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致命的刻痕(1/1)
在夜晚的营火旁,他们没有哭泣。反而每个人都在唱圣歌,用歌声为死去的同胞送行。
阿维罗修士举起空圣杯,对着夜空喊:
“今日,我们以血为酒,以痛为祭!
圣光见证,我们不死!我们不灭!”
平民们跪倒在地,哭喊着称呼他们自己为——
“光明余烬骑士”。
消息迅速传开。
人们震惊地发现,教廷虽然失去了半神军团,却诞生了一支更加恐怖的力量——他们不依赖血脉,不依赖荣耀,而是依赖信仰。
敌人杀不尽他们,死亡反而成为他们的燃料。
只要有一个人还在唱圣歌,余烬骑士的战意就不会熄灭。
星落在远方得知此战的结果时,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难言的压抑:
城市废墟之下,断裂的穹窿把月光切成一片片冷银。地下回廊里烛焰像细小的灵魂,一呼一吸,忽明忽暗。碎裂的圣像被拢在墙角,鼻梁缺失,眼窝里却还嵌着两点钝钝的光。
大主教·瓦勒里安拄着象牙权杖,在最深的石窟停下。这里曾是光明教廷最古老的“典仪室”,如今尘埃厚得能掐出一块面。四位残存的主教、三位典仪师、两名抄经修女、一个沉默的符纹匠围在他身旁,像围着一团垂死的火。
“旧仪——不能用了。”瓦勒里安沙哑地开口,嗓音像磨过砂纸,“神辉断流,诸环失去回应。靠外来的恩典,我们会再败一次。”
典仪长修伯特咽了咽口水:“可若不接入光明神的神辉,刻痕之光从何而来?”
瓦勒里安用权杖轻轻敲了敲地上的古旧阵盘,灰尘炸开成一圈小小的光雾,露出下面的纹理:双环十三刻。内环是旧时的“祈降环”,外环是“护律环”,十三个刻位像十三枚牙,嵌在两环之间。
“从我们自己来。”他一句一句,像往黑夜里钉钉子,“从血夜,从歌声中,从痛苦中。把人的身体改成力量之源。”
抄经修女艾蕾娜颤声问:“您要把祷歌……当作引擎?”
“祷歌不再是祈求,祷歌是一种律动,一种节拍,能量的节拍,让能量发射遵循一种自然规律。”瓦勒里安抬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给心跳设置一个节奏,给呼吸定下拍子。即使外在能量不在,我们就把人的身体—歌声—血夜—骨头封闭成一环。”他顿了顿,“闭环,才是术的根。”
“术不是神恩?”众人心底不约而同地生起了涟漪。
圣符纹匠“哐”地放下一只包裹严实的木匣,揭开布,里面躺着一套干净而泛着冷光的器械:骨头制作的“骨刻针”、银色的缝钩、白金的钉子、圣属性的导油、止痛粉。每一样都默默地躺在那里不发出任何声响,但每一样都能让人起鸡皮疙瘩,似乎耳边传来的痛苦地哀嚎。
瓦勒里安把一张新绘的仪式图铺在石台上:
旧式“单环祈降”被他划掉,改为“双环三律”;
三条粗黑线把阵盘分成“歌律、血律、痛律”;
每一律下又细分四道:拍、和、引、束。
图旁的批注歪歪斜斜,显然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失去神辉之后,祈降变得虚幻。以共同祈祷代替单人向神明祈求力量,以在骨头上刻画代替神赐印记,以痛感作驱动,这一步我们可以称为‘苦度’。苦度不过,则圣痕不显;苦度过度,则焚体而亡。以‘束’律止之。”
“我们要做的不是请来一道光,而是把人当成一盏灯。”瓦勒里安说,“外环护律固定在四律十二拍,由合唱队维持;内环由刻痕者本人承担。他唱歌,他流血,他忍痛,三件事不能错一件,顺序也不可变。”
修伯特犹疑:“若刻印还是失败——人就没了。”
“失败就记在碑上。”瓦勒里安平静得近乎残酷,“像记下每一位倒下的骑士一样。我们不是在拣命,我们在铸军,以人作为材料。”
众人沉默。石窟顶的一滴水终于落下,啪的一声,像给这句判词盖了印。
第一批不是骑士,而是先驱者,后来他们自嘲为苦行者。他们主动尝试,用生命进行试错,理由简单:“若路错了,我们以死了之。”瓦勒里安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去劝。劝,是旧时代的奢侈,他们如今已经没有资格。
试板放在石室中央,是一块从倒塌主殿抬来的祭台碎片。碎片的断面仍旧洁白,像一块被大锤劈开的骨头片子。
艾蕾娜抬着香炉走过,白雾绕着每一张脸打转;符纹匠戴上皮手套,把骨刻针按进炭火里烧至暗红,再浸在圣油中,火光“咝”地退去——热气混着圣油的清凉,像是把雷霆塞进了清水里。
苦行者安德烈躺上碎台,裸露上身,死死盯着顶上的裂缝。他的肩胛嵴起伏,像两只正按住翅膀的手。
“记拍。”瓦勒里安打了个响指。
两名修女立在两侧,开始以极稳的音量拍律:“一、二、三、四。”
歌律响起。合唱队用最简单的旋律——没有大跳,没有装饰音,只是四拍长呼与短吐的排列。冷热交替、开合均匀,让刻痕者的神经跟着呼吸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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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律开。符纹匠描出第一道线,从胸骨上缘起笔,向下折入心包附近,绕过六芒星。
安德烈咬住布带,额角青筋像蛇一样冒出来。
痛律开。艾蕾娜把温热的圣油滴在新开的线条上,油珠沿着血痕流淌,边走边发出奇异的亮光,仿佛在肉里点了一盏灯。安德烈浑身一颤,叠起来的布带被咬出清晰的齿痕。
瓦勒里安没有催,只有三个字:“守——定——拍。”
当第三道线落针时,安德烈的背脊猛地拱起,像被弓拉满。歌队把音拉低半度,似乎让他的呼吸暂时有了栖身之所。修伯特捏着一颗白金钉,在第三线末端轻轻一点——那钉似乎不是钉在了肉上,而是钉住了光。安德烈呜咽了一声,眼里却忽然亮了,亮得像刚刚洗完的刀刃。
“看见了……”他含糊地说,“看见……格……不是神,是格……”
瓦勒里安眼睛一动:这人……在痛里看见了律。
“第四线,倾角减三度。”他淡淡吩咐,“让他的‘格’合在我们图上。”
符纹匠手稳得像石头生的,针尖抖都不抖。第四线下去时,石室里的烛火一起昂了一下,像一群听懂了指挥的合唱者一齐抬头。
六芒闭合。
安德烈像从深水里被人一把拎起来,猛吸一口气,胸口的血痕在光中合为一个燃点。那燃点不大,却很稳,像一粒被按入骨头中的星星。
他没有喊“我成功了”,他只是吐出被咬烂的布,喘着,笑着,眼泪混着汗一齐滑了下去——一个从泥里爬出来的人,第一次摸到了神圣之火。
“记录。”瓦勒里安道,“苦度八成三,束律未触发。备注:主体在第三线末自见‘格’,可引申自律分支。”简短地记录着,这是只有了解其中技术的人才看得懂的记录。
修伯特长吐一口气,手背全是汗。艾蕾娜偷偷抹眼角,被瓦勒里安看见。他没有责备,只淡淡说:“把你的眼泪记在心里——痛也要适可而止。”
三次试验之后,他们发现了两处要命的缺口:
护律环在第二遍合唱时出现拍差,刻痕者心跳与外拍相互“抢位”,最易导致受体暴走。
痛律过量时,“燃点”会在血—油交界蔓延,形成不可收束的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