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1/1)

叶府---------

天还未亮时叶府就已灯火通明,仆人们脚步匆匆,红绸高挂,喜乐声远远传来。

叶言彬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他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翻来覆去地想着今日的大婚,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翊王殿下。

她会喜欢我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他才勉强合眼片刻。

“公子,再抿一下。“柳儿递上口脂纸,叶言彬轻轻抿了抿,唇色更显艳丽。他本就生得俊美,此刻在婚服的映衬下,更添几分昳丽。

“柳儿,你说……”叶言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翊王殿下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柳儿笑盈盈地替他整理衣领:“公子这般好看,殿下见了定会欢喜的。”

他抬手轻轻摸向眼下的乌青:“柳儿,我眼下的乌青是不是很明显啊”

柳儿看了看,笑眯眯的:“根本看不出来,公子放心吧。”她取来脂粉,轻轻在他眼下按了按,“这样就更完美了。”

叶言彬这才稍稍安心,可一转头,就见父亲周氏仍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洞房时一定要温顺些,但也不能太怯懦,翊王殿下若是不喜你主动,你就……”

“父亲!”叶言彬耳尖微红,无奈地拉住周氏的手,“这些话您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孩儿都记住了。”

周氏叹气,眼眶微红:“为父怎能不担心?翊王府不比家里,你……”

他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为父跟你说,今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翊王的心,哪怕把握不住心,把握住身子也行,知不知道?还有啊,在府上别太娇纵了,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知不知道……还有柳儿,你从小跟在彬儿身边,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护他……”

叶将军大步走来,一把揽住周氏的肩,爽朗笑道:“好了,孩子大了,自有分寸。倒是你,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待会儿怎么有力气送儿子上轿?”

周氏摇头:“妾不饿,就是……”

“翊王殿下性情宽和,彬儿过去不会受委屈的。”叶将军拍拍他的背,语气笃定。

叶言彬也温声安慰:“父亲放心,孩儿会谨记教诲。”

周氏这才稍稍宽心,可仍忍不住叮嘱:“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定要告诉家里,知道吗?”

“孩儿明白。”

柳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笑道:“公子,先垫垫肚子吧,待会儿上了花轿,可就吃不上了。”

叶言彬却摇头:“不吃了。”他站起身,仔细整理着婚服的衣襟和袖口,生怕有一丝褶皱:“我怕吃多了显得臃肿,饿一会儿也无妨。”

“公子...”柳儿欲言又止,手里还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

周氏突然红了眼眶,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我的彬儿今日这般好看,为父...”话音未落,外头突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

“来了来了!翊王府的迎亲队伍到街口了!”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报信。

叶将军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儿子肩上:“记住,你永远是叶家的好儿郎。”力道大得让叶言彬踉跄了一下。

周氏急忙拉开她:“轻些!婚服都要皱了!”

叶言彬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地,向双亲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抬头时,他发现父亲的眼角闪着泪光,而母亲的手正紧紧攥着父亲的手腕。

“孩儿拜别父亲、母亲。”

大红盖头落下的瞬间,叶言彬眼前只剩一片血色朦胧。他感觉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父亲最后在他耳边叮嘱:“记住,合卺酒要...”

“要饮尽杯中酒,一滴不剩。”叶言彬在盖头下轻声接道,“父亲说过十三遍了。”

喜娘高亢的嗓音穿透了整个院落:“吉时到——!”

“公子,该上轿了。“柳儿连忙搀扶着他往外走。

喜娘们高唱着吉祥话,将红枣、花生洒满他走过的路。叶言彬心跳如鼓,眼前一片红,只能透过盖头下方隐约看见脚下的路。

外头鞭炮声震耳欲聋,他感觉到有人将红绸塞进他手中,另一端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小心台阶。“

是翊王

声音清冷,沉稳,却听着让人心安。

叶言彬指尖微颤,下意识地握紧了绸缎。

对方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花轿。

叶言彬坐在轿中,心跳仍未平复。他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看——

翊王骑在马上,背影挺拔如松,大红婚服衬得她愈发矜贵清冷。

他怔怔地看着,直到轿帘被风吹落,遮住了视线。

翊王府-------

外面锣鼓喧天,大家都围在翊王府边看热闹,想要讨个好彩头。

按照礼数,他是侧夫,所以他们不用拜天地,按理说他应该直接被送到院子里的,但轿子到了门口就停下了,叶言彬在柳儿的搀扶下跨了火盆,却被带到了祠堂,他有点不明所以。

“拜天地。”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叶言彬呼吸一滞。

他从未想过,作为侧夫竟能得此殊荣,在祠堂行正婚礼仪。

喜娘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他机械地随着指引下拜,大红盖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顾清鸢绣着金凤的靴尖。

弯腰的瞬间,他忽然闻到一缕好闻的沉水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最后一声唱和,叶言彬感到有温热的手掌轻轻托住他的手肘。

视线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落入一个带着沉水香气的怀抱。他下意识攥住顾清鸢的婚服,指尖触及绣纹繁复的衣料,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殿下...”他慌忙松手,却被握得更紧。

“别动。”顾清鸢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上悬着的珍珠,“祠堂门槛高,别摔了。”

“殿下!这不合规矩...”喜娘惊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清鸢的胸腔震动出低沉的笑:“本王就是规矩。”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过盖头,烫得叶言彬耳尖发红。

北苑---------

洞房内,龙凤喜烛烧得正旺。顾清鸢将人轻轻放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却没有立即掀盖头,她突然问道:“饿不饿?“

盖头下的叶言彬怔了怔,没想到第一句竟是这个。

他摇摇头,但肚子却突然发出了叫声,他羞红了脸,正准备开口,一块松子糖已经抵在唇边。

“先垫垫。”顾清鸢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合卺酒前不能掀盖头,委屈你再等等。”

糖块在舌尖化开甜香,叶言彬悄悄舔了舔唇角。

他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接着是酒液倒入金杯的轻响。

当顾清鸢执起他的手时,他摸到她虎口处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别紧张。”顾清鸢似乎察觉到他的僵硬,将合卺酒塞进他手中,“我不会吃人。”

酒过三巡,喜秤终于挑开绣着百子图的盖头。

叶言彬抬眼的瞬间,正对上顾清鸢映着烛光的眸子。

她生得好生俊朗

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心里,让叶言彬呼吸一滞。烛火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双凤眼衬得愈发深邃。眉如墨画,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得像是北疆的雪山脊线。

窗外突然传来哄笑声,不知何时外面已围满了听墙角的侍女。顾清鸢转头轻笑:“看来她们都等不及要闹洞房了。“

叶言彬闻言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下意识攥紧了婚服下摆,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顾清鸢忽然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惊得趴在窗台上的小侍们“哎呀”乱作一团。

“白一。”顾清鸢指尖轻叩窗框,声音里带着笑意,“带她们去领喜钱,再闹下去...”她回头看了眼僵坐在床沿的叶言彬,“本王的新郎官怕是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叶言彬闻言脸上烧的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婚服上的金线流苏,顾清鸢的声音里带笑意,“再让厨房煮碗阳春面——记得多卧个荷包蛋。”

说完她又在白一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叶言彬抬头,正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你从晨起就没用膳吧?我瞧你方才行礼时,腿都在打颤。”

听墙角的侍女们作鸟兽散,没一会,白一就端了两碗面进来:“殿下今日也未吃什么东西,一起吧。”

顾清鸢颔首拉着叶言彬坐到桌前:“吃吧。”

两人无言地吃完了面。叶言彬小口啜饮着面汤,突然发现顾清鸢的碗底还留着半个荷包蛋。

“不吃了?”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礼,慌忙低头。

顾清鸢却笑了,将剩下的半个荷包蛋拨到他碗里:“你太瘦了,多吃些。”

他红了脸,小口吃着碗里的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