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夜探皇城,步步惊心(1/1)

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宫墙根的酸枣刺扎破手背的疼意早被肾上腺素冲散,她贴着墙根的阴影,目光紧盯着老太医私宅的青瓦檐角——那盏昏黄的灯还亮着,却比方才暗了些,像有人正背对着窗户翻找什么。

她摸到腰间藏的铁丝钩,这是方才翻墙时从墙缝里抠的断钉磨的。

老厨头说过,越是看似规矩的老医家,越爱在宅院里留些防贼的机关。

她屏住呼吸,脚尖点上院角的石磨,指尖刚够到檐下的木棂,突然听见院内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心尖猛地一颤。

她悬在半空中,耳朵竖得比猫还尖——是茶盏搁在案几上的动静,混着一声极轻的叹息。

老太医的声音?

她记得那声音总带着点痰音,此刻却清冽得反常。

"吱呀"一声,窗子后的影子晃了晃。

苏小棠本能地缩成一团,后背贴上冰凉的砖墙。

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她脚边的青砖——那上面有半枚新鲜的泥鞋印,纹路是御林军特有的云纹。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她突然意识到,方才在墙外听见的丝缎摩擦声,或许根本不是错觉。

等了半柱香工夫,窗内的灯"噗"地灭了。

苏小棠借着黑暗翻进院子,鞋底刚沾到青石板就顿住——正屋门虚掩着,门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显然被人特意抹了油。

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手心里全是汗,擦了三次才擦出火星。

火光照亮屋内的刹那,她倒抽一口冷气。

八仙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茶梗沉在杯底,分明是刚喝过的;条案上的《本草纲目》摊开在"紫堇"那一页,砚台里的墨汁未干;可椅子下却歪着一只绣着松鹤的缎面鞋,鞋尖沾着暗红的污渍,像...血。

"老太医?"她轻声唤了句,声音卡在喉咙里。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屋子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响动。

她踮着脚绕过条案,指尖刚碰到书房的门闩,就听见门内传来"咔嗒"一声——是锁簧弹开的动静。

原来机关在这儿。

她想起老厨头教过的"暗锁三式",从发间抽出银簪,顺着门缝捅进去。

锁芯转了两圈突然卡住,她屏住呼吸再用力,"啪"地一声,锁扣崩落在地。

书房里的书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医案,最上面那本摊开的,赫然写着"今上二十三年春,帝脉弦细如丝"。

苏小棠的手指发颤,刚要翻开,眼角瞥见墙上的《松鹤图》微微凸起——画轴的夹层。

她扯下画轴,竹骨断裂的脆响惊得她差点松手。

夹层里掉出个油皮纸包,展开来是密密麻麻的小楷:"三月初五,紫河车换为紫茄粉;三月十七,参汤加梅干菜;四月初二,脉现青滞,疑为...紫罗兰霜?"

"砰!"

正屋的门被踹开了。

苏小棠手一抖,油皮纸"刷"地落在地上。

她扑过去要捡,听见廊下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至少三个人。

"老东西果然藏了证据。"为首的声音阴恻恻的,"上面交代,不留活口。"

她的心跳声盖过了耳中轰鸣。

地窖!

方才翻窗进来时,她瞥见东墙根有块活动的青石板。

她攥紧油皮纸,猫着腰冲过去,指甲抠进石板缝里一掀——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这边有脚印!"

苏小棠刚缩进地窖,头顶的石板就被掀开条缝。

她蜷成一团,听见上面的人用刀尖戳着地面:"奇怪,明明看见有人翻进来。"

"许是野猫。"另一个声音嗤笑,"先烧了医案,再去后巷堵着——老东西要是敢跑,正好抓现行。"

脚步声往正屋去了。

苏小棠摸到地窖后墙有个洞,勉强能挤出去。

她刚探出半只脚,就听见"汪汪"的狂吠——是看门犬!

那畜生的鼻子几乎要蹭到她的裤脚,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她手背上。

她咬着牙从怀里摸出熏香丸,这是御膳房用来制醉虾的,掺了曼陀罗。

狗嘴一张,她顺势塞进去,那畜生呜咽两声,前爪一软栽倒在地。

后巷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是"亥时二刻"。

苏小棠踩着墙根的垃圾堆跃上围墙,风灌进她的领口,吹得油皮纸哗哗作响。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医案,月光下,"紫罗兰霜"四个字像把刀,扎得她眼睛生疼。

陆明渊该在天膳阁等她。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今早他亲手给她别上的,说"万一遇到危险,这簪子能当刀使"。

此刻簪子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她——有些秘密,该摊开在阳光下了。

她最后望了眼身后还在冒烟的私宅,裹紧斗篷往城南跑。

风里飘来焦糊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极了御药房里熬坏的苦汤。

而天膳阁的灯笼,已经在前方街角亮起了。

苏小棠推开天膳阁后门时,靴底还沾着后巷的泥。

冷风卷着灶膛余温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怀里的油皮纸却被捂得发烫。

正厅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个人影——陆明渊斜倚在八仙桌旁,指尖转着茶盏;老厨头蹲在灶前,往炉里添着松枝,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灰白的胡子发亮。

“回来了。”陆明渊的声音像浸了温水,可抬眼时,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刀,扫过她沾着草屑的发梢,“私宅走水了?”

苏小棠把油皮纸往桌上一摊,医案的边角还带着焦痕:“老太医死了,凶手是御林军。”她的喉结动了动,想起那只绣松鹤的缎面鞋,“他们烧医案,堵后巷,差点没把我困在窖里。”

陆明渊的手指顿在纸页上。

他垂眸翻看病历,烛火在他眼底晃出暗潮,直到翻到“紫罗兰霜”那行,指节突然捏得发白。

“紫堇毒发前会心悸,紫河车掺假会虚火,可这紫罗兰霜...”他抬眼时,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霜,“三年前西疆进贡的秘药,说是能固元,实则慢性蚀骨。满朝太医都查不出,原是有人改了方子。”

“呈给皇上?”苏小棠攥紧袖口,掌心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只要能证...”

“证什么?”陆明渊突然打断她,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你当那把火只烧医案?老太医的喉管被割断了,连舌头都剜走——死无对证。你现在拿着这纸,就是活的证据。”他起身逼近,玄色广袖扫过她发间的银簪,“跟我去封地,等风头过了再...”

“不去。”苏小棠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

她望着陆明渊眼底的紧绷,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侯府柴房,他也是这样,用披风裹住她冻僵的手,说“跟我走”。

可那时她要护妹妹的药钱,现在...她摸了摸胸前的天膳阁木牌,“天膳阁的厨子,从不在灶火前退半步。”

陆明渊的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

他盯着她发间晃动的银簪,那是他亲手打的,尾端刻着“棠”字,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你...”他突然别开眼,抓起案上的医案塞进暗格里,“随你。但今夜起,天膳阁加三重守卫。”

里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老厨头举着本霉味扑鼻的旧菜谱冲出来,指尖捏着张泛黄的纸,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厉害:“小棠!你看这个!”

苏小棠凑过去,见纸上用朱砂写着“紫罗兰霜替代方”,末尾盖着“御膳房掌事”的朱印,日期竟是五十年前。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秘档,说天膳阁要守着这方子,以防...以防有人篡改御药。”老厨头的声音发颤,“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医案,是这张纸!”

陆明渊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紫罗兰霜的原方早失传了,能调配替代方的,只有天膳阁。”他盯着苏小棠,“他们毒杀皇上,嫁祸太医,再借查案之名抄天膳阁——断了替代方,原方就成了唯一。”

苏小棠只觉后颈发凉。

她望着老厨头鬓角的白发,想起阁里那些跟着她学厨的孩子,有的是被赶出宫的老御厨,有的是流落街头的小乞儿。

“他们要的不是天膳阁,是断了这一脉的厨道。”她攥紧那张秘档,“那我偏要让这脉更旺。”

深夜的灶火噼啪作响。

苏小棠站在阁楼窗前,望着院子里老厨头带着弟子们抄菜谱,墨迹未干的纸页在风里翻卷。

她摸出怀里的请愿书,上面歪歪扭扭盖着二十三个厨师的指印——有城南面摊的老张头,有城西酱菜坊的孙娘子,还有当年和她一起扫灶灰的小顺子。

“要递到都察院?”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低得像耳语,“三皇子的人盯着呢。”

“不是都察院。”苏小棠转身,目光灼灼,“是午门。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御膳房的锅冷了,皇上的药假了,可天膳阁的灶火,永远热着。”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门房的小徒弟撞开院门,举着个裹黄绫的木匣直喘气:“三...三皇子的密令!”

苏小棠接过木匣,封泥上的三爪金蟒印还带着余温。

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陆明渊紧抿的唇上,而老厨头的咳嗽声从楼下传来,混着灶火的噼啪,像极了某种预兆。

她捏着密令的手稳如磐石。

天膳阁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她转身走向衣柜,指尖抚过那套压在箱底的御膳房掌事官服——青纹云缎,金线绣着鲤鱼跃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