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尸山血海（三）（1/1）
投石炮集中轰击之后，城池后方没有见到一发回回炮的还击，陈兴道点了点头，战鼓擂动了起来。
陈国宇骑在马上，长剑一挥，2万藤甲弓箭手犹如怒涛袭岸，涌向城寨，很多弓箭手甚至还在很远处就开始张弓射箭了。
怒涛拍岸的声音当然也传到了城池后方的回回炮阵地，“准备好了吗”已经不再避讳，直接拿出千里镜观察的彭成龙问拜福尔，“禀侍御史，昨日根据大人计算的落点已经调整了轴距，并把5门炮全部集中在一起，刚才打坏一门，还有4门可以发射”拜福尔恭敬的回道。
彭成龙点了点头，走到一处引火之处，悄悄拆下千里镜的凸透镜片，开始引火，好在今天是个大晴天，很快火就烧着了，“开始吧，拜福尔，把你最好的操作手派上去”彭成龙吩咐道，“遵令”。
藤甲弓箭手开始慢慢从四面八方围向元军城寨，前锋射出的箭支有的已经到了城墙下。
忽然，居中的数千藤甲弓箭手看到仿佛天上下起了流星雨，而且是大白天，“不好，是鞑子的回回炮”一个统制大喊道。
指挥安南军中部藤甲弓箭手的都统制也感觉情况不对，但是继续前进还是马上撤退，他犹豫不决。
说时迟，那时快，回回炮裹满猛火油的巨石开始在地面砸开，火石四溅，少数火石燃烧的温度达到了上千度的高温，周围的一切都被火焰包围了。
开始是一个士兵的藤甲，接着是2个、3个，此时，晴天又刮起了一阵南风，顿时，安南军中部藤甲弓箭手队伍中，前面的数百人全部被笼罩在烈火浓烟之中。
那个犹豫的都统制已经不见了踪影，好在有一个统制稳住了阵脚“弟兄们不要慌，这里是大片的平地，着了火的赶紧撤到河流那边去，没着火的先往后撤，撤出回回炮的范围即可”。
一部分安南军稳定下来了，开始有秩序的后撤，但还有一部分被吓破了胆，到处乱窜，自相践踏，结果甚至连左右两边未受影响的藤甲弓箭手也混乱了一阵，而那些着了火的，来不及脱掉藤甲，乱窜中反倒把一些没着火的点燃了。
“乱窜者格杀勿论”眼见区区3、400个着火乱窜的溃兵居然把几千甚至上万弓箭手的队伍弄乱了不说，还又让没着火的上百个藤甲兵着了火，搞得混乱还在扩大，陈国宇大声吼起来，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他和两个都统制带着亲兵骑马奔跑到弓箭手中间，见到混乱践踏的士兵就砍，不管着火没着火。
其实彭成龙只有4门回回炮，若是集中用于攻城，还可以造成大面积的恐慌甚至意想不到的战果，但用于攻击在广阔平地上的野战部队，杀伤效果很小，然而，即便如此，还是给安南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混乱。
奔跑践踏和陈国宇等人的斩杀大概造成了安南军2、3000人的损失，对今天进攻的大军，其实影响不大，但是，士气却低了很多，左右两边的藤甲弓箭兵也撤退了，后面上来的攻城部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前进，好一会才全部安定下来。
就在安南军混乱后撤之时，元军城门大开，李瓘带着5000人、裴总管带着3000人、阿里海牙亲率2000签军共人马杀出了城寨，直向还在混乱狐疑中的安南军攻去。
安南军前面的藤甲弓箭手刚刚从混乱中开始整顿阵型，忽然看到大批元军杀出城门，一时没反应过来，除了少数开始射箭反击，大部分都愣在了原地。
“叮叮”陈兴道站在高处，看到了这一幕，“唉”他摇了摇头，下令鸣金收兵。
刚刚才安稳下来，还没从发愣中清醒，又面对元军的大规模反击的安南军，听到鸣金声，顿时开始一窝蜂的后撤，尽管陈国宇和几个都统制又是怒喝，又是砍人，还是没能完全按秩序后撤，一部分队伍只能算是溃退了。
“哈哈，小小伪陈贼匪，居然敢冒犯天朝...”一个“朝”字还没说完，阿里海牙站在城门洞里不动了，“元帅、元帅”惊呼声很快被嘈杂的喊杀声和脚步声淹没了。
元军出城的兵力并不多，加上安南军很快稳定下来了，也没敢太过追击，在射死和杀死2、3000安南军，追出去2里地后，也慢慢撤了回来。
阿里海牙的尸体被抬了回来，临终前还拄着大刀站在城门洞里。
“我来跟东部元帅府和容侍御史去信吧”张贤元说道，诸将都没有意见，“老元帅的尸身怎么办，运回东部元帅府吗”李瓘问道。
张贤元慢慢摇了摇头，低沉着说道“我们的兄弟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在这潮湿闷热的鬼地方，又是雨季，大都烂了，能捡回来的跟老元帅一起火化吧，留几把骨头埋在地里就好了，老元帅的骨殖，包好带回东部元帅府，尸身没法运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才几天的时间，城寨内外，双方战死者的尸身不下具，大都腐烂臭不可闻，流向大海的红河支流也被尸体堵塞，以致安南水军这两日连辎重给养都没法运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先把城内的收捡一下吧，否则，会得疫病的”巴雅尔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众人都点了点头。
“陛下，我军今日损失并不大，为何要收兵呢”陈国宇问向陈兴道。
“几门小小的回回炮，就让队形不整，军阵散乱，就算武义王你稳住了阵脚，还有那么多人在那里东张西望，这能攻城吗，何况，元军还刚好趁这个时机杀出了城寨，若不收兵，恐怕损失会更大”陈兴道愤怒回道。
“这，陛下，回回炮突然发射，而且很是集中，落点很准，我军没有防备，所以...”陈国宇有点说不下去了。
“看来鞑子军中果有高人，今天清晨我军也算出了昨日回回炮的落点，并集中投石炮攻击了，但是，朕完全没有看到效果啊，难道说，军中出了问题”陈兴道有点怀疑道。
“陛下，要不要马上让暗卫去密查”陈国宇也觉得有问题。
“算了”陈兴道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大敌当前，不要搞得人心惶惶，也许是鞑子军刚好碰巧躲开了”，顿了下他又问道“武义王，你一向在调查研究鞑子军的情况，可知道是什么人在指挥回回炮”。
陈国宇苦笑了一下道“说起来我开始也不信，居然是那个鞑子的最高文官-姓容的侍御史在亲自指挥”。
“容海龙，容玄风”陈兴道猛地站了起来，陈国宇点点头“正是此人”。
“好好，果然是高人，我还是小瞧鞑子军了”陈兴道自我解嘲道。
“待攻破此城，小王必生擒此獠，剖腹剜心，祭奠我军将士”陈国宇恶狠狠的说道。
“不，生擒后，朕要招降此人，礼聘封王，助朕成就大业”陈兴道回道。
“陛下，这...”陈国宇简直要以为陈兴道头脑发昏了。
“呵呵，武义王，我们安南本是小国，要打败鞑子，成就大业，眼光不能只盯着这巴掌大的地方，要能有容人之量，只要是人才，不管是否曾为鞑子效力，只要后来愿意跟我们一起反抗鞑子，都要重用；
这样，安南将来才能突入中土，逐鹿中原，俗话说‘百川到海，有容乃大’，明白吗”陈兴道语重心长的说道，“明白了，陛下”。
陈国宇刚准备告辞，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陛下，刚才撤军回来后，有人报告说鞑子在收捡阵亡将士的尸身，我们...”
“唉”陈兴道点点头，面色沉重的说道“才几日的时间，双方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天气潮热，很快都在腐烂，掩埋不及，怕是会引发瘟疫啊，我们也尽快收捡阵亡将士尸身吧，集中焚烧，然后掩埋”。
“遵旨”陈国宇刚刚转身，陈兴道又叮嘱道“河流也要疏浚，水军已经两日不曾靠岸了，报告说被尸身堵塞了”，“遵旨”。
“把回回炮挪回原位吧”彭成龙吩咐拜福尔道“已经没有猛火油了，剩一点点火药，留着以后可能还有用，明天起，如伪陈进犯，就只能用巨石还击了，集中在一起，也发挥不出多大效果，反而会被伪陈算出落点，将这几门炮全部摧毁”，”遵令”。
见众军都在帮忙挪动回回炮，彭成龙对小虎说道“等回回炮基本回位了，除留下操作回回炮的士卒外，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跟我回城寨”。
“大人，要这么急吗”小虎问道，彭成龙点点头道“我已经收到张总管的书信了，阿里海牙老元帅病故，我要赶快回城主持防守大计”，“啊...这...遵令”。
夜半时分，彭成龙带着2500精兵赶回了城寨，他没有召集诸将军议，而是直接去找张贤元。
“玉田，情况如何，听说阿里海牙老元帅...”彭成龙着急地问道。
张贤元点了点头，然后把这几日守城和明日安排的情况跟彭成龙讲了一遍。
听到伍氏道阵亡的消息，彭成龙久久不语，良久，红着眼睛长叹一声“我们怎么回去跟高哥、吴玉山、王经武、黄洪宇他们说啊，从雷州衙门开始，跟我们这么多年了”。
彭成龙边说边回忆起了往事“当时是王经武跟高哥从衙门的兄弟里挑选出来，说是保护我作行商路上安全的，我试了一下，他躲过了我三箭...”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张贤元眼睛也红了，递给彭成龙一把残缺不全的刀，彭成龙拿了起来，似乎从刀上又看到了那个在行商路上屡屡掩护自己，在琼州争寨时每每争先的身影，“好刀，可惜了，确实是把好刀”几滴眼泪落在了刀上。
翌日，奇怪的是，安南军并未发起进攻，反而是燃起了几处大火，在焚烧阵亡将士的遗体，元军也没有杀出城去，也在收捡并焚烧阵亡将士遗体。
“裴总管，派几个人去望海亭看看”彭成龙说道“那些伤兵，估计大部分只能等死，少数也只是截肢了事吧，那些个郎中，又缺医少药的，去把重伤死去的将士尸身清理一下，否则，那上面也会闹瘟疫哦”，“唉，遵令”。
浓烟滚滚，臭气冲天，方圆几十里都是尸体腐烂和焚烧发出的恶臭，这味道，将深入双方幸存将士骨髓，伴随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