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朝节——众生相(1/1)

当年娶神后图的是冥界势力,纳顾夏不过拿魔族公主当暖床工具。

她顾夏虽顶着魔族公主的名头,却是魔族王君在花楼里留下的野种。魔族嫌她血脉肮脏丢去冷宫,神族却像捡着块破布似的把人讨来当摆设。

神帝这步棋走得阴毒:既用联姻的名头与魔族进行了一波利益互换,又拿娼妓之女作妾狠狠踩了神后的脸面。更妙的是满宫皆知,顾夏在龙床上比药炉里的合欢散还放得开,神帝那些见不得光的癖好,总算有了名正言顺的泄口。

至于月神——既要借她生个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又要立个深情人设给神族子民看。

大皇子南星礼被早早打发去冥界继位,二皇子南以辰顶着嫡子名头却不得重视,说到底还是血脉里掺着冥界的血。

桩桩件件都是算计。

灵澈蘸着胭脂在唇上抹开艳色。

南以辰这步臭棋走得实在难看,可见神后母子确实被逼到绝路了。

她搁下螺子黛,指尖轻轻叩着妆台。月神母子能在波谲云诡的深宫稳坐钓鱼台,倒值得会上一会。

若真手腕了得,说不定能成为她棋盘上最趁手的棋子。

菱花镜里美人勾唇一笑,该去会会“贵人”们了......

春三娘已被她弄死,天帝,顾夏,是时候该轮到你们了呢......

——

花朝节那日,灵境仙踪的结界泛着流萤般的微光。灵澈站在玉阶最高处,月白色裙裾被晨风卷起涟漪。

她身后灵兵与引路灵官森然列阵,霜雪银甲映着天光,剑柄皆坠着相同的符纹玉珏,远远望去倒像是拔地而起的剑冢。

空中浮动着六族皇室成员的影像,舅舅灵唯在她耳边低声介绍着每个人的脾性。

“待会你只需点头致意。”灵唯替她理了理珍珠流苏耳坠。

灵澈望着天际翻涌的云层:“外公还没出关吗?”

“他向来不爱凑这热闹。”灵唯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拂过少女眼下淡淡的青黑,“别怕,舅舅在。”

云海翻涌间,神族仪仗破空而至。

当那张铭刻在骨髓里的面容映入眼帘时,灵澈喉间泛起血腥气,藏在袖中的手指几乎要把掌心掐穿。灵唯上前突然横在眼前,恰到好处隔断了神帝玄色冕旒下如附骨之疽的视线。

“请神族诸位随引路官赴宴。”灵唯声音像是淬了冰,毫不客气的对着神族冷哼。

回过神的灵澈却扬起最温软的笑意。目光掠过他身侧盛装的月神——那女子鬓间九凤衔珠钗与神后如出一辙,当真是对神后明目张胆的羞辱。

倒是个有本事的,就是不知是敌是友。

南以辰略显憔悴,像一尊将碎的玉像。倒是最前方的太子南景行令她侧目,少年眉目如工笔细描的画卷,偏生眸光似出鞘利刃,极具侵略性,但在与她视线相触时化作春水微漾。

演出来的温润怎能跟他比?灵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人族修士的剑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人族修士虽能修炼,虽然寿命比不了其他族,但也能活个上千年左右。

而那位传闻中冰清玉洁的帝姬施意眠频频看向灵澈,云锦披帛被攥出凌乱褶皱,垂首经过时,发间银铃忽然发出细碎声响。

灵澈瞥见她兄长施千重攥住她手腕的力度,几乎要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掐出红痕。

灵澈微微眯眼,凭她在风月场所的经验,那绝非兄妹间该有的触碰,倒像是捕食者擒住猎物。

施千重看向施意眠的眼神不洁啊。

再往后出场的仙族三家各具风采。仙族分三家,三家鼎立,分别是苍梧纪氏,拓苍薛氏,齐麓苏氏,当今妖后便是齐麓仙君的妹妹。

仙族历代奉行一夫一妻制,可这位苍梧仙君比较滥情,除了排行第二的纪淮元是正妻所出之外,老大纪颜离,老三纪宿雪,老四纪蓁皆是私生子。

拓苍仙君只有一个龙凤胎薛明渊和薛吟芳,且与妻子很恩爱。

齐麓仙君只有一个女儿苏扶盈,灵唯提到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齐麓仙君妻子去世后,便无再续,只是守着女儿。

且这三家鼎立的局势很微妙。苍梧与拓苍隐隐不和,而齐麓因为族里出了个妖后,与妖族关系密切,按理说可以凭此占居上风,可这位齐麓却独善其身,保持中立,从不参与政权相争,倒也是个聪明之人。

不争便是最大的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他们齐麓背靠妖界,就算苏扶盈再怎么平庸,也能在齐麓仙君仙逝后高枕无忧。

玉阶旁的凤凰花簌簌落在灵澈肩头,她抬手拂花时,恰巧撞进纪淮元慌乱的视线。

苍梧纪氏的深红色云纹袍最是招摇,也最衬阿离。

灵澈想着便向那位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纪淮元,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那位正妻之子像被火舌燎了似的别开脸,耳尖红得像浸了朱砂的玉,偏还要端出世家公子的派头朝她颔首。当再次撞上她的视线时,他竟踉跄着踩到自己的衣摆。

“二弟当心。”纪颜离突然伸手扶住纪淮元,“灵澈殿下天人之姿,看得失神也是常情。”

纪淮元触电般弹开半步,前排苍梧仙君的咳嗽声传来,他慌忙低头整理衣带,正要再次偷偷看向少女,却见纪颜离从后方斜插过来,身影不偏不倚挡住灵澈所在的方向。

一片花雨中,纪颜离搭在白玉凭栏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面上还端着世家公子的温润笑意,余光却死死咬住后方那对隔着人潮颔首的少女。

他俩认识。这是纪淮元的第一反应。

被世家当作储君培养的人,不会太蠢。

苍梧仙君是滥情,但是正室该有的体面,纪夫人和纪淮元皆有。所以那些私生子越不过他们去。

哪像神后,被一个妾室挑衅都要忍气吞声。

灵澈的目光掠过苍梧纪氏,转而看向并肩而立的薛氏兄妹,两人如同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仙鹤,向她颔首回应时,笑意温润如初春新雪。

这二人倒是目前为止最正常的。

而转向齐麓苏氏时,灵澈笑意不变,瞳孔微缩,齐麓小公主每走一步都要微微咬紧朱唇,且那眼尾的薄红就连胭脂都没有遮住,就连裙裾下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这踉跄姿态灵澈再熟悉不过,怡红轩里被恩客“宠爱”过度的女孩,被扶出来时也是这样双腿打颤。

这是欢爱过后难抑的颤栗。

舅舅说苏扶盈向来以清冷端庄闻名,且并未听说有婚配或是心上人。灵澈的视线一寸寸碾过齐麓仙君的面容。

那位执掌仙族三山九水的尊者正在与拓苍薛氏寒暄,面上的表情宛如神像面上永远丈量好的慈悲弧度。

当然看不出什么,久居高位的人都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淡然模样,又怎会让别人看出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灵澈忽然想起勾栏院老嬷嬷常说的戏词:越是通体透亮的羊脂玉,内里越藏着纵横交错的棉絮。

看来这次的花朝节和游学大会,可要热闹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