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朝节——众生相（1/1）

再接着来的便是魔族。现任女帝论起来也算是顾夏的表姐，但这位铁血手腕的帝王素来看不上软弱无能靠床榻功夫讨男人欢心的表妹，自前任魔君陨落后，魔族便彻底切断了对顾夏的援助——在奉行强者为尊的魔域，谁会理会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那位玄衣红甲的女帝腰间悬着本命法器骨鞭，身后跟着个与她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女。舅舅说那是女帝唯一的子嗣顾禾，传闻中顾明玥虽豢养着满宫男宠，却始终只让最强大的魔将诞育血脉。

自她登基以来，魔族一扫前朝颓势，民生富足，边境安定。灵澈听舅舅讲述时暗自钦佩，从不依靠他人，活得明媚且潇洒。

灵澈望着女帝袍角，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敬意。女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锋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来，但在在触及少女眸底最真诚的笑意时柔和下来，竟破天荒朝她微微颔首。顾禾更是扬起明媚笑靥。

接下来便是冥族。

“小没良心的！”冥帝南星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玉阶，张开双臂就将灵澈裹进寒梅冷香里。他下巴抵在少女发顶闷声道：“上回信里就提了句送纪颜离回苍梧，半字不提自己安危。我往灵境寄了三十七封信，你倒好，连个墨点都不舍得回！”

灵澈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后退半步，月白和玄色云锦袍交叠在一起，少女指尖悬在他腰侧迟疑，终是虚虚搭住玉带钩边缘。

灵唯看着十分刺眼。

“咳！”他重重清了清嗓子。

她顺势挣开桎梏，指尖虚点南星礼胸口：“待会宴席结束，我让灵官送两坛千年陈酿去你寝殿。”她余光瞥见舅舅铁青的脸色，连忙推着南星礼往主殿方向走，“再闹下去舅舅便要讨伐冥界了。”

最后抵达的是妖族。

再见到那位月华沈氏少君时，灵澈呼吸滞了滞。

妖皇一脉是九尾狐族，妖后苏璃是齐麓仙君的妹妹。他们膝下有两子一女，沈温言是长子，也是妖族少君，次子沈洧桉是审判台的司命，而他身侧蹦跳着的粉衣少女，便是舅舅提到的，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妖族小公主沈淑怡。

也是后面破例跟自己去灵器阁选本命法器的少女。

月华沈氏将珍宝养魂木拿出来，就为给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公主选一个趁手的法器。

灵澈抚过袖口暗绣的海棠纹，忽然没来由地讨厌这个天之骄女。

明明是同岁，有人活在锦绣堆里不识愁，有人却要在血污中踮脚摘星。

她清楚的明白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无上神女女儿的基础上。自己算计才能得到的亲情，对别人来说却是触手可得。

“请。”但她还是扬起完美无缺的笑容引路。

沈温言掠过她低垂的睫毛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水光。明明在笑，但不知为何看着让他很不舒服。

沈温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广袖轻扬间，将温热的玉佩塞进灵澈掌心。

她的手似乎总是很冰凉。

沈淑怡眼尖地拽住二哥沈洧桉的袖子，故意落后几步。

沈洧桉正要发问，妹妹已凑近耳语：“大哥不对劲！”他顺着望去，只见沈温言几乎贴着灵澈行走，两人影子在日光下交叠。灵澈比妹妹还纤瘦些，小鹿般的眼睛盛着温柔笑意，可那眉目间总像笼着层薄雾，明明生得慈悲相，却叫人摸不透真意。

沈洧桉眯起狐狸眼打量前头并行的两人。正午阳光斜斜切过回廊，沈温言几乎贴着灵澈行走，两人影子在日光下交叠。

她实在太小一只了，发顶才将将够到大哥肩头，走动时像是几乎被他拢在怀里。这小姑娘倒是比自家妹妹还纤瘦些。

沈洧桉轻笑，手搭在沈淑怡肩头，狐狸眼在日光下流转琥珀色光晕：“明明生着那么勾人的狐狸眼，但是总是感觉与她交流仿佛隔了一层面纱。”

沈淑怡拍开他的手冷笑：“酸死你得了，人家睫毛比你命长。“

“他何曾喜欢过这般......”他指尖掠过腰间判官笔，“端着琉璃盏似的，碰不得摔不得。”

“你又懂了？”沈淑怡翻了个大白眼，“就你懂，装模作样第一名！”说罢甩开他，猫着腰继续盯梢。

那厢灵澈捧着玉佩发怔：“沈少君？”

“暖玉养身。”沈温言答得坦荡，倒叫她看不出端倪。玉佩在掌心泛起暖意，灵力如春溪在玉纹间流淌。

“沈公子怎么突然想着要送我暖玉？”她故意放软声调，鹿眼里泛起水光。

“往后十年怕是要叨扰殿下了。”沈温言眸色清亮，倒映着她刻意伪装的笑脸：“这是赔礼。”他忽然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掠过她发间，拈走一片嫣红花瓣，“得罪了。”

这是在......勾引她？

灵澈眼波流转间笑意愈浓。

她藏在广袖里的指尖微微发烫，她想亲手剥下那层端方皮囊，看月华香混着体温的热气漫上来，想用唇齿碾碎他的玉带扣，想将那雪色中衣揉皱成月下绽开的花儿，看那双永远凝着温润笑意的眼眸如何染上欲念，让这谪仙似的人也沾满红尘浊浪——毕竟从初见那日，她便想把这身月白锦袍揉皱了按进锦被里。

灵澈看着沈温言温润的笑意，狠狠咬住了舌尖。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开，疼痛让她眼尾泛起薄红，却也将那些绮念尽数碾碎成齑粉。

“多谢沈公子。”她抬眸时眼尾微红，嗓音浸着江南烟雨般的温软，将方才片刻的失态化作惹人怜爱的模样。这个角度她对着铜镜演练过千百次，最是楚楚动人。

沈温言望着少女嫣红的唇珠，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

不知是在谢他送自己暖玉还是在谢他帮自己取下花瓣。

沈洧桉看此若有所思，沈淑怡却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样继续在后面关注着她们。

花朝节的主宴设在灵境仙踪的云海秘境里。

灵境仙踪的天光像被水洗过似的透亮，云层里漏下的金光一缕缕洒在白玉台阶上，把整片浮空岛照得明晃晃的。灵族的主位搭在最高的云台上，灵唯和灵澈坐云台正中央，六位长老分坐两侧。

六界宾客的座位像花瓣似的在主台前面散开，环列玉台之下。七色灵光自地脉升腾，在每界席位后方凝成图腾虚影。

灵族的海棠花影最为盛大，千万片绯色花瓣随灵力流转聚散；神族日晷图腾悬于半空，金芒如针在玄色天幕游走，每寸光影都暗合星辰轨迹；仙族三脉图腾各踞一方——苍梧纪氏的梧桐枝桠盘虬如龙，拓苍薛氏的苍狼虚影仰天长啸，齐麓苏氏的青羽鹤则引颈长鸣。

妖族月华图腾似银纱漫卷，九尾狐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冥族曼珠沙华盛放时带起磷火幽光，“施”字旌旗在人族席位猎猎作响，魔族红莲业火灼得空气都扭曲起来。

各族图腾交相辉映，将云海染作斑斓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