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集:新标准详细解读(1/1)

刘好仃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还停在那条新闻页面。他没再往下翻,而是点开相册,找到昨天拍的那张灯箱照片——“我也想写一张”,字歪得像刚学写字的小孩。他放大,看了两秒,然后点进文件属性,把创建时间复制下来,发给了小陈。

“今天八点,老地方。”消息发出去,他顺手把“待回应——需确认回应资格”这个文件名改成了“标准解读启动”。

小陈来得最早,手里拎着两杯豆浆,一杯递给刘好仃,一杯放桌上,杯底压着一张纸。“我把十二条标准抄了一遍,顺手标了颜色。”他说,“红的是看不懂的,黄的是好像懂但怕理解错的,绿的是……其实也没多懂,但假装懂。”

老周进门时正听见这句话,笑了一声:“那你这满页红黄灯,跟交通路口似的。”他坐下,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我昨晚翻了三年的维修登记本,按月份捆着呢,胶都快掉了。”

小李最后一个到,腋下夹着一台旧相机。“我顺路去了一趟档案室,”他说,“门口贴了张条:非管理人员禁止入内。我就在门口拍了几张堆放的盒子,标签写着‘2019年考勤汇总’。”

刘好仃把三人的东西一一收拢,摊在会议桌上。他从包里拿出一叠彩色标签贴,红黄绿三种颜色,整整齐齐撕开一角,贴在白板上对应的标准条文旁边。

“咱们不急着填答案。”他说,“先搞清楚题目在问啥。”

第一条:“企业须建立社会责任履行年度报告制度。”

小陈举手:“这不就是写总结吗?我们去年不是交过安全生产汇报?”

刘好仃摇头:“那是安全部门写的,咱们没署名,也没留底稿。问题是——谁算‘建立’?是我们写,还是他们代写?”

老周挠头:“要不……我们自己写一份?”

“可以。”刘好仃点头,“但得先知道,他们要看到什么。比如第三条,‘员工参与度须量化记录’,怎么算‘参与’?在灯箱前站三分钟算不算?写了张纸条算不算?谁说了算?”

小李突然插话:“我昨天问了几个工友,有人说,要是打卡能算参与,那我天天打,是不是年终能加分?”

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笑起来。

“笑归笑。”刘好仃把“员工参与度量化”这条标上红贴,“问题来了:我们做的事儿,有没有‘身份认证’?就像发邮件,你是以个人名义转发,还是用公司邮箱群发?”

老周一拍大腿:“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咱们贴手写卡,是‘民间行为’,人家看标准,认的是‘官方动作’。”

“对。”刘好仃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以后咱们判断一条标准能不能对上,就看三件事:有没有制度依据?有没有执行痕迹?能不能被外人查证?”

小陈眼睛一亮:“那环保监测那条,咱们有自动检测仪实时上传数据,厂里每月公示,还有第三方来抽样——三条全中,绿标!”

“安全生产培训也是。”老周接上,“签到表、考试卷、照片全在,人事科存着档,算不算绿?”

刘好仃想了想:“算。两条。”他在白板上圈出这两项,“剩下十条,咱们一条条过。”

轮到第六条“数据留痕需具备三级可追溯机制”时,空气沉了一下。

“啥叫三级?”小李问。

“我查了点资料。”小陈翻本子,“一级是原始记录,比如维修单;二级是汇总归档,比如月报;三级是系统留痕,比如电子日志自动备份。”

老周皱眉:“那咱们的纸质台账,算一级。可二级呢?没人做汇总。三级更别提,服务器密码我连见都没见过。”

刘好仃却没急着贴红标。他问:“维修单上有没有签名?”

“有。”

“有没有日期?”

“有。”

“有没有编号?”

“有,每张都带流水号。”

“那就是一级完整。”刘好仃说,“先标黄。咱们至少有起点。”

小李灵光一闪:“考勤系统呢?OA里每个月生成汇总表,自动存档,能不能当二级?”

“能。”刘好仃记下来,“假设成立,暂列黄标——需验证。”

一条条往下走,红标越来越多,但没人再叹气。他们开始习惯这种节奏:先停,再想,再拆。

第八条“员工参与证明需经组织确认”卡了十分钟。

小陈坚持:“灯箱前有人拍照,视频有播放记录,传播量也能统计,这不算证明?”

刘好仃反问:“谁组织的?批文在哪?预算从哪出?”

小陈哑了。

“不是说咱们做得没意义。”刘好仃语气平了,“是人家要的‘证明’,不是热度,是流程。就像做饭,你炒得再香,没厨师证,不能开餐馆。”

老周苦笑:“所以咱们现在是‘无证摊贩’?”

“暂时是。”刘好仃点头,“但摊子摆出来了,客人也来了。现在得想,怎么办执照。”

会议室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十二条规定全部过完,绿标两个,黄标五个,红标五个。

刘好仃翻开笔记本,读出那句没说完的话:“从被看见,到被承认,中间隔着一道门。”他抬头,“我们现在不是在评功劳,是在找门缝。”

小陈深吸一口气:“那下一步是不是该写改进方案了?要不我先拟个框架?”

“不急。”刘好仃合上本子,“现在开口,等于把底牌亮给不知道在哪的裁判。咱们得先把规则看透。”

他起身,把白板上的内容一张张拍下来,导入U盘。文件夹重命名为“新标准研究_v1.0”,设了密码。

“记住,”他收起U盘,插进钥匙串,“现在不是谁来管我们,而是我们得先知道自己在哪。”

下午三点,四人分散行动。刘好仃独自回到车间,打开工具柜底层的抽屉,翻出一沓泛黄的旧表单——那是十年前系统还没上线时,工人手填的日程记录卡,每张都有工号、签名和班组长确认章。

他一张张翻看,指尖划过那些褪色的字迹。突然,他在一张边缘发现一行小字:“此卡为月度绩效参考依据”,下面盖着早已停用的部门章。

他盯着那行字,慢慢把它折起来,夹进笔记本。

回会议室的路上,他遇见小李从二车间出来,手里攥着几张纸。

“我让工友们随便写点想法。”小李递过来,“有人画了个表格,说要是以后参与活动能积分,换洗衣液也行。”

刘好仃接过纸,扫了一眼,最底下一行写着:“不想要钱,就想让领导知道我干了啥。”

他把纸收好,放进U盘文件夹,标注:“参与动机样本”。

傍晚六点,所有人回到小会议室。白板上,刘好仃画出了那个三角模型:制度依据、执行痕迹、验证路径。

“下次开会,”他说,“我们按这个模型,一条一条补证据。”

小陈正要说话,手机震动。他低头一看,是人事科群消息弹出来:“即日起,所有车间提交月度总结需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简述。”

刘好仃看了眼白板上的三角,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他拿起记号笔,在“验证路径”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他们开始要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