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掌教试探,暗流涌动(1/1)
陆沧溟的道袍扫过田垄的声响彻底消失在药园外时,云栖后颈的灼痛才顺着脊椎窜上眼眶。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托住那株被压折的素心兰,断裂处渗出的汁液沾在指腹,凉得像松鹤长老咽气前攥住她手腕的手——三日前,那位总给她药园照顾费的老修正是死在灵泉边,心口五个血洞,与昨夜沈砚在泉边发现的血痕一模一样。
"啪嗒。"
一滴泪砸在兰芽上,惊得云栖猛地抹脸。
她并非为素心兰难过,是被陆沧溟扫过后颈的那道目光惊的——那目光太像她幼时在镇子里见过的人牙子,看她时也是这样温声细语,可转头就把她塞进装猪崽的竹筐。
竹屋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时,云栖正把青梧半月前塞给她的玉简往石桌上按。
那玉简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药堂杂务",实则是她用灵泉水泡了三夜才显形的密文。
此刻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得玉简上的字迹忽明忽暗:"阿禾遗骨镇灵泉眼,得典者方见真藏"。
"阿禾..."云栖喉头发紧。
她摸向颈后发烫的印记,那是今早灵泉里的金穗烙下的,而农典卷首新浮现的"归者持典,泉开神藏",此刻正与玉简上的字在她脑海里撞出火花。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雪夜,她缩在竹屋灶膛前烤火,农典突然自己翻到某页,上面画着个穿葛衣的姑娘,怀里抱着金穗——原来不是她总把农典当亲人,是农典早就在等她。
院外夜枭啼了第三声时,沈砚的身影才顺着篱笆影子溜进来。
他腰间的执法堂令牌撞在门框上,发出极轻的"叮",云栖却像被雷劈了似的弹起来:"你昨夜在灵泉边..."
"松鹤长老的伤,是'五雷指'。"沈砚没等她说完,从袖中抖出半块染血的令牌,"我查了执法堂卷宗,上一任会这指法的,是百年前暴毙的前任掌教。"他的指尖重重叩在石桌上,震得玉简跳了跳,"可陆沧溟说他二十岁才拜入山门。"
云栖盯着那半块令牌,忽然想起今早陆沧溟抚过青灵草时,小指不自然地蜷着——五雷指练到第三层,小指会因内力反噬变形。
她的手慢慢摸向木匣,那里藏着农典,藏着灵泉的秘密,也藏着陆沧溟想要的东西。
"给我。"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要把她的骨头都烙进肉里,"昨夜我在老槐树下看到他了。"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上未擦净的金粉,"他想要的不是药园,是你。"
云栖没说话。
她把木匣钥匙塞进他掌心时,听见篱笆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和昨夜沈砚踩断的那根,位置分毫不差。
第二日卯时三刻,陆沧溟的传话弟子踩着露水踏进药园。
云栖望着那弟子腰间缀着的红绒球——与陆沧溟房里伺候的大弟子一模一样——突然就笑了:"有劳师兄带路。"
大雄宝殿的檀香比往日更浓。
陆沧溟坐在主位上,玄色道袍被晨光照得发亮,像铺了层凝固的血。"云栖啊,"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昨日见你能引动灵泉,想来是有灵根的。"茶盏底磕在案几上,"藏经阁的残卷积了十年,你去整理些有用的,也算为门派出力。"
云栖垂眸,看见他案几边缘压着半张纸,露出的边角上"灵泉封禁"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陈长老会陪你去。"陆沧溟的声音突然温和起来,"他是我当年的书童,最是可靠。"
陈长老从殿后转出来时,云栖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松鹤长老咽气前,她也闻过这味道。
藏经阁的朱红门在身后吱呀打开时,云栖听见陈长老的咳嗽声在廊下回荡。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满地残卷上投下碎金,她的目光扫过最角落的那堆纸页,突然顿住——最上面那张的虫蛀痕迹里,隐约能看出"阿禾"二字。
"云栖杂役?"陈长老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发什么呆呢?"
云栖弯下腰,指尖轻轻拂过那页残卷。
虫蛀的洞眼在阳光下连成线,像极了灵泉里金穗飘落的轨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纸页的脆响,轻轻说:"这卷...我先收着。"
藏经阁的积灰在光束里跳着金粉舞,云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弯腰拾起那页残卷时,余光瞥见陈长老扶着拐杖往窗边挪了两步,咳得肺都要翻出来——和松鹤长老临终前的咳声像极了,混着沉水香的尾调,黏在鼻腔里发腥。
"这卷虫蛀得厉害。"她将残卷摊在石案上,指尖虚虚抚过泛黄的纸页。
虫洞确实多,可那些不规则的圆孔偏偏避开了关键笔画,像有人刻意用虫蛀做伪装,把"阿禾遗骨,化为灵泉;归者承典,启耕神田"十六个字筛了出来。
她喉结动了动,农典在木匣里发烫的触感突然顺着血脉爬上来——原来农典说的"归者",是要她带着农典去承灵泉里的阿禾遗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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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就放回去。"陈长老的拐杖敲在她脚边,震得石案上的残卷簌簌作响。
云栖抬头,正撞进对方浑浊的眼——那眼神和陆沧溟昨日扫过她后颈时如出一辙,温吞里裹着刺。
她突然想起沈砚昨夜说的"五雷指",想起松鹤长老心口的五个血洞,喉间泛起铁锈味。
"是,长老。"她应得极顺,指尖却悄悄摸向袖中。
那里藏着她用灵泉水调和的拓印墨,还有从药园偷带的薄棉纸——青梧上个月说"药堂杂务需要记录灵草习性"时塞给她的,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凉得像块警告。
拓印时她刻意弓着背,让宽大的杂役服遮住石案。
棉纸覆上残卷的瞬间,墨汁像活了似的往虫洞里钻,将字迹吸得清清楚楚。
陈长老的咳嗽声近了,她心跳得耳膜发疼,直到听见对方停在三步外的粗重喘息,才敢加快动作:折起棉纸塞进袖管最里层,再将残卷原样摊开,虫洞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了。"她直起腰,手背蹭过案角的木屑,火辣辣的疼反而让她镇定下来。
陈长老的目光在她袖管上多停了半息,才哼了声:"走罢。"
藏经阁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云栖跟着陈长老往大雄宝殿走,鞋尖踢到块松动的青石板——和昨日陆沧溟的传话弟子踩过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沈砚昨夜说的"他想要的是你",想起灵泉里金穗烙下的印记,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
同一时刻,沈砚正站在藏经阁后的竹林里。
他腰间的执法堂令牌被攥得发烫,方才在执法堂查卷宗时,他发现陆沧溟近三个月调走了半数守阁弟子——这绝不是巧合。
风掠过竹梢,他听见前方小径传来衣料摩擦声,直觉压得他脊背发紧。
"沈堂主。"蒙面人的声音像刮过砂纸,"借一步说话。"
沈砚没动。
他盯着对方指尖泛青的指甲——五雷指练到第三层的特征,和松鹤长老伤口的形状完全吻合。"你昨夜在老槐树下。"他抽出腰间的乌鞘剑,剑鸣惊起半林雀鸟,"是陆沧溟派你来的?"
蒙面人不答,抬手就是一记五雷指。
紫电裹着风刃劈来,沈砚旋身避开,剑鞘重重砸在对方腕骨上。"拖延时间?"他冷笑,"怕云栖在藏经阁查到什么?"话音未落,对方突然甩出一把淬毒的银针,他侧身时被擦破左肩,血珠渗出来,却让他的眼神更冷了。
这场打斗持续了半柱香。
沈砚的剑挑开对方最后一枚飞镖时,剑尖已经抵在对方喉结上。"说。"他压着声音,"陆沧溟要什么?"
蒙面人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溢出来:"掌教要的...是她的命。"话音未落,他咬碎了嘴里的毒囊,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很快渗进砖缝,像朵开败的墨菊。
沈砚蹲下身,从对方怀里摸出半块令牌——和他昨夜在灵泉边捡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他捏着令牌的手在抖,不是疼,是怕。
云栖此刻还在藏经阁,而陆沧溟的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了。
云栖跟着陈长老回到大雄宝殿时,陆沧溟正端着茶盏看日晷。"辛苦云栖了。"他笑得慈和,"陈长老,带她去领月钱。"陈长老应了,转身时袖中坠着的沉水香囊晃了晃,云栖盯着那抹暗红,突然想起松鹤长老咽气前攥着她的手,也是这样凉。
出了宝殿,她借口去茅房,绕到后巷的老槐树下。
沈砚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时,她差点哭出来——他左肩的血迹还没干,却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拿到了?"
云栖点头,将袖中的棉纸塞进他掌心。
沈砚展开看了眼,瞳孔骤缩。
远处传来弟子敲晚钟的声音,余韵裹着风撞进两人中间。"他要我的命。"沈砚突然说,声音低得像叹息,"方才擒住的人说的。"
云栖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农典里画的那个抱金穗的姑娘,想起灵泉里的金穗烙下的印记,突然就笑了:"那我们就先取了他的灵泉。"
月上柳梢时,云栖蹲在竹屋灶膛前烧火。
沈砚坐在她身侧,用灵火烤着她拓印的棉纸。
火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将"启耕神田"四个字照得发亮。
她摸向颈后发烫的印记,农典在木匣里轻轻震动,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深夜的风掀起窗纸,吹得棉纸上的字迹沙沙作响。
云栖将拓印好的残卷小心收进木匣,抬头时正撞进沈砚的眼——那里有星火,有决心,还有藏在最深处的,破釜沉舟的狠。
"亥时三刻。"他说,"灵泉山谷。"
云栖点头。
木匣扣上的瞬间,农典里的金穗突然亮了起来,在匣盖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像条引路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