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警号下的谎言(1/1)
我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分光仪的冷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配电箱内部的陈年锈迹。
那串数字和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周明远,警号XXXXXX。
这三个字下面,还刻着一行更小的字,几乎与金属的纹理融为一体:“从未放弃警察身份!”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
一切都颠覆了。
周明远不是一个被欲望腐蚀、自愿接受改造的怪物,他是一个警察,一个卧底,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囚徒。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击穿我的脊髓,让我浑身战栗。
“沈墨,你看什么呢?”林疏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焦急。
她正试图安抚躺在地上、身体时而抽搐的小芸。
我没有回头,只是用嘶哑的声音说:“周明远……他是个警察。”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疏桐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我的背上。
几秒钟后,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手边的紫外线灯,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
“如果他是警察,他一定会留下不止一条线索。”她说着,将强烈的紫外光束扫过我们身处的这间破败不堪的实验室墙壁。
斑驳的墙皮在紫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突然,林疏桐的动作顿住了,她将光束固定在小芸躺倒位置的上方墙面。
“这里……”她的声音在颤抖,“涂料下面有字!”
我立刻凑过去,只见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墙面上,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显现出一行行用特殊荧光剂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那是一个父亲绝望的笔触,每一划都充满了痛苦和悔恨:“爸爸对不起小芸……爸爸没能保护你……”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周明远被困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实验品,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写下自己的忏悔。
就在这时,实验室角落里那个负责监控我们生命体征和环境数据的机器人——我们管它叫老胡——头顶的红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
它那万年不变的合成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和撕裂感:“警报……密码错误。识别到未知权限操作。核心区域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一小时。”
“什么密码?”我猛地回头,死死盯着老胡。
“密码错误……密码错误……”老胡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尖利,像被刮擦的金属。
一小时。
这个时间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头顶。
这个地下堡垒,这个囚禁了周明远和无数秘密的地方,即将变成我们的坟墓。
“妈妈……”地上的小芸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呓语,她的瞳孔在灯光下失去了焦点,开始缓慢地扩散,“妈妈说……地下有光……”
林疏桐立刻蹲下,用手电照向小芸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行,她的生命体征在快速衰退!”
“地下有光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地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活下去的关键。
小芸没有回答,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句话。
她的绝望和周明远的忏悔,与冰冷的倒计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周明远每月都会被带去做一次‘身体检查’,陈医生留下的记录里称之为注射‘营养剂’!”
我冲向房间另一侧被我们撬开的档案柜,从里面翻出那个被严密封装的数据芯片。
这是陈医生的实验室日志,我们之前因为信息过于庞杂,只看了摘要。
现在,没时间了。
我将芯片用力按进便携终端的接口,一阵数据流闪过,陈医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日志自动播放起来,冰冷的电子音解释着一切:“实验体B - 07,周明远,每月需注射4号化合物,以维持其精神稳定及记忆连续性断裂……”
“4号化合物是什么?”林疏桐急切地问。
我迅速在终端上检索,一行刺目的化学名称跳了出来:“氟化物记忆封印剂。一种高效的、可逆的神经毒素,能精准封锁特定时间段的长期记忆,使其无法被主动提取。”
真相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我的胸口。
他们不是在给周明远注射营养,而是在每个月都给他洗脑一次!
让他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任务,忘记反抗的念头!
难怪他会变得麻木,难怪他会在清醒的片刻留下那些绝望的字迹!
我下意识地操作终端,试图调取这里的门禁记录,想看看周明远都被带去了哪里。
“该死!”我低声咒骂道,屏幕上显示出一行红色的警告:“权限不足。所有A级以上门禁记录已被格式化。”
线索又断了。裁决者的手脚干净得令人发指。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走廊的尽头,那扇我们刚刚进来的合金门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闪现。
是周明远!
不,不是实体,他的身影半透明,带着数据流失般的波纹,像一个即将消散的全息投影。
这或许是系统崩溃前,他预设的某种应急影像。
他的幻影面容痛苦,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小芸身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但清晰的指令:“救她……用我的警徽!”
警徽!
我脑中灵光一闪。
那不仅仅是身份的证明,更是他留下的关键道具!
林疏桐的反应比我更快。
她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挂着的那件破旧警服前,那警服是周明远刚被抓进来时穿的,一直被当成废品挂在那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扯开警服的内衬。
随着“撕拉”一声,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药瓶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林疏桐捡起药瓶,借着光看清了上面的标签,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狂喜:“找到了!是‘血清拮抗剂’!这是终止强化剂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砰!”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枪响从我们来时的楼梯间猛然炸响,子弹呼啸着击碎了我们身旁的一块观察窗玻璃,碎片四溅!
“小吴!”我心头一沉。
小吴是负责在外围接应我们的同事,这枪声意味着他暴露了,甚至可能已经……
敌人来了!他们要杀人灭口!
自毁倒计时,垂危的小芸,步步紧逼的追兵。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瞬间汇集到了顶点。
“密码!我们需要密码停掉自毁程序!”林疏桐吼道,她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给小芸注射拮抗剂。
密码……周明远的警号?
不对,老胡提示错误。
他的生日?
也不对!
我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所有的线索在其中疯狂碰撞。
对不起小芸、被封印的记忆、从未放弃的身份……他是一个父亲!
一个深爱着女儿,却被迫忘记一切的父亲!
一个被封印了记忆的警察,一个绝望的父亲,他会用什么来当成最重要的密码?
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愿忘记的东西!
“是小芸的生日!”我朝着控制台的方向狂吼道,“密码是小芸的生日!周明远从没忘记过!”
我吼出这句话的同时,身体已经扑了出去。
我没有时间去控制台输入,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断老胡的自毁程序指令源!
我猛地从腰间甩出我的分光仪,用尽全力砸向老胡的监控主屏幕。
“咔嚓!”玻璃应声碎裂,火花四溅。
“密码确认——”老胡扭曲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它的监控画面一阵剧烈地扭曲闪烁,最后浮现出一张狰狞的面具,一个经过处理的、非男非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充满了嘲弄和轻蔑:“天真。你们赢不了裁决者!”
话音刚落,整个监控系统彻底陷入黑暗。
自毁倒计时的警报声,停了。
我们暂时安全了。
我喘着粗气,瘫倒在地。
然而,还没等我松一口气,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弥漫开来。
我惊恐地看去,只见小芸的身体下方,正有暗红色的液体不断渗出,但那并非普通的血液。
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诡异的荧光,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地在地面上漫延开来。
“妈妈……”小芸再次发出了梦呓,她的声音空洞而遥远,“妈妈在地下河……她要带我走……”
地下河?那是什么?
林疏桐刚刚给小芸注射完拮抗剂,此刻正将听诊器贴在小芸的胸口,她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惊骇。
她抬起头,嘴唇发白,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听到了……双重……心跳声。”
“什么意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的器官……她的身体正在被另一种生命力侵蚀、同化……”林疏桐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不,不是吞噬,是融合!它正在吞噬周明远的生命!通过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链接!”
我呆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
我们赢了一场战斗,却发现自己正面对一个更加恐怖、完全超乎理解的深渊。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回了房间的起点,那个一切谜题开始的地方——配电箱。
我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内部的刻痕上。
但直觉告诉我,我一定遗漏了什么。
裁决者行事如此缜密,他们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
或者说,这个线索本身,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向一个错误的结论?
我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挪回配电箱前。
这一次,我的眼睛几乎贴在了金属表面上,不放过任何一寸。
分光仪的探针,再一次贴上了配电箱冰冷的金属外壳。
这一次,是在底部。
那里,有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细微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