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三皇子召见,险象环生(2/1)
三皇子的密令木匣在掌心压出红痕时,苏小棠正望着老厨头佝偻的背影。
楼下灶房里,弟子们抄菜谱的沙沙声混着炭炉的轻响,像极了她刚入侯府时,在后院扫灶灰的日子——那时她总把碎煤块藏在围裙里,夜里偷偷给冻得发抖的小乞儿暖手。
"小棠。"陆明渊的声音从身后漫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沉木香。
他指尖掠过她攥紧木匣的手背,温度透过薄茧渗进来,"三皇子选在寅时三刻召见,是要你带着倦意赴局。"
苏小棠垂眸看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可此刻却轻轻抚过她手背上洗不去的灶灰印子。"我本就没打算带着清醒去。"她抽回手,转身走向衣柜,木匣在案几上磕出轻响,"但总得穿得像个掌事。"
衣柜的樟木香涌出来时,她的指尖先触到了那层青纹云缎。
官服压在箱底三年,金线绣的鲤鱼跃龙门却依然鲜亮,尾鳍处的针脚是她连夜赶工的——当年她刚当上代理掌事,老厨头拍着她肩膀说"御膳房的官服,得穿出灶火的底气",于是她拆了自己唯一的银簪,换了金线重绣。
"要帮忙么?"陆明渊倚着门框,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像把未出鞘的刀。
苏小棠摇头,解开盘扣时,腕间的银铃铛轻响——那是天膳阁的小徒弟们用废银打造的,说"掌事出门,我们的福气跟着响"。
她将官服套上肩,金线蹭过锁骨,像当年老厨头拍她后背的力道。
最后系上束带时,她摸出发间的檀木簪,尾端的小机关"咔嗒"轻响,藏在空心处的纸页滑进掌心——那是"紫罗兰霜替代房"的副本,墨迹未干,还沾着老厨头的墨渍。
"藏得好。"陆明渊突然开口,声音里有笑意,"当年你藏半块炊饼在灶台砖下,我站你身后三步都没闻见麦香。"
苏小棠系好最后一颗盘扣,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青砖。
她望着他眼底的暗涌,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三皇子的人在院外候着,你该走了。"
"我等你回来。"他握住她欲收的手,拇指碾过她虎口的烫伤疤——那是上月教小徒弟熬糖时溅的,"若听见偏殿的铜鹤香炉响三声,就往东边柱础下摸。"
苏小棠没问是什么,只点点头。
她知道陆明渊的"准备"从来不是空口白话,就像当年她被嫡姐推下井时,他的暗卫早等在井下;她被御膳房老太监刁难时,他的帖子总能准时送到司礼监。
宫道的青石板浸着露水,苏小棠的官靴踩上去发出轻响。
她提前半炷香到了偏殿,守门的小太监见她来早了,眼里闪过慌乱——显然三皇子没料到她会打破"臣僚晚到以示惶恐"的规矩。
偏殿里燃着沉水香,三皇子坐在描金软榻上,玄色锦袍绣着暗纹云雷,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抬眼时,苏小棠看见他眼角的细纹——这是最近才有的,想来为了皇位争得连夜未眠。
"苏大人倒是守时。"三皇子端起茶盏,茶烟模糊了他的表情,"可知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他抬手,身后的太监展开一卷明黄奏折,"礼部尚书说你擅自更改御膳方子,图谋操控圣体。"奏折上的朱批刺得苏小棠眯眼——那是她改良的山药茯苓粥,为的是给咳血的皇上润脾。
"臣改的不是方子,是火候。"苏小棠跪下,官服的金线在地上铺成河,"皇上龙体虚寒,原方用猛火熬三刻,米芯未化反伤脾。
臣改文火慢煨五刻,米油裹着药气,方能入肺腑。"她抬头时,目光扫过三皇子案头的茶盏——建窑兔毫盏,杯底沉着半枚茶梗,"若殿下不信,可着太医院查验御膳残渣,或传当日抬膳的小太监对质。"
三皇子的指节在案几上轻叩,节奏突然加快。
苏小棠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征兆——她把皮球踢回了太医院,而太医院院正昨日刚递了帖子,说"天膳阁的厨子比太医更懂圣体"。
"苏大人倒是会推脱。"三皇子放下茶盏,杯底与案几相撞的脆响惊得烛火一跳,"可朕听说,你那什么天膳阁,收的都是被赶出宫的老御厨?"
"天膳阁收的是厨道。"苏小棠的声音像灶上炖了整夜的汤,不沸不腾却烫人,"当年御膳房裁员,老掌事陈阿四被逐时,连半本菜谱都没带走;孙娘子的酱菜方子,是她奶奶跟着孝庄太后进关时传下的——这些若断了,殿下吃的,怕也是没根的菜。"
殿外突然刮起穿堂风,烛火晃了三晃,灭了两盏。
苏小棠借着月光看见三皇子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什么梗住。
这时,她听见殿外的铜鹤香炉发出轻响——一声,两声,第三声时,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银铃铛。
"苏大人倒是会说。"三皇子重新点上蜡烛,笑容像新上的釉,"今日就到这儿,你且回去。"他挥挥手,太监捧着木匣过来,"这是朕赏的补药,你每日用参汤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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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棠接过木匣时,指尖触到匣底的凸起——是颗碾碎的巴豆。
她垂眸应"谢恩",起身时官服扫过柱础,指尖在石缝里摸了摸,触到一张油纸包着的药丸,带着体温。
出偏殿时,晨雾刚漫过宫墙。
苏小棠望着东边飞檐上的铜铃,突然觉得有目光落在后颈——不是三皇子的,是更沉、更稳的,像当年陆明渊站在侯府假山后,看她被嫡姐推下井时的目光。
她摸了摸发间的檀木簪,银铃铛在腕间轻响。
天膳阁的灶火该醒了,老厨头大概又在骂小徒弟切葱丝切得太粗,而陆明渊...她低头看了眼袖中油纸包的药丸,唇角微勾——他总说"暗卫的影子比月光还轻",可今日这影子,倒比月光暖些。
晨雾漫过宫墙时,苏小棠的银铃铛在腕间轻响三下。
这是陆明渊暗卫传递密信的暗号。
她垂眸盯着鞋尖的青石板,听见檐角铜铃被风卷起的碎响里,混着极轻的"林崇远"三字——那是三皇子近期最忌惮的户部尚书。
偏殿里的沉水香突然呛入鼻端。
苏小棠喉间一痒,抬袖掩唇时瞥见三皇子正用玉扳指敲着茶盏,指节泛白。
她想起陆明渊说过,三皇子要扳倒林崇远,必须借重能影响圣体的人——而她这个御膳房代理掌事,恰好捏着皇上每日的膳食方子。
"殿下。"她突然开口,官服金线在烛火下泛着暖光,"臣有个不情之请。"
三皇子抬眼,眼底浮起警惕:"说。"
"圣躬近日总说心悸难眠。"苏小棠从袖中摸出那方油纸包的药丸,正是陆明渊让她在柱础下摸到的,"臣新得个安神膳食方子,用茯苓、酸枣仁配嫩鸽脯,文火慢煨三个时辰。
若殿下信得过臣......"她顿了顿,将药丸轻轻推至案几中央,"可亲自试尝。"
三皇子的目光在药丸上凝了片刻,突然笑出声:"苏大人这是要拿朕当试菜官?"他指尖刚要碰那油纸,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禀报:"天膳阁老厨头求见,说有紧急厨务要回禀掌事。"
苏小棠心下一跳——老厨头最厌宫规,从不会贸然闯宫。
她朝三皇子福身:"臣的人,想来是怕臣误了早膳时辰。"
三皇子挥挥手,太监掀开门帘的刹那,苏小棠看见老厨头站在廊下,青布围裙沾着豆汁,手里拎着半块没切完的嫩豆腐。
他浑浊的眼珠朝她扫来,又迅速垂下——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有变故。
偏殿门重新合上时,三皇子已捏起药丸,凑到鼻端轻嗅:"倒有股子松木香。"他突然抬眼,"你就不怕朕以此为凭,参你个谋害皇亲?"
"若殿下真想治罪,臣昨夜就不会活着站在这儿。"苏小棠直视他的眼睛,"您需要的是能证明'天膳阁方子有效'的人证,而臣需要的......"她指尖轻点案几上的山药茯苓粥奏折,"是您的默许。"
三皇子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将药丸丢进嘴里,喉结滚动两下咽了下去:"去准备膳食。"他指腹擦过嘴角,"若难以下咽,你和你那什么天膳阁,都得给朕殉葬。"
天膳阁的灶房里,老厨头的铁铲"哐当"砸在案板上。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他扯着嗓子骂,浑浊的眼珠扫过围在灶前的弟子们,"这道三品豆腐羹,要嫩得能戳破纸,滑得能溜过勺!"
小徒弟阿满的手一抖,刚切好的豆腐丁落进瓷碗,溅起星点豆汁。
老厨头抄起铁铲作势要打,却在半空顿住——他瞥见阿满腰间的布囊,那是装着天膳阁新收的酱菜方子的。
"发什么呆!"他反手敲了敲阿满的脑袋,转身时袖子扫过墙角的青砖。
等弟子们重新低头切豆腐,他蹲下身,指甲抠住砖缝轻轻一撬,青石板"咔"地弹起半寸。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压在砖下时,指腹触到包角的墨迹——正是天膳阁这三年的主账册,连皇上赏的御酒都记着数目。
"老掌事,水开了!"阿满的声音惊得他手一缩。
老厨头迅速盖上青砖,抄起铁铲往锅里一搅:"滚水点卤要三次,少一次豆腐就散!"他余光扫过墙角,心跳得像擂鼓——主账册藏好了,副本在案头的《食经》里夹着,就算有人来查,也只能翻到些无关紧要的流水账。
偏殿内,苏小棠掀开食盒的刹那,鸽脯的甜香混着茯苓的清苦漫出来。
三皇子凑近些,盯着白瓷盅里颤巍巍的羹汤:"这就叫安神膳?"
"臣加了点松针汁。"苏小棠执起银匙,"松针入肝,能平燥火。"她舀起一勺递过去,"殿下尝尝?"
三皇子接匙的手突然顿住。
他盯着苏小棠身后的侍从,那人身着玄色短打,正垂眸擦着案几,后颈有道新月形疤痕——和昨日老太医宅外那道一模一样。
"好。"三皇子将羹汤送入口中,眉峰渐渐舒展开,"倒比太医院的安神汤顺口。"他放下匙,目光扫过侍从,"李全,去御茶房拿些蜜饯来。"
侍从李全应了声,转身时衣角扫过苏小棠的官靴。
她盯着他后颈的疤痕,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这是第三次见这人:第一次在陈阿四被逐的巷口,第二次在孙娘子交方子的茶棚,第三次......在老太医被毒杀的前夜。
"苏大人发什么呆?"三皇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立刻福身:"臣见殿下用膳满意,高兴得忘了规矩。"
三皇子笑了笑,挥挥手:"退下吧。"
宫道的晨雾更浓了,苏小棠的官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故意放慢脚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两步,三步,和她的节奏严丝合缝。
转过廊角时,她装作被晨露打湿的青苔滑倒,踉跄着扶住廊柱。
余光里,玄色短打在五步外顿住,后颈的新月疤痕在雾中忽隐忽现。
"掌事?"远处传来小太监的吆喝,"御辇在景阳门候着!"
苏小棠直起身子,拍了拍官服上的水痕。
她望着景阳门方向,腕间的银铃铛轻轻摇晃——陆明渊该收到她藏在食盒夹层里的纸条了,那上面画着道新月形的疤痕。
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根冰针,扎在她后颈。
晨雾里,传来更轻的脚步声,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是陆明渊的暗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