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柏林突围(十二)(1/1)
伤员们身上裹着厚厚的绷带,直接躺在炮塔顶上。就连倾斜的前装甲,尽管上面布满了敌方炮弹未能击穿的弹坑与凹痕,此刻也躺着伤员。
周围爆炸声此起彼伏,从森林的外围隆隆传来,偶尔还会有炮弹在树冠上炸开,树枝和泥土四处飞溅。他们不得不费力地推开路边一排被遗弃的德国空军卡车。
卡车的油箱上还挂着油管,在这场巨大的危机面前,这些卡车原本装载着一些画作和银器。然而,路过的行人因为急需燃料、水和弹药等必需品,直接将车内的东西倾倒一地,然后弃之不顾。
沿着铁轨前行,威尔斯看到铁轨旁的大坑里堆满了尸体,有军人,也有平民,有大人,还有小孩,全都毫无秩序地胡乱堆放着。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的沼泽里,散落着一些被推到路边的车辆。其中,一辆纸面王者的“猎豹”坦克歼击车的车体,已经陷到了车顶,有鸟儿大大咧咧地停在了车顶上。
他们透过树林,不经意间瞥见一片开阔的草地。一架美国飞行堡垒轰炸机坠毁在那里,机腹深深地坠入地面,尾翼却高高耸立。此时,草地正遭受着炮击。
尽管他们满心渴望能去飞机残骸里寻觅些燃料或者补给,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炮弹一枚枚横跨过这架庞大的飞机,而后击中,将机身炸得四分五裂,那场面就如同一座飞溅着金属碎片的高塔轰然崩塌。炮弹的爆炸声在他们周围的树林里回荡,一时间,森林里充斥着平民在炮弹爆炸间隙发出的尖叫声。
当炮火渐渐远离他们,只留下一排燃烧着的汽车,平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灌木丛中。紧接着,成群的车辆和行人又开始艰难地前行。在他们周围,平民和士兵们乞求搭车,渴求着水、食物、药品,以及一个正确的前行方向。
可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们的朋友或者所属部队究竟在何处。一些部队仍在军官的带领下,勉强维持着编制或团体,但许多部队如今已没了指挥官,只能依据实际需求临时联合在一起。
纸币已经一文不值了。一位参谋人员,向一位司机递上一钱包德国马克,希望以此作为搭车的报酬。司机只是咒骂着拒绝了这一提议,却载上了一对平民夫妇,而那对夫妇是以一枚金戒指作为搭车的费用。
在这里,唯一通用的 “货币” 是黄金、水、汽油、食物和吗啡 —— 这些才是人们眼中真正珍贵的东西。曾经的秩序已然崩溃,纪律在执行的地方变得残酷而武断。
在这片区域的某个地方,他们路过一个看起来像是坦克维修车间的场所,它就建在谷仓的旁边。威尔斯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钢制龙门架,那是用来从他们的坦克上吊起炮塔和发动机的:一个高大的钢架,上面装着轮子,哪怕是最重的坦克也能从它上面驶过。
看到这个维修站,威尔斯不禁如释重负,因为他的 “豹式” 坦克前车体的钢制外壳漏油十分严重,他有时候能听到驾驶员韦斯特在试图控制齿轮时,齿轮啮合处发出的打滑声响。倘若这个系统在战斗中突然卡住,他们无疑就死定了。
要是这里有主减速器的替代品,可他们又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去更换它呢?
瑞奇托芬的“豹” 式坦克已经停在龙门起重机下方,三名机械师正站在坦克前部车体上,低头专注地看着变速箱盖。他们对安装过程再熟悉不过:“豹” 式坦克的前部变速箱位于前部车体,负责驱动前轮。机械师们需要先拆下车体顶部无线电操作员和驾驶员头部上方的一块矩形板。
这块板是装甲板的一部分,得先卸下螺栓,然后用起重机将其稳稳吊起。之后,机械师们便会进入裸露的车体,把整个变速箱从支架上卸下,再将其吊出。而新的主减速器要放入车体,由于其体积庞大,必须得一毫米一毫米地旋转着穿过狭小空间,才能确保顺利安装到位。
车尾的发动机舱会被打开,装甲格栅也会被拆除。接着,整台迈巴赫发动机会被起重机稳稳吊出,新的发动机则会被安装到发动机舱内的装甲箱之中。若是由熟练的机械师操作,整个更换过程一天内就能完成。
所以,当威尔斯看到龙门起重机停放在谷仓旁瑞奇托芬 “豹” 式坦克上方,三名机械师站在车体上时,他本能地以为更换作业已经开始了。然而,他却没有看到维修区通常会散落的那些备件。现场只有 “豹” 式坦克,高高架着起重机,工人们呆呆地站在甲板上。
紧接着,威尔斯才猛地意识到,工人们竟被绳索套住脖子,绳索的另一端延伸到钢梁之上。确切地说,工人们的脖子上都紧紧套着绳子,而绳子被牢牢系在了起重机上。
威尔斯下意识想要弄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起重机下瑞奇托芬的 “豹” 式坦克突然启动加速,排气管喷出滚滚浓烟,紧接着迅速向后退了好几米。前甲板上的士兵们,被吊在绳子上,双脚不停地抽搐,身体也跟着剧烈颤抖。
“豹” 式坦克的指挥官瑞奇托芬只是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转过身指向前方,坦克再次加速,朝着林间小路疾驰而去。
此刻时间紧迫,他们根本没办法停下来查看现场。不过,在经过的时候,威尔斯还是留意到那三个人,身上套着绳索,身体绵软无力,他们身上穿着德国国防军装甲机械师的制服 —— 那种满是油污的工作服,威尔斯见过无数次。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牌子,在坦克经过的时候,威尔斯瞥见了上面写的字:
这个人帮助了红军,拒绝帮助武装党卫队
威尔斯没敢问瑞奇托芬,这里可不是能让人抗议或抱怨的地方,更不是讨论戒严问题的场合。在这里,人们只能继续前进,紧紧闭上嘴巴,聆听通讯器里传来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