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暗巷惊魂,绝地反杀(1/1)
宫道晨雾未散,苏小棠的官靴碾过青石板,每一步都比寻常慢半拍。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身后那道脚步声——三、二、一,几乎要贴上后脚跟。
“第三次了。”她喉间泛起苦味。
第一次在陈阿四被逐的巷口,那道新月疤隐在墙根阴影里;第二次在孙娘子交方子的茶棚,茶盏倒影里晃过半道白痕;昨夜老太医中毒,她替三皇子送醒神汤时,又在偏院廊下瞥见这道疤。
“他们要的不是我,是御膳房的账册。”她攥紧袖中食盒夹层的纸条,那上面除了疤痕图,还画着老厨头藏主账册的青砖位置。
陆明渊的暗卫该到景阳门了,可晨雾遮了视线,沉水香的气息还飘在半里外。
转过御花园西角,她突然拐进一条窄巷。
青砖墙爬满枯藤,墙根堆着半腐的竹筐,正是平日最冷清的路径。
“来了。”她耳尖微动,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不再掩饰。
刚踏过巷口的青石板,左右两侧的瓦檐同时响起衣袂破空声。
苏小棠瞳孔骤缩,脚尖点地向后疾退,后腰重重撞在墙面上——左边黑衣人短刀已刺至胸前三寸,右边那人的铁爪正勾向她腕间银铃。
“果然是冲账册来的。”她反手扣住袖中瓷瓶,指腹摩挲着瓶身凸起的“爆香”二字。
这是天膳阁新制的香料弹,花椒粉混着山胡椒籽,遇热爆裂时能激出十倍辛味,最是呛人眼鼻。
左边短刀擦着她耳垂划过,带起一缕碎发。
苏小棠借势矮身,瓷瓶“啪”地砸向地面。
“轰——”
辛辣气息炸开的瞬间,两个黑衣人同时捂住口鼻。
左边那人被胡椒末呛得踉跄,短刀“当啷”坠地;右边铁爪男更惨,泪珠子顺着络腮胡往下淌,铁爪在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苏小棠趁机翻身跃上矮墙。
墙下堆着半人高的废木,她踩着开裂的檀木板借力,青石板在脚下碎成几瓣——这墙足有两丈高,换作寻常女子早摔得筋骨寸断,可她这半年在御膳房搬米抬面,臂力倒练得扎实。
“追!别让她跑了!”左边黑衣人抹了把脸,捡起短刀就要翻墙。
苏小棠落地时膝盖一弯,滚进墙角废弃的柴房。
霉味混着木屑味扑面而来,她借着微光扫过屋内——断了腿的木案,积灰的陶瓮,还有半筐干透的艾草。
“咔嗒。”柴房木门被踹开半寸。
她迅速摸向腰间火折子,指腹擦过案角时触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半截蜂窝煤,还带着余温?
许是之前有乞丐来此生火。
“砰!”木门被撞开,两个黑衣人捂着口鼻冲进来。
苏小棠背贴着陶瓮蹲下,火折子“刺啦”一声擦燃。
她抓起那半筐艾草扔进蜂窝煤余烬里,又摸出袖中最后三颗爆香豆,精准投进火盆。
“咳咳!这什么味儿——”右边黑衣人刚喊半句,辛辣气混着艾草焦苦腾地窜起。
苏小棠退到木案后,借着烟雾摸到案底的麻绳。
她听见黑衣人跌撞的声响,听见短刀劈在陶瓮上的脆响,心跳却渐渐稳下来——陆明渊的暗卫该到巷口了,而她要给这些人留个记号。
火盆里的爆香豆“噼啪”炸开最后一声,烟雾突然散了些。
她抬眼正撞进左边黑衣人发红的眼,对方短刀已经刺到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巷外传来沉水香混着铁器相击的脆响。
“保护苏掌事!”
是陆明渊的暗卫!
苏小棠旋身避开短刀,反手拽过麻绳套住黑衣人手腕。
那人大惊之下挥刀乱砍,却被突然从门外窜入的玄衣卫制住。
“掌事!”玄衣卫首领单膝跪地,“三公子料您会引蛇出洞,属下在巷口候着。”
苏小棠擦了擦额角冷汗,目光扫过两个黑衣人后颈——左边那个,赫然有道新月形疤痕。
“带回去审问。”她指腹摩挲着腕间银铃,“重点问老太医中毒那晚,他们在偏院做了什么。”
玄衣卫押着人退下时,柴房火盆里的余烬突然又亮了些。
一缕奇异的甜香混着焦苦飘出来,像是...松针汁?
苏小棠皱眉凑近,却见陶瓮底沉着半块黑炭,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个“灶”字。
“啪嗒。”
巷外传来新的脚步声,比玄衣卫的更轻,混着檀香。
她转身时,正撞进陆明渊含笑的眼。
“小棠这招引蛇出洞,比我棋谱上的‘围魏救赵’还妙。”他抬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扫过她耳后未干的冷汗,“不过——”
他突然扣住她手腕,翻掌露出内侧新添的红痕:“下次用爆香豆,记得先屏气。”
苏小棠刚要反驳,巷口突然传来玄衣卫的低喝:“什么人!”
两人同时转头。
雾色里,一道佝偻身影扶着墙根缓缓移动,破衣烂衫下露出半截青布袖——是老厨头?
可不等她喊出声,那身影已拐过巷角,只余满地碎木屑上,落着半张泛黄的《食经》残页,墨迹未干,写着:“灶神食,以心引味,以血为契。”
柴房内,火盆余烬突然“轰”地窜起半尺高,那缕奇异甜香更浓了,像极了她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鼻尖萦绕的、不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黑衣人追至门口的脚步声渐近,透过门缝,能看见几簇晃动的火把。
屋内火光微闪,那股奇异香味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香气,从暗处缓缓苏醒。
柴房木门被刀背砸得嗡嗡作响,苏小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早就在陶瓮暗格里备了干辣椒末与薄荷叶粉——上回给尚食局调醒酒汤时,发现这两样混合后遇热会析出淡绿色烟雾,能让人头晕目眩。
此刻火盆里的余烬正舔着陶瓮底,她抄起半块碎砖砸向瓮口,\"咔嚓\"一声,辛辣中带着清凉的雾气\"轰\"地腾起。
\"小心——\"为首黑衣人刚喊出半字,已经踉跄着撞向门板。
他的短刀当啷坠地,另一个刺客的铁爪也勾住了自己的腰带,两人眼白翻得吓人,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像被抽干了筋骨似的顺着墙根滑坐下去。
苏小棠猫腰冲过去,指尖抵在两人颈侧——脉搏还在跳,只是暂时昏了。
她迅速翻检两人衣襟,在左边那道新月疤刺客怀里摸出个油布包。
展开时,半片染着茶渍的信笺飘落,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得她瞳孔骤缩:\"苏氏若除,账册自毁;若存,恐成三皇子心腹之患......林崇远\"
\"三皇子?\"她攥紧信笺的手在发抖。
前日三皇子还拉着她的手说\"苏掌事是孤的肱骨\",如今墨迹未干,竟要置她于死地。
后颈泛起凉意,她突然想起昨夜老太医中毒时,三皇子特意让她送醒神汤——原来不是信人,是要她做目击证人?
\"簌簌——\"
巷外传来碎瓦滚落的声响。
苏小棠猛地抬头,柴房后窗透进的晨雾里,隐约映出几道晃动的人影。
她迅速将刺客拖进柴堆,又扯下两人外袍盖住,刚把信笺塞进贴身衣襟,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
\"人呢?\"
\"柴房空的,许是翻后窗跑了!\"
脚步声逼近的瞬间,苏小棠已经翻上后窗。
窗棂年久失修,她踩断两根朽木才挤出去,落地时脚踝撞在青石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可她不敢停,顺着墙根往御花园方向跑,晨雾里的桂花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方才打斗时她臂弯被短刀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在那儿!\"
身后传来呼喝,苏小棠咬着牙拐进夹道。
夹道尽头是堵半人高的矮墙,她扒着墙沿刚要翻过去,突然听见前方拐角处传来灯笼纸被风吹得簌簌响的声音。
\"小棠。\"
低低的唤声混着沉水香飘过来。
苏小棠的动作顿住,借着晨雾微光,她看见那抹玄色身影倚在青砖墙边,手里提着盏描金灯笼,暖黄的光晕在他眉眼间流转,像是早就等在这里。
\"三......三公子?\"她的声音发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震惊。
陆明渊抬步向她走来,灯笼光将两人影子叠在青石板上。
他的指尖掠过她臂弯的伤口,语气里带着点责备的轻:\"不是说过要等暗卫?\"
苏小棠正要解释,巷口突然传来刺客的嘶吼:\"抓住那女的!\"
陆明渊的眉峰微挑,反手将她护在身后。
灯笼被他抛向空中,暖黄的光坠在两人脚边,照见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玉鞘短刀正泛着冷光。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松针甜香,像极了柴房火盆里那缕不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跟紧我。\"他侧头对她笑,眼底却凝着寒霜,\"有些账,也该算清了。\"
苏小棠望着他被灯笼映亮的侧脸,突然想起方才密信上的\"林崇远\"——那是三皇子最信任的幕僚。
而陆明渊此刻站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已知晓?
晨雾渐散,前方拐角处的灯笼光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暗卫清剿刺客的喊杀声,可苏小棠的耳中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和陆明渊低哑的嗓音:\"别怕,我在。\"
她攥紧衣襟里的信笺,突然意识到,这晨雾里的局,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眼前这个说\"我在\"的人,到底是局中人,还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