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锈墙下的星光(1/1)
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我的掌心,热成像仪屏幕上,那团微弱的人形热源正在黯淡,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我喉咙发干,每一个像素的衰减都像重锤敲击在我的神经上。
药厂二楼仓库,一个我无法触及的绝地。
“她的体温……在下降!”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边缘显得格外单薄,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林疏桐站在我身旁,她没有看我的仪器,而是死死盯着手中小芸的画本。
那本被翻烂了的画册,记录着一个孩子眼中扭曲的世界。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扯开了画本用胶带粘住的最后一页。
“撕拉”一声,像是撕开了这个案件最后的伪装。
画纸背面,用歪歪扭扭的蜡笔画着一栋建筑的轮廓,不是孩子气的简笔画,而是一种近乎精准的、带着诡异透视感的结构图。
林疏桐的指尖在那栋建筑的轮廓上划过:“这栋建筑的轮廓——”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我,投向不远处那栋阴森的药厂主楼,“沈墨,这不是画,这是地图!”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从厂区高处的广播喇叭中炸开,紧接着,一个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回荡在整个夜空之下。
是老胡。
“沈墨,你以为你找到了什么?没用的。你救不走任何人!”
那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我的耳膜。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甚至在欣赏我们的徒劳无功!
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药厂二楼,那间仓库正对我们的一面墙壁,突然亮了起来。
那不是灯光,而是一面巨大的投影!
老胡竟然把整面墙壁当成了他的幕布。
一行行冰冷的实验记录在墙面上飞速闪现,像幽灵的文字。
我的目光被其中一行死死锁住:
“第15号实验体…脑电波同步稳定…即将完成人格重塑!”
第15号实验体!
那团正在衰减的热源!
他们不是在杀人,他们在……重塑一个人!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比单纯的谋杀要邪恶千百倍!
“妈妈……”
一声微弱的呢喃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低头,看见小芸正仰着头,呆呆地望着那面投影墙。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一滴、两滴……带着诡异荧光的液体从她紧握的拳头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是血,至少不是正常的血。
“妈妈在叫我……”小芸的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她要带我去看星星!”
“看星星”……我猛然想起,这是小芸的母亲失踪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绝不是巧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老胡在二楼,受害者也在二楼。
他想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阻止。
这是一种心理战。
但他忽略了一点,如果他想彻底隔绝我们,就不会给我们看这些。
他想炫耀,想击溃我们的意志,而这,恰恰是他的破绽!
我的目光扫过身旁的围墙,那是一堵斑驳的红砖墙,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指纹比对卡大小的轮痕比对卡,贴着围墙底部一处不起眼的磨损痕迹缓缓移动。
卡片边缘细微的刻度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
“红土磨损模式……”我喃喃自语,心脏狂跳起来,“这种磨损不是自然风化的,是有机物和红土混合后的高频摩擦造成的……是鞋底!是同一双鞋!她每天都在尝试——”
我话未说完,林疏桐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她的另一只手,正将一个冰冷的听诊器死死抵在围墙上!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墨,你听!”她将听诊器的另一端塞进我的耳朵。
起初是一片死寂,随即,一阵极其微弱、但极有规律的震动传了过来。
“咚…咚…咚…”那不是水流声,也不是机器的轰鸣,那是一种……搏动!
林疏桐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得像连发的子弹:“是地下水管的震动……频率和我刚才给小芸测的心率几乎完全一样!和小芸的心跳同步!”她猛地拔下听诊器,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下面有活人!”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我脑中炸开!
二楼的热源是诱饵,是老胡的剧场!
真正的关键在地下!
“人格重塑”、“脑电波同步”,小芸和地下的“活人”,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链接!
“沙…沙…”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我们藏身的拐角处传来。
是小吴!
那个保安的巡逻路线!
他提前了!
我的大脑瞬间进入应激状态。
暴露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我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从勘察箱里抄起沉甸甸的分光仪,看准头顶斜上方那个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用尽全身力气甩了出去!
“砰!”
一声脆响,监控摄像头被砸得粉碎,玻璃和零件四散飞溅。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动了。
我们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
“老胡的热成像盲区只有——”我压低声音,正要说出我的判断,那个位置紧贴着厂区主楼的动力系统,因为高热和电磁干扰,是所有热成像仪的死角!
“啊——!”
小芸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没有看被砸碎的摄像头,也没有看巡逻兵靠近的方向,而是伸出手指,直勾勾地指着我们前方不远处,那个紧贴着主楼墙根的、巨大的灰色铁皮箱子。
“那个配电箱!爸爸的警号在发光!”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个老旧的户外高压配电箱,上面满是锈迹,贴着“危险!高压!”的警告标志。
在手电筒的边缘光线下,我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发光?
这孩子难道……
“嘶——”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通风管道里爬行。
紧接着,一根闪着金属寒光的注射器从生锈的通风口栅格里坠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在我们脚边的泥土里。
针管摔裂了,但没有完全破碎。
我蹲下身,借着手电光,看到针管的玻璃外壁上,用激光蚀刻着一行小字:记忆同步率98%!
98%!我们没有时间了!
林疏桐的反应比我更快,她没有去看那根注射器,而是闪电般地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急救药箱,她的手术刀像蝴蝶穿花一样,瞬间挑开了一个不起眼的药剂盒。
里面不是常规的急救药品,而是一排封装好的白色粉末。
她用手术刀的刀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氟化物……高纯度的氟化物!和我们在周明远家里发现的那个药瓶,成分完全一致!”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集成了一张指向死亡的地图,而地图的终点,就是小芸指着的那个配电箱。
周明远,15号实验体,小芸的母亲,小芸的父亲……他们都被卷入了这场由氟化物和记忆同步构成的疯狂实验里。
我猛地站起身,甩出分光仪的动作让我的手臂肌肉还在酸痛,但此刻我顾不上了。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配电箱,小芸的话在我耳边回响——“爸爸的警号在发光”。
她不可能无中生有。
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用肉眼观测到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因肾上腺素飙升而颤抖的手稳定下来。
我举起刚刚被我当成武器的分光仪,将镜头对准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配电箱。
那不仅仅是个配电箱了,它是一个墓碑,一个祭坛,一个通往真相或者地狱的入口。
我的手指按下了扫描按钮,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臭氧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配电箱内部传来的、微弱而危险的电流嗡鸣声。
我知道,我即将看到的,将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或者,是释放出更深层恐惧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