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归途暗涌,信任考验(1/1)
土地庙的断瓦在暮色里泛着青灰,云栖扶着沈砚跨过高高的门槛时,他的指尖已经凉得像浸了冰水。
她将人安置在供桌旁的草堆上,转身用枯枝拢了堆火——柴薪带着松脂的香气,噼啪炸开时,火星子溅到沈砚苍白的脸上。
"先歇会儿。"她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补元丹塞进他掌心,"我试试木灵种。"
沈砚攥着丹药的手指微蜷,目光扫过她腰间鼓囊囊的锦囊。
方才在秘境里,藤蔓缠上他后颈印记时翻涌的生机还残留在血脉里,此刻看着她解锦囊的动作,喉间突然泛起股腥甜——那是强行压制伤势的代价。
他想开口劝她暂缓,可对上她眼底的灼灼星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云栖的指尖刚触到木灵种,便觉掌心一凉。
那枚原本温润如脂的种子突然泛起冷意,表面竟爬起蛛网状的黑纹,像墨汁滴进清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她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滞,手指几乎要缩回来,却又咬牙按住——这是他们从秘境最深处的藤蔓核心取来的东西,若真有问题,必须现在弄清楚。
"怎么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
他本靠在斑驳的泥墙上闭目调息,此刻忽然睁眼,玄色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灵气波动不对。"
"黑纹...魔气侵蚀过的痕迹。"云栖将种子凑到火边,借着火光能更清晰看见那些纹路——细如发丝,却透着阴鸷的气息,"可能在秘境时就被动了手脚。"她指尖微微发颤,想起方才藤蔓引动生机时,沈砚后颈的印记也泛起过类似的暗纹,"和你身上的...有没有关联?"
沈砚正要开口,忽然侧耳。
山风裹着松涛灌进破庙,他的眉峰猛地一拧,受伤的左肩肌肉紧绷——那是灵力运转受阻时的本能反应。"有人。"他突然按住云栖的手腕,指腹重重叩了下她手背,"东南方,二十步外,至少三十人。"
云栖的呼吸瞬间凝在胸口。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远处枝叶折断的脆响——方才还此起彼伏的虫鸣,不知何时全没了声息。
"缩在庙里等死?"沈砚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他扶着供桌站起,外袍下的脊背绷成一道弦,"跟紧我。"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粗重的喘息。
数十道身影从松树林里窜出,个个裹着染血的粗布短打,脸上抹着黑灰,腰间却别着制式统一的淬毒短刃——那是只有执法堂暗卫才会用的"穿云刃"。
为首者左眉有道刀疤,云栖一眼认出那是沈砚最信任的副统领陈越。
"陈越?"沈砚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敢背叛执法堂?"
陈越摘下脸上的黑灰,刀疤在火光里扭曲成冷笑:"执法堂算什么?
我效忠的是真正能让苍梧山登顶九界的人。"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山贼"们呈扇形散开,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沈堂主私通外魔,勾结杂役弟子盗取秘境重宝,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云栖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泥墙。
她能感觉到沈砚的指尖在她腰后轻轻一按——那是让她准备突围的暗号。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山贼"时,却皱起了眉:其中三人握刀的手在抖,刀鞘上还沾着新鲜的松脂;有个青年的短打下露出半截月白中衣,那是内门弟子才穿的料子;甚至有人的淬毒刃拿反了,刀尖正抵着自己的手腕。
沈砚的灵力波动突然紊乱。
他捂着心口闷咳两声,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陆沧溟给你们什么好处?"
"好处?"陈越抽出腰间的穿云刃,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等木灵种到手,苍梧山的灵气脉就是我们的,到时候..."
他的话被云栖突然的低呼截断。
她盯着陈越腰间晃动的玉佩——那是用半块玄铁打造的,刻着歪歪扭扭的"沧"字。
和前日她在藏经阁偷看到的密信上,陆沧溟的私印纹路分毫不差。
"他们..."云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沈砚听了个正着。
他侧头看她,见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所谓的"山贼",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庙外的风卷着松针扑进来,刮得火堆噼啪作响。
陈越的刀尖已经抵住沈砚的咽喉,却没注意到云栖的手指正悄悄摸向腰间的锦囊——那里除了木灵种,还收着沈砚给的执法堂令牌。
"动手!"陈越暴喝一声。
松树林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灵力波动。
云栖望着那些冲过来的身影,有的灵力紊乱得像漏风的风箱,有的连基础的御物术都使不利索。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秘境里,藤蔓上的农神符文闪过时,沈砚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农耕之道,从来不是靠蛮力。"
此刻,她盯着陈越因兴奋而泛红的脸,忽然笑了。
云栖的笑意在火光里晃了晃,像片落在溪流里的桃花瓣,转瞬就被眼底翻涌的冷意碾碎。
她的指尖仍按在锦囊上,木灵种的冷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却不如心头那股清明来得透彻——这些所谓的"山贼",分明是陆沧溟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陈越腰间歪刻的"沧"字玉佩,青年露出的月白中衣,还有那三个握刀发抖的手,哪一个不是破绽?
"沈堂主,您说这木灵种..."她突然提高声音,指尖在锦囊上重重一按,残余的木灵气息如细泉般渗了出去。
松脂燃烧的香气里,混进一丝清冽的草木腥,像春雨润过新翻的泥土。
沈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方才在秘境里,藤蔓引动生机时,连最凶戾的地火蟒都绕着走,这木灵种本就是招灵的引子。
庙外的虫鸣彻底死寂了。
陈越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要刺破沈砚喉间皮肤:"装什么神弄鬼——"话音未落,东边的松林里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闷响。
一头皮毛油亮的斑纹豹窜出林梢,金瞳在暮色里泛着幽光,紧跟着是三头青毛狼,獠牙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它们的鼻尖抽动着,全部转向了云栖腰间的锦囊。
"灵兽!"有人尖叫着后退,淬毒刃当啷掉在地上。
那个穿月白中衣的青年转身就跑,却被青毛狼一口咬住脚踝,血花溅在陈越脸上。
陈越的脸瞬间惨白,举刀的手开始发抖:"快...快结阵!"可他身后的"山贼"们早乱作一团,有两个竟挥刀朝同伴砍去——他们根本不会配合,连最基础的御兽诀都没学过。
"走!"沈砚反手扣住云栖手腕,灵力裹着她往庙后掠去。
他的掌心滚烫,却掩不住指尖的颤抖——方才强行压制的伤势正在反噬。
云栖能听见他胸腔里压抑的闷咳,像碎瓷片刮过喉咙,可他的步伐依然稳得像山岩,带着她避开斑纹豹的扑击,撞断两株碗口粗的松树,终于在一片乱石林前站定。
"分路。"沈砚抹了把嘴角的血,玄色外袍被狼爪撕出几道口子,露出底下染血的里衣,"引他们分散。"他指腹重重蹭过云栖手背,那是执法堂暗卫的暗号:三息后往东南,我引西北。
云栖攥紧锦囊点头。
她能感觉到木灵种在震动,像颗急着破土的种子,连带着她的脉搏都跟着颤。
三息刚过,她突然松开沈砚的手,往左边的荆棘丛扑去,发间的木簪被荆棘勾落,碎成几截落在青石板上。
"追那个女的!
木灵种在她身上!"陈越的吼声穿透混战。
果然有七八个"山贼"甩下灵兽,举刀追来。
云栖跑得跌跌撞撞,故意让裙摆勾住矮树,露出锦囊一角——那些人眼里的贪婪几乎要烧穿夜色,连灵兽从身后扑来都顾不上。
另一边传来清越的剑鸣。
沈砚的避尘剑出鞘时,带起半片月光。
他的剑招本就以刚猛着称,此刻却像春风化雨,每一剑都精准挑断敌人的手筋脚筋——不是不能杀,是要留活口。
陈越的穿云刃砍过来时,他侧过身,剑锋划开对方左肩,血珠溅在断剑石上,开出一串红梅花。
"谁给你的胆子?"沈砚的声音像浸在冰潭里,剑尖抵着陈越咽喉,"陆沧溟?
还是更上面的人?"
陈越咳着血笑,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青:"沈堂主到现在还不明白?
你以为那木灵种是你能护住的?
苍梧山上下,从藏经阁的老执事到丹房的小药童,有几个没拿过沧主的好处?"他突然拽住沈砚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等那东西彻底觉醒...你和你的小杂役,连渣都剩不下!"
避尘剑寒光一闪。
陈越的笑声戛然而止,眉心多了个血洞。
沈砚盯着他逐渐冷却的尸体,喉间的腥甜翻涌得更凶,却还是弯腰扯下他腰间的"沧"字玉佩,塞进储物袋。
云栖那边的动静也弱了下来。
她躲在一块岩石后,看着最后一个"山贼"被斑纹豹扑倒,这才摸出沈砚给的执法堂令牌,灵力注入的瞬间,令牌发出蜂鸣——那是暗卫接应的信号。
"沈砚!"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在。"沈砚从林子里走出来,避尘剑上的血珠被夜风吹散,玄色外袍沾着草屑和血渍,却依然站得笔直。
他的目光扫过云栖发间的断簪,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荆棘扯乱的发丝。
云栖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抖。
她抓住那只手,触到掌心的灼烫,心尖跟着一揪。
但不等她开口,腰间的锦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她慌忙取出木灵种,见那些黑纹竟淡了些,种子表面浮起若隐若现的绿斑,像春芽要顶破冻土。
"它在回应。"她低声道,指尖轻轻碰了碰绿斑,"可能...还有其他种子。"
沈砚的目光沉了沉。
他望着远处苍梧山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星星落进雾里,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夜风卷着松涛扑过来,吹得两人衣袂翻飞,云栖听见他说:"回山后,先去药堂。"顿了顿,又补了句,"查账。"
查账是幌子,清内鬼才是真。
云栖懂他的意思——丹房的账册最乱,历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点头时,月光正好落在木灵种上,绿斑突然亮了一瞬,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重新踏入山林时,夜色更浓了。
沈砚走在前面,避尘剑垂在身侧,每一步都踩得极轻;云栖跟在他半步之后,掌心的木灵种还在微微震颤,像在传递某种隐秘的讯号。
山风掠过他们身侧,卷走了远处传来的狼嚎,却卷不走他们心头的阴云——陈越临死前的话还在耳边响着,"门派里,比你知道的多得多",而苍梧山的灯火,正安静地等待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