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集:评估方案精心设计(1/1)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刘好仃把笔帽咔地一按,塞进笔筒。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厂区的光晕浮在玻璃上,映出他半张脸。他没起身,只是把刚写完的“建议记录003”抽出来,又看了一遍。
“让那些半夜爬起来补数据的人,被看见。”
他把纸翻过来,在背面画了个框,写上“评估方案”四个字,又在下面分出三行:过程、人、影响。笔尖顿了顿,没写下去。他知道,这几个字要是落空了,就又成了一纸摆设。
第二天一早,筹备小组围在小会议室。小林抱着平板,阿珍拿着笔记本,老周把保温杯搁在桌角,拧开盖子吹了口气。没人说话,都在等。
刘好仃把打印好的材料一人发了一份,第一页就是那三条维度。
“先说‘过程’。”他开门见山,“我们不是要看结果多漂亮,是看流程有没有断点。比如,参数修正了,但没标原因——这算不算闭环?”
小林翻着数据表:“可系统里只要结果对,流程就算走完了。”
“那D+4那三次补录呢?”刘好仃问,“凌晨两点、三点、四点,有人手动改了数据,但没人知道。系统显示‘正常’,可我们差点就漏了。”
老周嘬了口茶:“这说明,光看数字不行。得看人怎么填,为啥填。”
阿珍点头:“可要是查得太细,大家怕被揪住,反而不敢动了。”
刘好仃把一张纸推到中间——是技术组整理的操作日志截图,上面标着三次补录的IP和工号。“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他说,“但我们不点名,也不通报。这不是包庇,是让以后出问题的人,敢站出来。”
小林皱眉:“可系统要求所有操作可追溯,这是硬规。”
“追溯是为了归因,不是为了追责。”刘好仃说,“我们设两条线:系统日志照常记录实名信息,用于内部分析;另外开一个独立通道,允许匿名上报异常处理。两条路并行,一个保数据,一个保人心。”
阿珍眼睛一亮:“就像术语卡贴在墙上,但工人可以私下拿笔改注释?”
“对。”刘好仃笑了,“制度是墙,人是墙上的字。墙不能倒,字可以改。”
小林低头在平板上敲了几下:“那指标呢?总不能说‘这周大家挺努力’就完事。”
“得量化。”刘好仃打开投影,调出一张表格,“但不是只看‘扫了多少码’,要看‘为什么扫’‘怎么扫’。”
他指着第一项:“异常响应时效——从系统报警到第一次人工干预,几分钟?是自动修复,还是人顶上去的?”
老周点头:“这能看出谁在盯活。”
第二项:“协作可见度——跨班组交接时,有没有留言、提醒、截图确认?频次多少?不是硬性要求,是看默契有没有长出来。”
阿珍记下来:“比如昨天小李拍了照等上传,这就是一种‘等回应’的信号。”
第三项:“反馈转化率——工人提的建议,有多少真进了流程?比如术语卡改注、音乐时段试点,这些是不是从纸条变规矩了?”
小林嘀咕:“这些数不好算啊,得翻聊天记录、查修改日志……”
“难算的,才真实。”刘好仃说,“扫码率可以刷,但一个人愿不愿意多说一句‘我改了’,这刷不了。”
老周放下杯子:“可要是太复杂,一线哪有空填?”
“所以不能我们定完就发下去。”刘好仃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是铅笔写的:“我能写条子吗?就写我觉得哪儿还不顺?”
他把纸条传给大家看:“信任不是从方案开始的,是从第一张纸条开始的。方案还没定,讨论就得先开。”
阿珍问:“那怎么听?挨个问?”
“三场听证会。”刘好仃说,“每场十个人,随机抽,一线工人为主。问题写在卡上,匿名投,现场读,当场讨论。不记名,不录音,只记共识。”
小林有点犹豫:“可这样效率低,还得组织好几轮。”
“效率不是最快的才算高。”刘好仃说,“是大家觉得‘这事儿有我一份’,才愿意认真。我们不是在做考核,是在做共治。”
老周笑了:“您这哪是搞评估,是搞民主评议。”
“对。”刘好仃也笑,“咱们厂没董事会,但有工人。他们的声音,就是董事会。”
材料传到最后一环,是权重分配。技术组建议过程占60%,人力建议人占50%,战略组觉得影响最重要,得占七成。
会议室又静下来。
刘好仃没急着说话,而是打开手机,翻出一段视频——南粤车间里,工人们边干活边合唱《凡人歌》,有人敲着水杯打拍子,有人笑着接下一句。
“他们唱的,是成绩吗?”他问。
没人答。
“是心情。”他说,“是觉得‘我们被听见了’。评估不是来打分的,是来确认:我们有没有继续听见彼此。”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三个角分别标上“过程”“人”“影响”。
“初期,各占三分之一。”他说,“每轮评估后,看哪块最薄弱,就临时加点权重。比如这周‘人’的反馈少,下轮就多听点声音;下月‘过程’出问题,就重点查流程。动态调,不固化。”
小林点头:“有点像追踪码的黄灯预警,亮了就补。”
“对。”刘好仃合上笔帽,“不是一刀切,是慢慢长。”
方案草稿最终定下来,共十二页。刘好仃一页页翻过,确认没有“考核”“问责”“通报”这类词,取而代之的是“归因”“还原”“共见”。
他把文件存进U盘,插进电脑,重命名:“评估方案v1.0-非问责版”。
阿珍合上本子:“那……什么时候发?”
“不发。”刘好仃说,“先开听证会。方案不是命令,是邀请。我们得先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一起改?”
老周端起杯子:“那得准备点茶水,工人开会,没茶不张口。”
小林笑:“还得备点小饼干,上次茶歇会,阿珍带的豆沙饼被抢光了。”
阿珍瞪他:“那是慰问品,不是贿赂。”
刘好仃也笑,把U盘拔下来,夹进文件夹。封面空白,他拿笔写上:“评估方案——过程、人、影响”。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差十分九点。
“今天第一场听证会,九点开始。”他说,“工人八点半到,我们八点二十把会议室空调打开,别让人进来一身汗。”
阿珍起身:“我去搬椅子,圆桌摆,不排排坐。”
老周拎起保温杯:“我去打壶热茶,多放两片陈皮。”
小林抱着平板:“我把指标表转成大字版,投影字号调到最大。”
刘好仃没动,把文件夹合上,轻轻拍了拍封面。
他知道,这一页翻过去,就再不是一个人在写了。
他起身,拿起茶杯走向茶水间,热水壶刚烧开,蒸汽顶着壶盖噗噗响。他接了半杯水,吹了吹,没喝,转身往会议室走。
走廊上,保洁阿姨推着车过来,抬头打招呼:“刘师傅,今儿开会啊?”
“嗯。”他点头,“听大家说话。”
阿姨笑了:“那得记好喽,我们老李昨天还说,扫码提示音能不能换个调儿,现在的像鸟叫,吵。”
刘好仃也笑:“那您觉得,换啥调儿好?”
“要不……《月亮代表我的心》?”阿姨推着车走了两步,又回头,“轻点儿的,别太闹。”
刘好仃站在原地,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他继续往前走,会议室门开着,小林正往墙上贴打印好的指标表,阿珍在摆椅子,老周提着茶壶进来,水汽顺着壶嘴往下滴。
刘好仃把茶杯放在长桌一端,把文件夹放在正中间。
他翻开第一页,指着“协作可见度”那一栏,对小林说:
“把这一条再加个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