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骨祭坛焚神火（1/1）
震耳欲聋的爆炸余音仍在金乌谷口回荡，混杂着骨骼燃烧的噼啪声和未死怪物的痛苦嘶鸣。炽热的火焰在白骨祭坛的废墟上熊熊燃烧，驱散了周围大片的灰色瘴气，也将谷口映照得一片狼藉，如同修罗屠场。
林枫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泞中，后背撕裂的剧痛和小腿蛇毒带来的麻痹感如同冰火交织，啃噬着他的神经。烟尘呛入肺腑，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因剧痛和眩晕而模糊，却死死锁定灰影消失的方向——那片翻滚的、未被火焰驱散的浓重瘴气屏障。
灰影最后那抹脖子的动作，冰冷、缓慢、充满绝对的杀意，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还有那枚惊鸿一瞥的、刻着狰狞兽首的黑色令牌！那是什么？身份的象征？某种邪教信物？还是控制更可怕力量的关键？巨大的疑问和更深的寒意，如同那残余的瘴气，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人！”
“林大人！您怎么样？”
几名幸存的亲兵踉跄着扑过来，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林枫伤势的担忧。他们七手八脚地将林枫从泥地里扶起。林枫的左小腿裤管被撕裂，伤口处两个细小的牙洞清晰可见，周围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上蔓延，带来阵阵灼痛和麻痹。
“我…没事…”林枫咬着牙，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推开亲兵的搀扶，强撑着站稳，目光扫过战场。火焰照亮了满地的疮痍：扭曲断裂的活化根须残骸、堆积如山的毒蛇尸体、被吸干或砸碎的袍泽遗体，残存的唐军士卒，不足百人，人人带伤，或倚着武器喘息，或跪在战友尸体旁无声悲恸，眼神空洞，弥漫着浓重的绝望和死寂。刚才那自杀式的冲锋和惨烈的牺牲，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白骨祭坛的废墟在烈焰中持续燃烧、坍塌。火焰暂时压制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根须和毒蛇，也驱散了致命的瘴气，形成了一片相对安全的、被火圈包围的临时营地。但这安全，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程处默！芸娘！
林枫的心猛地揪紧！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程处默的毒素已经攻心，芸娘也危在旦夕！解药！解药在哪里？！
灰影退走了，白骨祭坛炸毁了，操控停止了，但解药呢？！难道灰影把解药也带走了？或者根本就没有解药？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林枫的心脏。
不！一定有！操控毒物的人，必然备有解药！灰影不可能随身携带所有解药，他必然有存放之处！这祭坛废墟沟这被操控的核心区域，会不会藏着线索？
求生的本能和救人的执念压倒了伤痛和疲惫。林枫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最后的炽亮。
“快！灭火！清理祭坛废墟！仔细搜！任何瓶瓶罐罐、药材、或者…或者看起来不像骨头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林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拖着麻木的左腿，一瘸一拐地率先冲向那还在燃烧的白骨堆！
亲兵和残存的士卒被他的行动惊醒，绝望中再次被点燃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们强忍着伤痛和恐惧，或用刀剑拍打，或用泥土掩埋，奋力扑灭祭坛基座周围的火焰。炽热的温度灼烤着皮肤，焦臭的气味令人作呕，但无人退缩。
林枫不顾高温和烟尘，用剑鞘在滚烫、还在冒烟的骸骨堆和灰烬中翻找。白骨被烧得发黑发脆，一碰就碎。除了焦骨和灰烬，似乎一无所获。难道真的猜错了？难道解药真的被灰影带走了？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大人！您看…看这个！”一个正在清理祭坛基座边缘碎石的士卒，突然发出惊疑的喊声。
林枫猛地扭头看去。只见在那被炸开的祭坛基座裂缝深处，在几块碎裂的黑色基石下面，压着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用某种暗红色石头雕刻成的盒子！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若非仔细清理，根本发现不了！
林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踉跄着冲过去，不顾滚烫的碎石，用剑鞘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暗红色石盒拨弄出来。石盒入手冰凉，与周围的高温形成鲜明对比。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锁扣，仿佛浑然一体。
林枫深吸一口气，忍着手指的颤抖，用剑尖极其小心地沿着盒盖边缘的缝隙撬动。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被撬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气味混合了浓烈的辛辣、刺鼻的腥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精神一振的奇异清香！仅仅是闻到一丝，林枫就感觉被蛇咬伤的小腿麻痹感似乎…似乎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他屏住呼吸，猛地掀开盒盖！
盒内没有预想中的解药药丸或药瓶。里面只铺着一层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丝绒状物质。而在黑色丝绒之上，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几片干枯的、呈现出诡异紫黑色的、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叶片，散发着浓烈的辛辣气味。
第二样，是几颗黄豆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结晶颗粒，腥臭刺鼻。
第三样，也是数量最多的，是一小撮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细腻粉末，散发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清香。
没有标签，没有说明。只有这三样成分不明、气味诡异的东西！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但随即又被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没有现成的解药，那就自己炼！他是医圣！他融合了两个世界的医学知识！这很可能就是配制解药的关键原料！灰影留下它们，或许是自信没人能破解，或许是根本来不及带走！
赌！拿程处默和芸娘的命，拿自己的命，赌一把！
“拿我的药箱！还有干净的水！陶碗！火！”林枫嘶声下令，声音因激动和决绝而颤抖。他迅速坐倒在地，将石盒放在膝前，如同面对世间最珍贵的圣物。
药箱被迅速打开。林枫用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紫黑色叶片，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边缘。一股火烧般的辛辣和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在舌尖炸开！他强忍着不适，仔细体会着其中的药性走向——强烈的神经毒性，但也蕴含着某种霸道的驱散之力？以毒攻毒的关键？
他又夹起一颗暗红色血晶，入手沉重微凉。腥臭刺鼻，但仔细分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和某种活性物质的气息？活血？还是剧毒核心？
最后是那灰白色粉末，清香中带着一丝土腥气，似乎有很强的吸附和中和特性？
林枫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现代的药理分析知识，与传承自这个时代的《千金方》、《本草经》等医典记载的药材特性，以及无数次生死边缘积累的用药直觉，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融合、推演！
“烈酒！快！”林枫低喝。亲兵立刻递过水囊（里面是备用的高度烈酒）。
林枫将一片紫黑叶片小心撕碎，投入一个干净的陶碗。又取出一颗暗红血晶，用匕首的刀背极其小心地碾成更细的粉末。他的动作精准而快速，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碗中。
他按照心中推演出的、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比例，将紫黑叶片碎末、暗红血晶粉末，以及一小撮灰白色骨粉混合在一起。然后，倒入少量高度烈酒。
“滋啦——”
混合的药粉遇到烈酒，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碗中冒起一股紫红色的烟雾，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气味！烟雾中，药粉在酒液中迅速溶解、变色，最终形成一种粘稠的、如同熔融紫水晶般的、散发着妖异光泽的液体！
成了？还是剧毒？林枫看着碗中这妖异的紫色药液，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没有丝毫把握！这完全是他根据气味、药性和直觉进行的孤注一掷的尝试！失败，意味着他亲手毒死程处默和芸娘！
时间不等人！程处默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扶起程将军！”林枫的声音嘶哑而决绝，他端起那碗妖异的紫色药液，在亲兵惊恐的目光中，走到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程处默身边。
他用匕首撬开程处默紧咬的牙关。那青黑色的脸庞和肿胀的嘴唇，如同死亡的宣告。林枫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他将碗沿凑近程处默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勺那紫色药液灌了进去！
药液入口，程处默毫无反应，如同灌入死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程处默的脸。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呃…嗬…嗬…”程处默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可怕的嘶鸣！紧接着，他猛地睁开双眼！但那双眼眸，却并非清醒，而是布满了恐怖的血丝，瞳孔扩散，呈现出一种极度的痛苦和狂乱！
“噗——！”
一大口混杂着黑色血块和紫色药沫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了林枫一身！
“将军！”
“大人！药…药不对？！”
周围的亲兵和士卒发出惊恐绝望的呼喊！
林枫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失败了吗？！他亲手杀了他？！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异变再生！
程处默在喷出那口污血后，那剧烈到仿佛要散架的抽搐，竟然…竟然缓缓平息了下来！他那双布满血丝、瞳孔扩散的眼睛，虽然依旧茫然，但其中那极度的痛苦和狂乱之色，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虚脱的疲惫。而他脸上、脖颈上那恐怖蔓延的青黑色毒纹，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过，颜色竟然真的…真的开始变淡了！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
有效？！那以毒攻毒的霸烈药性，在摧毁他生机的同时，竟然也在疯狂地中和、驱散着那致命的混合蛇毒？！
林枫如同虚脱般，一屁股坐倒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竹墙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酸楚！赌对了！至少暂时赌对了一半！
他来不及喘息，立刻用同样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药液的比例（芸娘中的是神经毒素为主），将另一份剂量稍轻、颜色略淡的紫色药液，灌入了昏迷的芸娘口中。
芸娘的反应没有程处默那般剧烈，只是身体微微痉挛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起，又缓缓舒展开，原本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林枫。他靠在冰冷的竹墙上，看着气息逐渐平稳的程处默和芸娘，看着周围士卒眼中重新燃起的、带着泪光的希望，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然而，这片刻的喘息和希望，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竹楼的斥候彻底打破！
斥候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大…大人！不好了！谷…谷口！谷口被…被大军封死了！是…是藤甲兵！漫山遍野的藤甲兵！还有…还有王旗！是…是浪穹诏的王旗！”
浪穹诏？！王旗？！藤甲兵？！
斥侯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竹楼内！
林枫猛地抬头，眼中刚刚浮现的一丝光芒瞬间冻结！他挣扎着冲到那破败的竹窗前，一把推开！
视线越过竹楼前那片破碎的陶罐空地，投向金乌谷的入口方向。
只见远处谷口的山梁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身披厚重藤甲、手持弯刀利矛的士兵！他们沉默地矗立在渐亮的天光下，如同覆盖山野的褐色荆棘，散发着肃杀冰冷的气息！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图腾的王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而在那王旗之下，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华丽南诏王服、头戴羽冠的身影，正端坐在高大的战象之上，冷冷地俯视着竹楼的方向！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距离，精准地落在了林枫的身上！
丰时！浪穹诏王，丰时！
他来了！带着大军！封死了唯一的退路！
林枫手中那还沾着紫色药液的陶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