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地底遗迹,农神残影(1/1)
云栖的脚尖刚触到实地,火折子的昏黄便被一团青蒙蒙的光冲淡了。
她仰头,裂隙口的光斑已缩成指甲盖大小,而脚下的空间却如被巨手掏空的山体,穹顶垂着钟乳石,四壁刻满螺旋上升的谷穗图腾,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温润的玉色,像被岁月浸过的翡翠。
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种子。
云栖的呼吸突然一滞——那分明是农典《五源篇》里记载的木灵种,表皮裹着细密的青纹,像脉络,像河流,又像被风吹皱的春溪。
它被一层淡青色的结界托着,结界边缘流转的符文与石壁上的图腾同出一辙,连她怀中的木匣都在发烫,隔着布料往她心口撞。
"阿禾亲手种在耕神田核心......"她喃喃念出石壁上的刻字,指尖轻轻抚过最近的一道谷穗纹路。
农典里只说五源种子是上古农神培育的天地灵根,却没提过"阿禾"这个名字。
云栖喉头发紧——沈砚曾说过,他的前世记忆里总有个模糊的身影,总在田埂边递给他新摘的灵谷,唤他"阿砚"。
木灵种突然轻颤,青芒更盛了些。
云栖猛地回神,从袖中摸出《共生诀》残卷。
这是她在药堂扫了三个月药渣,趁青梧不注意从典籍阁最底层翻出的,残页上歪歪扭扭记着:"以生机引生机,以灵种契灵根"。
此刻残页在她掌心自动展开,墨迹竟与石壁上的符文一一重合。
"成了。"她低笑一声,指尖刚要触上结界,地面突然传来闷响。
那声音像春冰初裂,又像老树根挣破土层。
云栖本能地后退半步,后颈的寒毛再次竖起——不是因为危险,而是某种熟悉的、类似于灵田抽穗时的震颤。
下一秒,左侧石壁"轰"地裂开,三尊两人高的石像傀儡破墙而出,石质的关节发出砂砾摩擦的声响,手中巨斧泛着冷光。
"护宝机关。"云栖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农神遗迹不可能毫无防备,只是没想到会在激活种子的刹那触发。
傀儡的动作比她想象中更快,最前面那尊抡起斧头便劈下来,风刃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旋身避开,发尾被斧刃削断几缕,落在地上发出"嗤"的轻响。
第二尊从右侧包抄过来,石足跺得地面龟裂。
云栖踉跄着退向石壁,余光瞥见傀儡脖颈处刻着极小的谷穗——和墙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她心跳骤快,突然想起农典里《御灵篇》的只言片语:"以生机饲之,顽石亦能通灵"。
可此刻她怀里的木匣还在发烫,农典的灵力顺着经脉往上涌,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木灵种在结界里的脉动,一下,两下,像婴儿的心跳。
"轰!"第三尊傀儡的斧头砸在她身侧,碎石溅进她的眼眶。
云栖抹了把脸,血珠混着石屑落在地上。
她望着三尊将她围在中间的傀儡,忽然注意到它们的石臂上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极淡的绿光——和探测球的光色一模一样。
"它们不是死物。"云栖突然笑了,她能感觉到,那些裂痕里涌动的不是杀意,而是某种被封印的、急切的期待。
就像她第一次在杂役房后园埋下灵谷种子,蹲在土坑边守了三天三夜,看芽尖顶破泥土时的那种期待。
"木灵种要醒了。"她轻声说,声音混着石像傀儡的闷吼。
农典在木匣里震得更急,她能听见书页翻动的脆响,像是在催促她。
云栖深吸一口气,不顾傀儡再次劈下的斧头,反而迎着巨斧抬起手——不是防御,而是将掌心按在最近那尊傀儡的石臂上。
裂痕里的绿光突然暴涨。
云栖的灵力顺着掌心涌进傀儡体内,她听见了,真的听见了——在石像生硬的外壳下,有种子发芽的轻响,有根系舒展的呢喃,还有......
"小心!"
上方突然传来沈砚的喝声。
云栖猛地抬头,裂隙口的光斑被阴影遮住,她看见一道银色剑影破光而下。
可不等她反应,身侧的傀儡突然顿住,石斧"当啷"落地,裂痕里的绿光顺着她的手臂往体内钻,像一条温暖的小蛇。
三尊傀儡同时垂下手臂。
云栖的指尖还抵在石臂上,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裂痕在愈合,绿光顺着石纹流转,最终汇聚到它们心口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谷穗印记,和木灵种表皮的纹路分毫不差。
地面又震了震。
云栖转头看向中央的木灵种,发现结界不知何时消散了,青芒正缓缓没入她掌心的傀儡印记里。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傀儡不是守卫,而是钥匙。
它们在等的,从来不是被击败,而是被唤醒。
"云栖!"
沈砚的声音更近了。
云栖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的血已经干了,而三尊傀儡此刻正垂首站在她身侧,像等待指令的侍从。
她望着中央的木灵种,又看了看掌心的绿光,忽然对着最近的傀儡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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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的石指缓缓抬起,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裂隙口传来衣袂破空声。
云栖回头,正看见沈砚踩着剑穗跃下,发梢还沾着血珠。
他的目光掠过她脸上的伤痕,又扫过三尊傀儡,最后落在悬浮的木灵种上。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剑穗上的银铃轻响,"农神的手段,到底是护着生机,不是杀戮。"
云栖刚要说话,木灵种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三尊傀儡同时转身,石足在地面敲出规律的节奏,像是在引路。
云栖望着它们走向大厅深处的背影,又看了看掌心还在发烫的农典,忽然抓住沈砚的手腕。
"它们在叫我们。"她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去看看,木灵种要带我们去哪儿。"
沈砚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掌心里的血痕:"好。"
三尊傀儡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
云栖跟着它们往前走,能感觉到木灵种的青光正顺着她的经脉流动,像春天的第一场雨,渗进每一寸干渴的灵田。
她忽然想起初入仙门时,跪在泥里补种被踩坏的灵谷,那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当杂役,守着一亩三分地。
可现在,她守的是上古农神的传承,握的是能颠覆整个修仙界的生机。
前方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更明亮的青光。
云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砚。
他的眉目在青光里格外清晰,眼尾的血痕还没擦,却笑得温柔:"走。"
她握紧他的手,跟着傀儡走进缝隙。
背后传来木灵种落地的轻响,像颗种子,终于找到了该扎根的土壤。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三尊傀儡心口的谷穗印记正缓缓亮起,与石壁上的图腾连成一片。
整个地下大厅的符文开始流转,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阵图,终于被唤醒了第一丝生机。
云栖跟着傀儡迈入石壁缝隙的刹那,青光陡然浓烈三分。
她的瞳孔被染成淡青色,这才看清眼前的空间并非通道,而是另一重更开阔的穹顶——四壁不再是谷穗图腾,而是刻满交缠的根须纹路,每道根须都泛着湿润的光泽,像刚从灵土里拔起的新鲜植株。
三尊傀儡的石足突然顿住。
云栖刚要开口询问,最左边的傀儡石臂猛地抬起,指向她身后。
她转身的瞬间,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方才进来的缝隙不知何时闭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由树根编织的墙壁,根须间渗出墨绿色黏液,正缓缓蠕动。
"它们在守着什么。"沈砚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根须。
黏液触及他的指尖便迅速凝结,露出下面刻着的细小符文,"是封禁阵纹。"
云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谷穗印记——方才唤醒傀儡时,那抹绿光便留在了她皮肤上,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她忽然注意到穹顶四角各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坛,坛身爬满与根须墙相同的纹路,坛心凹陷处积着半寸黑泥,隐约能闻到腐叶与新芽混杂的气息。
"祭坛。"她低呼一声,农典在怀中震动,书页自动翻到《封禁篇》,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几乎相同的坛纹,旁注写着:"四象归源,以生破封"。
话音未落,中间那尊傀儡突然发出闷吼。
云栖抬头,见它石臂上的裂痕再次裂开,渗出的绿光不再温暖,反而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却撞进沈砚怀里。
他的手掌覆上她后腰,灵力顺着衣料渡进来,将灼痛抚平:"它们被封禁术影响了,原本的灵智在挣扎。"
云栖的指尖抵住太阳穴——她能感觉到,那些傀儡体内的生机正在和封禁之力撕扯,像被暴雨打弯的稻穗,既想向上生长,又被泥水压得喘不过气。
她想起方才用生机唤醒傀儡时的共鸣,咬了咬牙,从袖中摸出半块灵泉玉。
这是她上个月在灵田翻土时挖到的,本想留着给灵谷催芽,此刻却攥得指节发白。
"灵泉残留的生机或许能稳住它们。"她侧头看向沈砚,目光扫过他眼下未干的血痕,"你帮我护法,我引它们去祭坛。"
沈砚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发间的碎石:"小心。"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灵泉玉按在掌心。
清冽的生机顺着经脉涌出,在指尖凝成淡蓝色光团。
她朝着最近的傀儡抬起手,绿光与蓝光相撞的刹那,傀儡的石目突然亮起。
它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轻响,石足缓缓挪动,竟真的跟着她走向左侧祭坛。
"有效!"云栖的心跳快了几分。
她又转向第二尊傀儡,同样的光团刚递出,那傀儡已主动迈开步子。
第三尊更甚,未等她动作,便拖着石斧朝右侧祭坛走去,石斧在地面刮出火星。
四座祭坛同时亮起的瞬间,整座穹顶都震颤起来。
根须墙上的黏液"滋滋"蒸发,露出下面刻满的谷穗与根须交织的阵图。
云栖望着坛心黑泥里突然冒出的嫩芽——每座祭坛的嫩芽都呈不同颜色,赤、金、玄、青,正好对应农典里记载的五源种子中的四源。
"原来五源种子本是一体。"她喃喃着伸出手,中央的木灵种突然脱离悬浮状态,"咻"地钻进她掌心。
温热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她看见自己灵田里的灵谷突然拔高寸许,连去年枯死的老树根都冒出了新芽。
"归者已启程......"
低语声从穹顶最深处传来,像春风拂过麦浪,又像旧友隔着千年的呼唤。
云栖猛地抬头,只见根须墙的中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半透明的光影从中走出——那是个穿粗麻短打的少女,发间别着谷穗编的草环,腰间挂着半块和沈砚随身玉佩一模一样的玉珏。
"阿禾......"她听见沈砚倒抽一口气。
他的手从她腰间滑落,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光影,却又停在半寸之外,"是你吗?"
光影的目光扫过云栖掌心的木灵种,又落在沈砚脸上。
她的唇瓣开合,云栖却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声音:"农神传承,当以生机养万灵,而非困于杀劫。
记住,真正的封印,从来不是锁死,而是......"
"轰——"
穹顶突然塌陷。
云栖被沈砚一把拽进怀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
她抬头,见根须墙正在崩解,阿禾的光影被卷进尘埃里,最后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而是等归人。"
"走!"沈砚的剑穗银铃碎成一片清响,他挥剑劈开砸向云栖的巨石,"出口在根须墙后面,我开路!"
云栖抱紧木灵种,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上——是沈砚的血。
他的左肩被碎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像毫无知觉般,剑招愈发狠厉。
她咬着牙扯下衣袖给他包扎,指尖刚触到伤口,木灵种突然泛起柔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原来如此。"沈砚低笑一声,抓住她的手腕跃上根须墙残留的藤蔓,"木灵种能引发生机,难怪陆沧溟急着要......"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截断。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遗迹最外层的石壁裂开数道大缝,天光从裂缝里漏进来,照见远处山巅——那里有五道身影正在激斗,为首的灰衣老者手持拂尘,正是陆沧溟座下最擅长追踪的玄真长老。
"沈砚!"云栖的指尖掐进他掌心,"他们追来了。"
沈砚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反手将云栖护在身后,剑穗上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那是执法堂传讯铃,只有遇到生死危机才会动用。
云栖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明白,方才在遗迹里听见的"归者",或许不只是农神的传承,更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劫数。
藤蔓在他们脚下断裂的刹那,云栖听见远处传来玄真长老的尖笑:"沈堂主好手段,连上古遗迹都能破......不过今日,你们谁也别想带着种子离开!"
碎石落进眼里,云栖却顾不上揉。
她望着沈砚染血的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又低头看了看掌心还在发烫的木灵种——这颗承载着千年生机的种子,终将掀起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的,最温柔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