成品扫了一下。系统提示音清脆:“检测通过。”

可那件玻璃的边缘已经崩了一角,标签也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编号。

他在“过程”那一栏画了个叉,写下:“检测通过≠质量达标。”

旁边工人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笑:“您这字,跟我们厂二十年前的报修单一个风格。”

“那说明没变。”刘好仃也笑,“问题也没变。”

中午饭点前,第一场听证会结束。关键词清单贴上了公告栏:怕说错、没人听、改了也没用、不知道有没有效、不想再提了。

小林看着那几行字,默默把算法调了方向。

下午两点,数据初步汇总。战略组主张按原计划,三大维度各占三分之一,平均计算。

刘好仃站在白板前,三角模型刚画好,他拿起红笔,把“人”那个角往上拉了一截。

“这轮‘人’占四成。”他说。

“可模型是动态的,不是您手一划就改的。”

“它本来就要人来划。”刘好仃指着听证会记录,“十个人里七个说‘怕说错’,你还想让他们闭嘴?现在不是比谁做得漂亮,是比谁敢开口。”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小林低头敲键盘:“调了,‘协作可见度’权重加到35%,‘反馈转化率’提至45%。”

“不够。”刘好仃说,“把‘敢说话’单独列一项,哪怕没数据,先记上。”

“怎么记?”

“记名字。”

“啊?”

“不记真名。”他笑了,“记谁在纸条上写了‘我能写条子吗’——第一个敢问的人,必须记下来。”

傍晚六点,南粤传来一条语音。没说话,是周华健唱《凡人歌》的两句:“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刘好仃把手机放在桌上,声音不大,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他没回语音,也没发文字,只在评估表上写下一行小字:“今天有人敢提问题了,比系统零错误更重要。”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第二场听证会前,阿珍发现铁盒底下粘着一张没投进去的纸条。边角卷了,像是被人捏了很久又放下。

她没撕,也没烧,轻轻展平,递给刘好仃。

上面用铅笔写着:“我昨天说的那件事,你们真的听见了吗?”

刘好仃看了很久,把纸条夹进评估手册第一页。

他走到会议室,空调已经开了二十分钟,温度刚好。

他拿起第一张问题卡,念道:“有人问,如果说了没人听,以后还该不该说?”

他顿了顿,看向门口。

一个年轻工人正探头往里看,手里攥着笔和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