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别离（1/1）
“所以你是怎么救下我的，把那只沦为机器的克苏鲁之眼杀了？”
“并不是，我用灵力模仿出一具与你近似的肉体。如果直接将它杀了，可能会引起身后的人警觉。”
天迷蒙蒙的亮了，破晓的水雾阻挡着久悠远眺的视线。他用灵力揭开那层薄纱，向太阳东升的方向看去。润红的太阳挂在地平线的一端，似乎它停留在那里不打算移动了，就像是吃饱饭后，躺在床上准备消食的小孩。但是它确实在移动，东升西落，以久悠观察不到的速度，是吗？或许是因为尺度太远了。潆芳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也是刺眼的灼日，似乎是在回想不知何时的过去。
长空之下，是连绵的群山，四个方向皆是如此，阻挡着他刺向远方的目光。
“得离开这里了。”久悠对着自己说，也是在对着后边的启使说。
“嗯。”
久悠行走在长街里，穿梭在各个摊位中。买了大量的日用品，准备给那些孩子们送去。人来人往，有人停下挑三拣四，有人则又继续加入人流中，他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因为他们已经扎根于这座城市，而久悠则像是一个飘荡的幽魂。
“这个城市里面，有半神吗？”久悠扭头问身后的潆芳。
“应该会有，自那久远的战争后，神明不显于世，半神便是人间的统治者，即便管理这里的人不是半神，但他身后肯定也有一位半神。”
“都有各自的目的吗？”若是半神那样强大，那为何不去潜修，去向那神坛进发，而要在这里经营自己的势力。
“不知道，不过十四州，十四个国家，经常性会有战争爆发，今日被攻下一城，明日又拿回一城。”
“哪用得着像书里那样，动不动就是几万几十万的军队，直接比拼各方的半神数量不就好了？”
“半神太稀少了，能修炼的人本来就已是少数，若是半神再频繁凋亡。如若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天灾人祸，那么根本无法治理。”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两军对垒，先是半神们亲自上阵比斗，为双方鼓舞士气，因为大多时候，半神们都是点到为止，不会出现伤亡。上一次伤亡，嗯，史书中记录的应该是没有的。”潆芳接着说。
“所以死的还是这些黎民百姓？”久悠似乎已经亲临战场，看到四溅的鲜血，看到痛哭的人们，因为自己的最亲爱的人死去。比如父子，比如兄弟。又好像游走在几间破烂的瓦房，还有一些啼哭的婴儿和阴郁的妇女，等待着征人归来。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她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任何表情，这些事情还很久远，还很遥远，也很渺远，也与他无关。
“难道半神曾经就不是人吗？”难道他们就没有人类的情感吗，久悠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潆芳还是面无表情，似乎这个问题并不能触及她的内心。
就像是今日有了好收入的摊贩，会去买一些下酒菜和黄酒，一口辛辣的酒水，咽下后，再吃一口爽脆的黄瓜，觉得如活神仙般逍遥；没有卖出东西的时候，就吃着一些前几天还没吃完的米面，喝着一口甘凉的井水，日子也就随着这口水，被咽下，你若是跟这种人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会觉得你说得好，要跟你一起喝酒，畅聊以前的向往。但是你若跟他说还有那些比你更痛苦的人，一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他会说我过得也不咋样，你不要烦了我的好心情。这样的商贾，又怎会是想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呢？
久悠觉得潆芳就是那样的人，似乎眼前他人的苦难与她无关，这样或那样的困难都能够被克服，即使是再悲伤的事情，也改变不了她那张似乎僵化的面庞。
简直是根木头。
“是人。”潆芳回答了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因为大部分修者都知道半神是可以修成的，长生是存在的。
至于感情，在那种时间的尺度下，还显得弥足珍贵吗？
“哦，大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偷偷走，把我丢在这里。”希波莱特正好站在物种保藏库的门口张望，似乎每天他都有这样，也似乎他一直都在这样。
“你说的话，我确实考虑过。”
“啊，难道你也当那种离我而去的坏人吗？”希波莱特瘫倒在他身上，用哭腔嘶嚎这这样悲切的话语。
久悠一脸懵的看着这个少年，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不是这样。
“您回来啦，哦小哥哥他最近一直在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而且经常模仿那里面的角色发疯。”之前那个样貌普通的小女孩走出，她手中拿着一本图志书。
“那我决定还是不带你走了，这么戏精，到时候要是在路上因为这个毛病，惹出来什么事情，倒时候都得完蛋。”久悠拎着他的衣领。
“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少年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久悠将他搁到一边，在少年那张嘴里，白变黑并非难事。
“很好了，基本上都是叔叔们给我们做一些特别的饭，里面会有鸡蛋之类的。”
“叔叔？”久悠突然想起那个老者跟他说，这里只有一些老人，没有多少年轻人。总不可能这个小女孩，喜欢把跟自己亲近的人叫的年龄小一些？
“那么多的材料，搬过来搬过去，我们这些老骨头肯定是要散架的。”那个当初迎接久悠的老者缓缓走出。
“这个女孩倒是挺有天赋的，这个叫希波莱特的小男孩有点太调皮了，总是坐不住。”
“天天在这里看书有这么好的，我要出去冒险！”少年看着久悠，一副不去就要横死街头的模样。
“好，带你去，要是不幸的话，我会把的尸骨带回去的。”久悠随意的说，似乎死亡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好，记得埋在斯旺普。”少年低下头，犹豫了很久，回应道。
久悠摸了摸他的脑袋，上前走几步，似乎是想要跟老者说几句话。
“我也要去。”
几人转头看向声源，是那个相貌普通，黄色肌肤，拿着一本比她小臂还要粗的图志的小女孩。
“你去干什么？”久悠还没开口，反而是一边的少年先问她。
女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着久悠，似乎也有那样的决心。
“好好好，那就带你们两个，之前一直没有问你叫什么。”
“尼娜。”
“这座城市有半神吗？”久悠问前面的老者，那两个小孩则都在外面等着。
“发生什么了吗？”老者的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从原本的慈祥，变得有些严肃。
“斯旺普里，有一个半神。”
“只有一个吗？”老者似乎是有些疑惑。这个数量绝对有问题。
“什么意思？”
“年轻人，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在你还没有成长到那一步前。”老者这个时候反而没有看久悠，而是在看站在后方的潆芳，像是在征询他家大人的意见。
“那里有一个名为腐巢意志的半神，您听说过吗？”看到老者并没有解释的意向，他率先开口。
“并没有听说过。”老者又变得之前那般慈祥，似乎是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了。
一道道暗红色的火苗窜出，瞬间张开为一个火焰结界，将他们三人包裹进去。老者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身上激起一层层强烈的灵力波动，似乎是想要破坏这个封闭内外的结界。灵力自他体表溢出，向四周漫去，但是又瞬间被窜出的暗红火焰焚烧。老者的不悦浮上脸庞，看着面前的二人，当然全部都精力都集中于后方的潆芳。
一道金黄的小树从他体表绽放，这是另一种灵力的运用方式。他没有选择去化为看似克制这火焰的水滴，而是在体内交织为一道道驳杂难辨的印记，而后灵力顺着流走，一棵快两米的小树从他身体里长出，而后他单手扔出一道金黄神圣的法轮，但是在空中就被焚毁。他并未停手，双手合力扔出三道光环，同时攻向久悠和潆芳。
暴烈的火焰同时焚毁这三道散发金色光芒的锋利轮盘，而后接着烧毁了他身上那棵璀璨的黄金小树。
“好吧好吧。”老者将双手举起，示作投降之意，“是我失策了，没想到竟然是一位传说中的人物。”
久悠看着潆芳，但对方似乎全程都没有太大的消耗，似乎一直是碾压之势。
“你们想要问的是那位腐败的半神。”
“很久以前，久远到我还没有来到这里。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在那场战争前，那片地方还没有那么多的毒沼，那里生活着两个强者。一个是一条巨大的蠕虫，另一个则是由许多部分组成的怪物，是一个如蜂巢般管理大量怪物的主体。”
“那时他们两个应该都是半神，王城派一个几个半神去围剿那两个怪物，但是那一战似乎只遇到了那条蠕虫，另一个怪物隐匿起来了。他们合力杀死了那只堪比长河的蠕虫，另一只则在那时利用自己掌控怪物的能力，控制了那具巨大蠕虫的死尸，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那几个半神就没有走。”
“最终以一个人受伤的代价，拼掉了那个可怕的集体怪物。但是尸体却没有带回，他们的尸体坠入了腐化之渊中，那里的腐化之力疑似与另一个可怕的神明有关。”
“或许就是因为那具尸体没有被处理，所以才诞生了一个新的半神。”
“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角落里，竟然会有一个被人口头相传的人物。”老者将那段破碎的故事讲完后，看着潆芳说。这时那些暗红的火焰已经散去，似乎说完这些后，这个老者是死是活也毫无意义。
“所以你就是这里的半神？”久悠没有在意老者的称奇，反而对他本身的身份有了疑惑。
“怎么，难道落败一次就不配成为半神吗？”老者反问他。
“半神之间，亦有差距。”
“那你，怎么看起来白发苍苍，而且这些皱纹看起来一点也不假。长生境界的人，不是号称不老不死吗，如果没有遭遇意外的话。”久悠凑近了看，似乎之前老者连带他一起攻击的事情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当然更有可能是对潆芳实力的放心。
“老又算得上什么称奇的事”，老者似乎并不在乎什么长生不死，“传说中连真正的神也是会死的。”
一双锐利老成的眼神盯着潆芳，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一如往常，没有什么是能改变那张冷冽的面庞，除非是她自己想改变。
还是像之前那样，久悠坐在灵马上，潆芳坐在车前的横木上，但身子却没有随着一晃一晃。
“你之前是不是这本书没有看完？”久悠回头看她，她手里拿的正是之前尼娜手里拿着的图志，十四州图志。
久悠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之前在保藏库里，一直在和那个小孩看通俗小说，这几本书只是过了一遍目录和总篇。
潆芳将书扔给他。他抓住后，将其放入左手的少府中。之前连破两重天，这个少府穴和另一只脚的商丘穴都被打开。除了潆芳之前告诉他的，可以用一些素材强化穴道的属性能力或者其他能力，这些穴位还可以用来存放道具，当然先前强化过的商丘穴肯定不可以，说不定会把书烧毁。
前面一道金色的飘带闪烁，那是一道灰烬篝火上方升起的，久悠将灵马在这里停下。
“这里可以以后可以作为猎人协会的营地，现在的话也有与灵界相连的能力。”潆芳看着他伸出一只手，似乎在触摸那若隐若现的光条指引。这指引与老者所用黄金小树颜色差不多。
“老大，怎么这么晚还要狩猎喵。”珂珂化形而出，看着久悠疑惑的说。
“今天不去做任务，只是打一些小动物填饱肚子。”
他将希波莱特从车厢里拎出，后者似乎在车上坐的非常难受，看到这浩瀚的夜空，近处的森林，十分激动。
“这么兴奋，走，等会你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