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蛇窟魅影祭坛秘（1/1）
竹楼二层，死寂无声。唯有林枫粗重的喘息和楼下伤兵偶尔的呻吟，在破败的空间里回荡。那诡异的“沙沙”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更加浓重的死寂和令人窒息的寒意。
林枫站在破败的竹窗前，背脊僵直，冷汗浸透了内衫，混合着后背伤口的血污，带来一阵粘腻的冰冷。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在楼下那片堆积如山的黑色陶罐碎片上。碎片在摇曳的火把光线下，折射出无数扭曲跳跃的暗影，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大人？”楼下的校尉不安地再次询问。
“加强戒备！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简陋而邪恶的蛇神祭坛上。断裂的古旧漆筒、扭曲的“周”字素绢、叼着黑月的蛇神像这些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绪。
郑回！浪穹诏王丰时！周阎王！灰影！
断裂的漆筒是否意味着郑回与浪穹诏王丰时之间，曾经有过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甚至某种盟约？而这盟约，后来破裂了？所以留下了这断裂的漆筒作为某种象征？那么，自己手中这封被动过手脚的、完整的漆筒书信，到底是郑回真心实意的求助信？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浪穹诏王丰时，到底是潜在的盟友，还是早已倒向“黑蛟”势力的敌人？
那扭曲的“周”字素绢，与俘虏身上的木鱼符风格一致，无疑指向清河道转运副使周阎王！这个“周”字，是姓氏？还是某种代号？他掌控着河运命脉，与神策军有染，现在又与这南诏边地的毒瘴、蛇患、诡异的蛇神崇拜扯上了关系！他的势力网，究竟庞大到了何种地步？他，或者说他背后的“黑蛟”，到底在图谋什么？
灰影，则是这一切的执行者和监视者。他的手段诡异莫测，驱蛇控瘴，如同鬼魅。他留下那月圆金乌的死亡预告，将队伍一步步逼入这绝境。他此刻，是否就在附近，如同毒蛇般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
林枫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信息量和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扶住腐朽的竹墙，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和残留药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
“大人！不好了！程将军…程将军他…！”楼下突然传来亲兵带着哭腔的惊惶呼喊！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他再也顾不得祭坛和谜团，踉跄着冲下那吱呀作响的竹梯！
竹楼一层，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程处默躺在地上，情况比之前更加凶险！他脸上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黑虫在蠕动！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喉咙里拉风箱般的可怕嘶鸣，胸口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无意识的、小幅度的抽搐，体温却高得吓人！
“毒素攻心了！”林枫脸色剧变！他迅速扑到程处默身边，手指搭上他脖颈的脉搏，触手滚烫，脉搏却微弱而紊乱，如同风中残烛！金针刺穴的效果正在飞速消退！那霸道的混合蛇毒，终于开始冲击最后的心脉防线！
“药！我调的药呢？！”林枫嘶吼着，目光扫向旁边一个亲兵捧着的陶碗。碗底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药渣。
“灌…灌下去了！可是…可是将军他…”亲兵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林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调制的解毒药，只能延缓，无法根除！程处默的身体正在被毒素疯狂破坏，多器官衰竭的征兆已经出现！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位铁打的猛将就会在极度的痛苦中窒息而亡！
而旁边的芸娘，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手臂的肿胀虽然被林枫用金针和药膏暂时控制住，没有进一步恶化，但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如游丝。神经毒素的影响下，她的生命体征也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了残存的队伍。士卒们看着他们心中如同战神般的程将军在死亡线上痛苦挣扎，看着林枫这位“医圣”也束手无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再次被无情地浇灭。一种末日降临的悲凉感，在破败的竹楼内弥漫。
“大人…”校尉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林枫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看着程处默因窒息而扭曲的痛苦面容，看着芸娘苍白的小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疯狂在他胸中升腾！不能放弃！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竹楼外那片堆积着剧毒陶罐碎片的空地！毒源！蛇神祭坛！断裂的漆筒！灰影的骨笛能驱蛇！操控毒瘴！解铃还须系铃人！解药！解药一定在源头！在金乌谷！在那灰影或者他背后的操控者手中！
“听着！”林枫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的嚎叫，“程将军和芸娘，还有所有中毒的兄弟，他们的命，就系在金乌谷！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绝望而茫然的脸，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把所有的火油！烈酒！艾草！能烧的东西，都给我集中起来！重伤员留下，由…由他负责守护！”他指向一名相对沉稳的老兵，“其余还能拿得动刀的，跟我走！目标——金乌谷！今夜，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老子要把那鬼地方翻过来，把解药抢回来！”
这近乎自杀式的疯狂命令，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士卒们心中被绝望压抑的、最后一丝血性和愤怒！与其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袍泽痛苦死去，不如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拼了！跟大人拼了！”
“为程将军报仇！”
“杀光那帮狗娘养的！”
压抑的怒吼和悲愤的咆哮在竹楼内爆发！残存的士卒，不足两百人，人人带伤，但此刻眼中都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火焰！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将仅存的火油罐、烈酒囊、干燥的艾草捆集中，绑在简易的木棍上，制作成简陋的火把和燃烧瓶。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程处默和芸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决绝。他猛地转身，拔出御赐宝剑，剑锋直指竹楼外那片被浓重瘴气封锁的西南方向！
“走！”
他率先冲出竹楼！身后，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的、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的唐军残兵！他们高举着简陋的火把和燃烧物，如同一群扑火的飞蛾，又像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孤狼，义无反顾地冲下了高地，一头扎进了那翻滚涌动、散发着甜腻死亡气息的灰色瘴气海洋！
浓稠的瘴气如同湿冷的棉絮，瞬间包裹了每一个人。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看到前方几步之遥同伴晃动的背影。那令人作呕的腐朽甜腻气味无孔不入，即使掩着口鼻，也让人头晕目眩，肺部如同火烧。
“保持队形！跟紧！火把举高！”林枫嘶吼着，努力辨认着方向。他手中紧握着皮质地图，凭借着对金乌谷方位的记忆和之前斥候的模糊描述，在能见度极低的瘴气中艰难跋涉。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沙沙…沙沙…”
那诡异的、如同指甲刮擦硬物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脚下的大地，来自头顶的树冠！无处不在！
“戒备！”林枫厉声示警！
话音未落！
“噗通！”“啊！”
“什么东西？！”
“地下！地下有东西！”
队伍中段突然爆发混乱！几名士卒惨叫着栽倒在地！他们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露出几个黑黢黢的洞口！几条粗壮得如同巨蟒、但全身覆盖着暗绿色粘稠苔藓、头部却隐约有着扭曲人面轮廓的恐怖触手状怪物，闪电般从洞中探出，瞬间缠绕住倒地的士卒，猛地将他们拖向深不见底的地穴！
那根本不是蛇！更像是某种巨大的、变异的、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恐怖根须！被缠住的士卒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被瞬间吸干了血肉精华！
“放火！烧！”林枫目眦欲裂！他抓起一个浸透火油的艾草捆，用火把点燃，狠狠砸向其中一个洞口！
火焰轰然腾起！那覆盖着苔藓的恐怖触手似乎极其畏火，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如同无数玻璃摩擦的嘶鸣，猛地缩回了地洞！被它缠住、已经变成干尸的士卒“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然而，更多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地面开始不正常的蠕动！周围的古树那虬结的树根也如同活了过来，如同巨蟒般扭曲抽打！整片瘴气森林，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魔域！
“结阵！背靠背！火把向外！烧出一条路！”林枫狂吼着，挥舞着燃烧的艾草捆，逼退一条从侧面抽打过来的巨大树根！火星四溅！
队伍在恐怖的袭击下，阵型瞬间被打乱！火焰在潮湿的瘴气和诡异的活体植物攻击下，威力大打折扣！不断有士卒被地下钻出的恐怖根须拖走，或被抽打的树根砸成肉泥！惨叫声、怒吼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怪物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挽歌！
就在这混乱血腥到极点的时刻，林枫奋力劈开一条抽向他的树根，目光透过弥漫的瘴气和混乱的人群，猛地瞥见前方不远处的景象！
在几棵扭曲怪异的巨大古树环绕下，地面赫然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天然的、被浓雾笼罩的碗状谷地！谷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恐怖祭坛！
白骨祭坛的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燃烧着一团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巨大火焰！火焰无声地跳跃着，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光芒，将整个谷地和那座白骨祭坛映照得一片惨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邪恶和死寂！
而在那幽绿鬼火的映照下，白骨祭坛的基座旁，一个模糊的灰色人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静静地站立着。他手中，似乎拿着一支森白的骨笛，正缓缓抬起……
林枫的血液瞬间冻结！
金乌谷！白骨祭坛！灰影！他终于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