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祖父(1/1)

老太爷回来的当晚,孟祈瑞就被关进了祠堂。

邵金枝虽忍着没有求情,却还是被老太爷以姑息纵容的罪名狠狠训斥了一顿。

是以,这几日母子俩都消停了不少。

孟扶光能下榻之时,第一时间去了明松堂。

老太爷先前去看她时,她刚喝药不久睡着了,因而没有见到他。

醒来后,韶云居堆满了人参、灵芝等各种补品。

因而她今日也没有空着手来,一幅松鹤延年图让老太爷爱不释手。

孟鸿昌看着面色犹带苍白的她,语声责备:“你还未好利索,过来作甚。”

孟扶光端坐堂内,眸带柔光,“多日未见祖父,觉得祖父应是想我了,就过来看看。”

她祖父母去世得早,自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听父亲和母亲说,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

眼前鬓发花白的老者一直都对她很好,她这些年在他的悉心教诲下亦成长进步了很多。

他从来没要求过她要如何怎样,而她也从未像孟家其他子孙那样让他费神操心过。

来到孟家,她很知足,也很心安。

孟鸿昌见她面色淡然地说着亲近之语,整个人都变得熨帖起来,眼前这个孙儿,就是有种让他莫名开怀的能力。

他看着她,满目慈爱,“你是个有大志向的孩子,祈瑞又心性未定,你...受委屈了。”

孟扶光起身扶着他坐下,“祖父言重了。其实孙儿并未放在心上,就是让您忧心了。”

孟鸿昌面上涌起愧色,犹自叹息:“你啊,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他有一种错觉,一种她根本就不属于他们孟家的错觉。

“哎,祈瑞他们有你这般让我放心就好了...”若是孟家再多几个这样的孙儿,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孟扶光静饮着杯中参茶,隐去眸底的暗淡,今后说不定哪日就连累他们了。

不过,她会尽力避免可能发生的一切。

“有大哥那样的榜样,相信他们一定会迎头赶上的。”

提到孟淮卿,孟鸿昌面色稍霁,“你大哥做事稳妥,祖父自是欣慰。只是...“

他轻叹一声,神色变得凝重,“朝中之事,很多时候,亦非人力所及。一旦行将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孟扶光知道祖父为何这般忧虑万千。

他曾是青州郡郡守,自是知晓官场的波诡云谲与险象环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不惑之年辞官归乡,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商人。

“祖父莫要心忧。会试过后,孙儿会留在京城,与大哥互相照应。”

孟鸿昌捋着胡子,面上的愁容渐消,“如此甚好。不过,你这孩子,倒是丝毫不懂得谦虚为何物。”

孟扶光眨眼,“在祖父面前不需要谦虚。”

“哈哈哈...”孟鸿昌抚须大笑,转向旁侧的老管家,“文忠,你看看,这还得了。”

老管家笑道:“七公子这是胸有成竹,有老爷当年的风范呢。”

孟鸿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须臾过后,才沉声叮嘱:“江湖险恶,在外定要谨言慎行,少说多看,可懂?”

孟扶光乖巧点头,“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嗯。对了,你杨伯祖的孙儿杨鸿壹,明春也要参加会试,届时你们见见,联络下小辈情谊。”

她点头,欣然应允。

祖父说的杨伯祖,就是他此次去滁州探望的老友杨濂。几年前她有幸见过一面,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

既是他的孙子,又由祖父亲口提出,她到时自是要见上一面的。

从明松堂离开后,香草高兴得叽叽喳喳。

孟扶光看着活蹦乱跳的她,不禁莞尔。

临出门时,老太爷特意嘱咐她抽空带香草去德盛楼吃点好的,一来是从孟母那儿得知她胃口不好,二来是犒劳下这些天尽心照顾她的香草。

她本来没打算今日过去,毕竟德盛楼是孟家名下产业,随时都可以过去。

不过,见香草跃跃欲试的样子,而自己这些天居家养病也的确有些闷,便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东大街孟氏粮铺厢房内,孟祈瑞倚靠在软榻上阖目假寐。

临时找来的软榻显然盛放不下他高大的身躯,束手束脚间,他气闷之余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几日刚养好膝盖,就被赶来铺子学什么记账,他是做个的吗?!

他看眼书案上摞成小山的账册,就一阵心浮气躁。

与其这样,还不如硬着头皮读那些之乎者也,也不至于被母亲发现他开小差,一气之下将他发配到这里。

正在想要不要掀窗逃离此地时,厢房外响起了管事火急火燎的声音。

“少东家,老奴有急事禀告。”

孟祈瑞眉头紧蹙,不耐地起身开门,“发生何事了?”

管事抹了抹额前的虚汗,“少东家,碧霄城索氏粮铺的东家来找我们要说法了。”

碧霄城索氏...孟祈瑞拧眉冥思,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说的可是索树仁?”

管家满脸意外,少东家竟知道此人,看来还不是无可救药。

只不过,下一刻他却苦着脸堆笑道:“少东家说的没错,之前索氏的东家的确是此人。只是,现如今已换成了索树堃。”

孟祈瑞若有所思,不过他懒得问索氏内部那些兄弟阋墙的戏码,“他来我们店里要什么说法?”

管家看眼堵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有些讪讪:“少东家,可否容老奴进屋一叙?”

见店内两个小厮朝这边偷觑,孟祈瑞眼神警告之余,将管事让进了屋内。

他仰靠在软榻上,往嘴里塞了一把炒豌豆,才嘎嘣道:“说吧,到底发生何事了。”

“是这样的少东家。两个月前,索氏粮铺从我们这里购买了五十万斤稻米,回去后,发现其中五分之一都掺了沙子,今日便上门索要赔偿损失来了。”

“掺了沙子是什么意思?”

豌豆渣子直接扑面而来,管事一边擦拭,一边内流满面道:“那个...就是...咳,您知道的,行内惯例嘛。”

“惯例就是让你弄虚作假,以次充好?!”

“不是少东家,我们不这样做,别人也会这么做嘛。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管事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那索树仁从我们这里低价收购之后,只是辗转卖给那些北境难民,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

孟祈瑞怒起,“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上门要说法的索树堃呢?”

管事一阵讪讪,“这不是索氏突然换了东家,咱也没料到啊...”

孟祈瑞直接赏他几记爆栗,“你没料到的事多了去了,现在火烧眉毛了,就过来找本少爷了,你咋不上天呢你?!”

管事抱头鼠窜,“哎呦少东家,别打了。索树堃要找您,老奴也没办法呀。”

孟祈瑞急得原地踱步,“你找本少爷就能解决了?!还不快去找我爹,不,去找我娘!”

管事扶着额头,龇着牙咧着嘴:“不是少东家,这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孟祈瑞正要训斥,门外响起了牛迪急促的喊声,“不好了娄管事,索氏那边放话,东家要再不出去见人,他们就砸了咱们店铺!”

娄福面上一惊,赶忙看向一旁。

却见孟祈瑞早已冲上前开了门,“去告诉那索树堃,让他们尽情地砸,砸坏了,本少爷卸了他们!”

说罢,他转身灌了口凉茶,便气势汹汹地出了厢房。

娄福见状,屁颠颠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