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后任恋人齐聚双马山(1/1)

徐一来抿了口茶:“如果我是你,一出来就会先去找马欣把事情弄清楚。你呀,你这种性格算是内敛呢?还算是漠然呢?”

当年,卢力所在的监室共有十人,他的铺位在最挨近蹲坑的下铺。

那时的他失魂落魄,也同时失去了嗅觉和味觉,所以,他丝毫没觉得枕边洋溢着骚臭。

他按时起床、吃饭、劳动,用空白的大脑支撑着身子,变成了一个服从一切的机器人。

他不理人,也没人理他,当然,他也没挨谁的揍。

其实他内心特别希望被几个室友狠揍一顿,打得口鼻流血,也许那样,他会觉得欠父母的少一些。

第一个月的探视日,他看到了父母的憔悴和骤然间的苍老。

他哭了,像个孩子般拉着父母的手嚎啕大哭。

父母一句责怨的话都没有,他们劝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家。

那一次,马欣没有来。

当然,以后,她也没有来。

她如同一滴露水,彻底地从卢力的生活中消失了。

看完新闻联播后,他们会有半小时的休闲时光,下棋、看书、聊天。

卢力蜷在角落里看报纸。

“这两天别在老徐面前叭叭你家里的事儿,听到没?”卢力认出,说话的人是自己同室的乔然。

“嗯。你说,一个人没爹没妈,没老婆没孩子,还没钱,却有一身的病,这活着,真没啥意思。”说话的是自己上铺的张向阳。

“所以呀,这种人,别去招惹他,我看见他的眼神就害怕,你见过饿狼没,饿狼的眼神就那样!”

“切!你见过饿狼?是阿拉斯加吧?”

“动物世界里见过不行?看你那狗咬吕洞宾的德行!”

......

老徐?应该是那个徐一来吧?

虽然整天半死不活的,毕竟来了一个月了,卢力倒还真注意过那个徐一来。

他走路有点瘸,人很瘦,脸色灰白,如同他床边的墙面。

但他的铺位却是这个监室里位置最好的头铺。

他话不多,室友们没事儿也不去找他搭讪,但是一旦和他说话,却都是恭恭敬敬的。

徐一来最常有的状态就是端坐在自己铺位前面的小马扎上,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发呆。

当天深夜,卢力把头蒙在被窝里无声地哭了。

“哎,别蒙头了,监控室看见了明天该训我了。哭要是有用,咱这屋子早被哭塌了,认命吧,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犯点错?”张向阳叹气,低声说。

以为没人会察觉自己在哭,听到张向阳话,感觉他似乎还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进来的,羞愤交织之下,卢力咬牙拼命忍住了眼泪。

突然,监室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冬天挤进窗户的寒风用力拍打窗帘的声音。

“糟糕!老徐的哮喘犯了!”乔然跳下床,冲向徐一来的铺位。

他从徐一来枕下摸出他的哮喘喷剂,只喷了两下,发现药用完了。

徐一来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护住脖子,脸色变得青紫,看样子极其痛苦。

“躺下!躺下!教官马上来,他们看见是你发病会带药过来的。”乔然安慰着徐一来,把他按着躺下。

卢力的大学室友就有哮喘,他知道在没药的情况下该如何急救。

“你们别都围在这儿,病人需要空气,让我来!”卢力轻声说。

他让徐一来抱着枕头跪坐在床上,腰部向前倾。然后解开他的上衣并将裤腰向下拉让他呼吸通畅。

徐一来像一条翻肠子的狗一样干呕着,嘴里的粘液滴答落下。

室友们都咧嘴后退。

卢力却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着他口中流出的涎水,防止他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果然,值班教官很快带着狱医来了。

看到徐一来的姿势,狱医赞许地看着卢力:“嗯,可以呀,这种救护很适用哮喘病人!”

那天之后,卢力的铺位就挪到了徐一来的上铺。

“卢力,我该怎么办?我肚子的孩子怎么办?”马欣的哭泣经常于深夜回荡在卢力的耳边。

他不得不承认,马欣的眼泪如同一把刻刀,一层层剥去了他的智慧和理性,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未来和尊严,双手奉在马欣设的祭坛之上。

“姨呀,我和卢力还在双马山呢.......那是第一梯队,第二梯队今天傍晚到,我和卢力下周才能回去,他在我对面呢。”徐一来的电话,打断了卢力的回忆。

不用说,这是自己老妈的电话。

卢力摸出自己的手机,看是不是有老妈的未接来电,这一看,他苦笑着摇头,老妈没给自己打过电话。

徐一来打开了手机的免提。

老妈说:“我和你叔刚才碰到卖硌牙的了,我们一下子买了十几条,卖鱼的不给杀,我想着让你和卢力回来杀鱼呢!”

“您把它们扔院子里的鱼池里,下周我们回去弄。”徐一来把手机举到卢力嘴边。

卢力笑着说:“妈,我们下周的这时候回去,鱼您先养着吧,您这鱼是买给徐大儿的,杀鱼的活儿是他的。我爱吃锅塌豆腐,别忘了哈。”

举着手机的徐一来笑得很开心,瘦脸上满是褶子。

“那不行,这玩意儿吃小鱼,我的锦鲤再被它们霍霍了!”老爸说。

“没事儿,就七八天的功夫,您往池子里多撒点鱼食儿。”那个养鱼池是徐一来精心替卢父打造的,里面的锦鲤也是他陪卢父一条条挑选的,他的话,卢父信。

挂断电话,徐一来拍了一下大腿:“糟了,差点儿忘了!”

起身就往销售大厅去。

“干嘛去?”卢力奇怪地问。

“我得给我姨带一瓶玫瑰精油回去!”徐一来这会儿的表情虔诚得像个要给母亲买礼物的孩子。

卢力有点小感动:“我去吧!”

“别!别抢功,这可是我想到的,你这个逆子居然就没想到要给自己的娘买精油!”徐一来笑着走了。

徐一来刚走,卢力就看见了对面的广告词:“在XJ,我们有十万亩玫瑰花海......”

半小时后,小峰跟在徐一来后面,乐得直冒鼻涕泡。

为了省个钱,小峰买了几瓶精油后,听说还有抽奖,抽中者可以获赠一瓶550毫升的玫瑰精油。

所以,小峰就在那等每天下午四点开始的抽奖。

百无聊赖的他看见徐一来后立刻凑过去。

徐一来直接买了三瓶550毫升的精油,其中一瓶给了小峰:“走吧,该回了。”

“一来哥!”销售大厅门口,一个三十出头,高个子,虽算不上很漂亮,但是一脸阳光的女子惊喜交加地走过来:“我都不敢认,您也来这儿玩了!”

岳林珊,云阳市某机关单位公务员,也是卢力谈了三年多的女朋友。

不过,他们分手也有两年了。

徐一来很喜欢岳林珊,总觉得卢力和她分手是他最大的失误。

“一来哥,您好呀!”站在林珊身边的那个个头略矮,瘦长脸、翘鼻子的女子,孕肚格外明显。

“焦楠也来了,哟,这是要当妈妈了,到时候别忘通知哥一声啊。”焦楠是林珊的闺蜜,和林珊同龄,林珊分手时她还在到处相亲呢,现在却已经快有宝宝了。

焦楠她们公司来双马山消夏,正好有个女员工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她和公司领导一说,林珊就来了。

“林珊姐,焦楠姐,咋不理我呢?”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小峰的朝天鼻滑稽地翕动着。

逗得两位姐姐同时笑着去拍打他:“那不得分个长幼吗?听说你又结婚又生闺女的,幸福得都把姐姐忘九霄云外了吧?”

说笑了一阵子,听说卢力也来了,林珊神情有点不自然,目光开始在大厅里游动。

“我们卢经理在外面。”小峰指着休息区。

徐一来笑着说:“你们来几天了?打算什么时候回?”

林珊说她们是今天上午到的,周末回。

“我们在南阁酒店,有空了来玩。”徐一来笑着,准备与之话别了。

“您公司的员工真有福气,南阁是山上最好的酒店了,我们住在四季青,位置偏了些。”林珊笑吟吟地说。

看着林珊的背影,小峰说:“董事长,您说卢经理还能和林珊姐和好吗?我觉得林珊姐挺好的啊。”

“这种事,得看缘分!”想到缘分两个字,徐一来不禁咋舌,有意思,马欣现在居然也在双马山。

卢力那个人本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和林珊的分手徐一来是半年后的中秋节才知道的。

他问过卢力分手原因,卢力说是:“没感觉了。”

春节时徐一来让他叫林珊来参加公司年会,卢力说:“估计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就别再拉扯了。”

看到徐一来和小峰手里提着精美的精油盒子回来,卢力笑着指对面的广告宣传画:“明天咱们飞XJ吧,去看看玫瑰花海!”

徐一来还真认真地站在那里看起了宣传画:“嘿嘿,没这个,谁去买精油啊。”

这些年网购给电器销售实体店带来的冲击不小,一来公司在云阳的三家分店都陆续关闭了。

去年,公司在开发区的那块地开始破土动工了,最迟年底,一来商务酒店就可以营业了。

公司给这个酒店的定位是三星级,打算以会务接待为主,所以每层楼都设有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

后勤部长刘刚和他的助手小丁被焊在了建筑工地,卢力对他们说:“大楼竣工验收前,你们吃住在工地,酒店开业后我放你们两个月假,公司出钱让你们任意选址双飞游,还能带家属!”

徐一来比卢力先出狱,离开前他对卢力说:“你出去了要是没有更好的去处就去找我,我带着你干一番事业。”

卢力确实无颜回东林,更无法面对不堪回首的过去。

卢力出狱那天,父母没告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和叔叔姨妈他们,而是两人独自去接的卢力。

卢力说:“我不想回去,我想直接去云阳找朋友,等我扎下根再回去接你们。”

父母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父亲直接驱车把儿子送到云阳。

那时,一来电器已经开业两周年了。

听说这幢五层建筑的电器公司都属于徐一来,卢力确实吃惊不小,心里也突然产生了深深的疑虑:他哪里来的钱?

徐一来坚持让卢力父母在云阳住了几天,几天后他派司机开卢爸的车送他们回东林。

卢爸卢妈不了解内情,更不知道徐一来是儿子的难友,但是徐一来的坦率、真诚却赢得他们的好感,他们觉得目前儿子不想回东林也可以理解,先跟着徐一来稳住心神,应该还是可以的。

“岳林珊和焦楠也来了,住在山上,她们也是周末回云阳。”徐一来说得轻描淡写,卢力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