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们九尾狐族从不施舍,只做蚀骨入髓的交易。(1/1)

长生殿内,灵澈慵倚贵妃榻。

语婳正揉着她酸胀的肩颈,夏汀跪坐榻尾轻捶小腿。纱幔被穿堂风撩起,漏进几缕碎金似的夕阳。

灵诗终究隐去了后半段故事。灵澈垂眸把玩腰间玉令,白玉纹路在指尖泛着温润的光。

“姑娘可要传晚膳?”语婳轻声询问。

灵澈没回答。

她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画像。画中人身着红裙倚在海棠树下,舅舅执剑立于三步之外,剑穗上缀着的其实就是这个进入仙踪的钥匙。

可画轴角落分明洇着团水渍,像极了泪痕。

“把红衣裳都收进樟木箱吧。”她望着铜镜里与母亲七分相似的眉眼,“往后......暂且不穿了。”

蝉翼纱拂过烛台,最后一抹霞光湮灭在窗棂外。

灵诗藏起了故事的后半阙,她却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隐秘的轮廓。她猜想他这个舅舅对自己母亲有着不一般的情愫呢。

而无上神女灵玖,似乎也对灵唯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舅舅灵唯说,灵玖是他表姐。可若当真两情相悦,灵族素来不拘这些姻亲旧俗,为何母亲偏要执意迎回钟意呢?

灵诗和灵唯都选择将这一段隐瞒不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母亲不是从小就在长生殿长大,那长生殿在没有被迁到灵境仙踪之前到底在哪儿呢?

在灵诗的话中没有出现母亲的母亲......

雾里观花,终究隔了三千弱水。

她似乎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见过舅舅了呢。

翌日天光未亮,灵澈便被檐角风铃惊醒。

她披衣推开木窗,正撞见灵诗立在廊下,鸦青裙裾被晨雾洇成深黛色,身后跟着十二位捧衣灵官。

灵澈指尖掐诀破开结界,殿门发出沉闷回响。

十二位灵官鱼贯而入,手中檀木托盘盛着锦绣华服,珠玉璎珞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三长老,大早上这是?”

“殿下恕罪,七日后灵境仙踪要开千重结界。”灵诗示意灵官将托盘置于凭几,“花朝节宴请六界,您舅舅特意嘱咐——初次亮相的长生殿继承人,总该有相称的仪制。”

“花朝节?”灵澈鹿眼稍显疑惑。

“花朝节属于七族游学大会的一部分,每千年举办一次,只是花朝节是游学大会的序幕。”灵诗笑着说道。

游学大会的......序幕?

她曾在神界时听说过游学大会,七族嫡脉要在千年一度的盛典中轮转修习,从小培养情感,以防以后兵戎相见,却不知还关联着这般盛大的仪式。

其实这事是从三万年千开始有的,其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当年之事轮回重演。

灵诗指尖凝起灵光,十二件华服依次悬于半空:“小殿下这等绝色,似乎穿什么都很适合。”

灵诗将一件绯红鲛纱裙在少女身前比量。指尖触到锁骨处时,她发现灵澈在不着痕迹地屏住呼吸,余光又瞥见铜镜里少女蜷起的指尖又缓缓松开。

“小殿下这等绝色,倒让人挑花了眼。”灵诗指尖在金红二色衣料间逡巡,她望着镜中未施粉黛却已容色惊人的少女有些为难的说道。

灵澈望着垂落的十二重纱衣,目光在月白缎面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就要这件朱砂色的吧。”

灵诗托着妆匣立在镜旁,看灵官们捧着腰带绕少女转了三圈。而灵澈始终保持着优雅的鹄颈姿态,连抬起手臂的弧度都与自己教的的分毫不差时,满意又欣慰的点了点头。。

等妆化好后,灵诗看着镜中酷似她母亲灵玖的少女看呆了,而后悄悄摸了摸眼泪。

灵澈睫羽轻颤,看到这一幕深知自己已达到目的,便学着画中母亲的样子,将唇角多扬起半寸,眼尾胭脂顺着笑涡洇开。

殿门恰在此时被灵唯打开。

灵唯僵在门口。

少女侧脸浸在晨光里,发间步摇折射的光斑正巧落在眼尾。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海棠花雨里回眸的灵玖,红衣猎猎,笑着喊他“阿唯快来。”

像,太像了。

给她简直一模一样。

灵唯眼含眷恋。

“舅舅?”绵软声线刺破幻象。

灵唯这才看清少女圆润的脸颊——灵玖是张扬的艳,这孩子却是块暖玉。

灵唯反应过来面前的灵澈和记忆中的灵玖根本就不像。

“舅舅来也是为了花朝节吗?”

“是啊。”灵唯指尖摩挲着月白礼袍,目光始终避开镜中人,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句“红色太艳了,衬得阿澈像偷穿大人衣裳。”

他终究不愿让人复刻她的模样,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女儿。

灵诗张了张嘴,却瞥见灵唯攥着袍角泛白的指节,最终只是低头理了理妆奁。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灵唯的痛苦,即便知道这样做对灵澈不公平,但还是选择将到达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灵澈看着镜中美人,绽开梨涡,细细打量着眉眼,而后声线浸了蜜糖般应道:“好。”

二人来到长生殿待客厅,侍女给二人倒了杯茶。

灵诗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茶叶片在茶汤中沉沉浮浮。

她望着屏风后隐约晃动的月白衣角,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了晨光:“若连件红衣裳都要避讳,往后岂不是一直生活在无上神女的阴霾下......”

“阿诗,可我也要时间。”他盯着屏风后晃动的月白衣角,“你该知道,我已经把她当成女儿了。”

殿内一片寂静。

“她体内的双生之力,你能感受到吗?”灵唯指尖摩挲着盏沿,茶汤涟漪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感受得到,她的那些事,大长老知晓吗?”灵诗担忧的说道。

“不知,大长老仍在闭关。”灵唯抿了口云雾茶,“月华沈氏有件秘宝——养魂木。古籍记载此物能温养魂魄,更可隐匿原本灵力气息。”

“说吧,你用什么跟他们交换的?”

“沈氏幼女将到改选本命法器的年纪。”灵唯望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我允诺阿澈选灵器时带她同往。”

月华沈氏掌管妖界多年,那妖皇沈君彦可不是良善的。

他们九尾狐族从不施舍,只做蚀骨入髓的交易。

“养魂木送过来了吗......”

珠帘骤响打断未尽之言。

灵诗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茶汤映着窗棂漏进的光。

少女提着月白云锦转过屏风,发间衔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明明是艳丽的面庞,但是又会给人一种怜悯众生的神性。

“殿下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初春新绽的玉兰。”

灵唯的指节在广袖下微微蜷起。少女转身时带起的微风掠过香炉,袅袅青烟中他恍惚看见故人提着沾露的裙裾从廊下经过。

“所以阿澈选好了?”他望着少女发间晃动的明珠,手指无意识的紧扣掌心,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灵澈拎起逶迤在地的月白锦缎,任外袍在暖阳中流转珠光:“就这件罢。”镜中映出灵唯骤然松开的指节。

灵澈瞥见舅舅眼底未及藏好的情意,心下了然,横竖自己已经从刚刚灵唯的反应中确定他对母亲的情愫,索性挑了那件自己喜欢的白色。

灵唯目光掠过少女眉眼,状似随意地拨弄腰间玉禁步:“可愿与舅舅过几招?正好考校你的修为。”

灵澈眼尾微翘,“好啊,阿澈先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