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1/1)

早读。

徐尧珈在班外捧着书发呆。

这周迟到了两次了,还好就明天一天了,大概也许是不会迟到的。

按小老板立下的班规,一周不论早中晚,迟到满三次就回家一周,班上还没人实践过,也不知虚实。

话说,真的能回家吗?

莫名的,她有点跃跃欲试,这么想着还起了几分精神气。

她边上原本还有一个迟到的,但现在被叫去了办公室。

对于这人,徐尧珈有些愧疚。

半个多小时前,她正在苦巴巴接受小老板的一通输出,没想到有个倒霉蛋撞这节骨眼才来,这人徐尧珈眼熟,之前坐她斜前桌,不过上次换座位换走了。

他跨了个包从走廊另一头风风火火跑来,如同一个莽撞的野人,她心想着有伴了。然而这野人行为鲁莽心思却挺细腻,见小老板背对着看不到他,他就丝滑地从后门偷溜进了教室,丝毫没有犹豫。

她震惊了。

还能这样?

小老板见她分神,疑惑中顺着她视线往后一看,正巧和那个还没坐下的倒霉蛋对上了眼。

看着那人被拎出来,徐尧珈知道自己害了他。

他不应该叫倒霉蛋,他应该叫被害者。

她和被害者站在了教室外面,吹着晨风,大眼瞪小眼。

“对不住了。”她颤颤悠悠开口。

被害者微微一笑:“没事,不过被唾沫星子浇灌了十分钟而已。”

“……”

她默默举起了书试图沉溺在知识的海洋。

被害者是班上副体委,班级不大,职位挺多,体委也要分个正副。说是为了预防突发状况,于是小老板便未雨绸缪地安排了他。

两人之前交流不多,只有她作为最后排人员,来不及收各科作业让前面帮忙时才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

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体委话多且不想背书,从他每隔几分钟就找她聊天能得知。

徐尧珈一开始的心怀愧疚逐渐变成了不耐烦。

终于,她忍不住了,不过还是尽量缓和了语气措词:“其实,不想背书可以练习站着睡觉,轻松又舒服。”主要是没声儿。

体委听着她真诚的建议,思索后还真闭上了眼。

然没过几秒,小老板从前门走出。

徐尧珈俩人站在了门边上,她还来不及提醒,就眼睁睁看着闭着眼的体委被拎去了办公室。

她呆住了,对二人离去方向注目。

体委回头看了她一眼。

神情莫测,似怒似笑,她细品后觉得更像是气笑了。

徐尧珈举起书挡住了脸。

又对不住了。

小老板和体委一直没回来,徐尧珈估摸着俩人也回不来了。

她站的有些累,但离早自习结束还有十多分钟。她没再倚着墙,上身九十度弯着,两条手臂拿着书自然垂着,如同没骨头的幽灵。

“precious,宝贵的,珍爱的。”

“珍爱的,pre—ci—ous。”她机械地重复着,全身上下包括声音都提不起一点劲儿。

单词在教的时候就记住了,默写前再看一遍就行了,英语早读对她来说是另有用途的。

她视线中出现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她口中巴巴念着,下意识抬起了头。

“宝贵的——啊!”

顷刻她就被吓得弹起了身,在和眼前那人对上视线后自觉丢脸,又默默埋下了头。

怎么总是被吓到!

她不断重复着单词缓解尴尬。

“我有这么吓人吗?”

盛桑屿在她跟前停了脚步,不解问着,他声音清润,嗓音带着困惑和调侃,听得徐尧珈面上发烫。

“没想到是你而已!”她解释。

盛桑屿长长噢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早自习的时候,年级里会安排学生对各班早读情况进行评比打分,一个早读查两轮。

这已经是第二轮了。

通常两轮都是当天执勤的同个人,但今天第一轮不是盛桑屿,徐尧珈自然没想到来人是他,被他乍然出现惊到也说得过去。

盛桑屿单手抱着小沓表格单子,对着自班假意认真检查。

他垂眸纸上记着,口中不疾不徐:“你这周,两次了吧?”

徐尧珈知道他指的什么,应声:“嗯。”

“太好睡了。”她又补充道,话中带着意犹未尽,像是想回去继续一般。

天知道早上她起床有多困难,因着路途远,还得早起二十分钟,每天天灰蓝蒙雾时就出门了。

身前传来阵悦耳的笑声。

“真有你的。”他真心夸着,言辞中褒扬意味不似作假,俨然一副被她逗乐的模样。

徐尧珈不想承认,但真的,被夸的有些飘飘然,突然骄傲了起来。

早读铃声打完,班上同学纷纷起身,收作业的,买早饭的,各有各的事,教室里闹哄哄一片。

徐尧珈一进教室就感到不自在,一些交好的同学不断向她投来目光,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打趣意味的笑,有的还一遍遍反复喊着她名字。

徐尧珈不解,但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顾不上想这些。

穆未越过半个班来找她,精神饱满,浑身散着八卦的气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徐尧珈,与先前一打铃就趴下补觉的模样丝毫挂不上钩。

“咋了?一进教室就感觉不对劲。”徐尧珈匆忙看了她一眼,在包里找着卷子。昨晚作业留了点没写,本想着早自习补的,没想到净待外面吹风了。

穆未明显没想到徐尧珈是这个反应,她提高声音反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徐尧珈指尖拨过一排夹子,在蓝色夹子上停下,对了。

她抽出一沓试卷,翻到昨天发的,对一旁穆未边可怜眨眼边摇头回应。

穆未要说,可耐不住徐尧珈眼神攻势,只能先按着记忆指点着她把卷子上空白地方填补上。

眼看着空白部分一点点填满,徐尧珈空落落的心也逐渐充实,她拿铅笔在题目旁潦草画了几笔,添了些思考的痕迹后,心中高悬的石块也算是踏实放下来了。

穆未见这下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又被打断:“我先收个作业。”

班上收作业都是最后排人收的,科目又多又总有人没做拖着,有时候甚至一早上都交不过去,次数多了老师就来了气,于是就下了死命令,要求早读结束的课间就得把作业收齐。

徐尧珈起身动作被截停,她被穆未拉着胳膊一把按到了座位上。

穆未把她作业往边上一塞,对着盛桑屿不客气道:“你去收。”

盛桑屿没异议,还提醒着卷子名字没写,徐尧珈拿着补上,他就已经帮着写了。

“啊谢谢。”她喊道。

她视线来回悄然观察着穆盛二人。

他俩,还挺熟。

穆未满脸兴奋,往徐尧珈这儿凑,神秘兮兮:“你知道咱学校的表白墙吗?”

徐尧珈摇头,她有听说过学校有一堆由历届学生传承下来的“墙”,不过没太关注。

“表白墙嘛,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表白的,平日里可以打探喜欢的人的一些小讯息。”

联和进教室那会班上同学的一系列行径,徐尧珈算是猜到了大概,她发问的话没出口,盛桑屿突然插了进来。

他把她的作业往桌上一拍,身子横挡住了她的视线,抬高了音量:“你学号多少。”

徐尧珈愣了一瞬,本想说不写学号也无妨,但最后还是如实答道:“11。”

他点头应了声,迅速抽身。

随他动作,穆未的又脸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口中的谢谢二字在看到穆未的那一刻消散,转而哑言。

方才中断的话题的记忆蓦地模糊,她张了张嘴,几秒后不由问出:“我要说什么来着?”

一边盛桑屿笑了声,毫不收敛。

徐尧珈奇怪地瞥了他眼,他悠哉哉地拿着她作业向前排去了。

“有人在墙上说喜欢你半年了,要你联系方式呢!”

徐尧珈惊叹连连,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事,不禁生了几分好奇,多问了两嘴。

“咱学校谈恋爱的可不少呢,每天晚自习后小树林牵小手的那不遍地?”穆未看出了徐尧珈的新奇劲儿,极力推销着。

徐尧珈重点偏移:“什么小树林?学校还有小树林?”

“……”两人又掰扯了一番。

最后,“那你加不?”穆未问。

徐尧珈想也没想就摆头拒绝,她觉得无法理解,这种连人都不认识就能建立的喜欢。

脑中美好幻想被打破,穆未有点惋惜:“半年诶,人家喜欢你半年。”

徐尧珈迟疑了,她有些犹豫,然而不过片刻她又剥去了那些烦扰的杂绪:“他喜欢的是想象中的……咳咳吧,这样的喜欢,嗯……”

她顿住了,不由拧眉,良久后才道:“那认识之后就是幻想破灭的过程。”

穆未琢磨着她这番话,大脑有些无法承载运转。

“不应该是他喜欢你喜欢到死去活来吗?”穆未提出疑问。

徐尧珈一笑,也不想再聊这个:“不知道啊,你去问问人家。”

这时,一道熟悉身影再次袭来,动作迅猛。

距离的骤缩惹得徐尧珈只得向后躲闪,椅子带人晃了两下才堪堪稳住。

盛桑屿声响阵仗搞得巨大,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手上作业甩得啪啪响,他也不看她,扭着头语气生硬:“英语没交。”

徐尧珈闻言就去翻找。

“大哥,昨晚没英语作业。”穆未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毫不留情地吐槽。

“……哦。”

盛桑屿也不走,就磨磨蹭蹭在旁边催别人作业。

穆未看不下去了:“你想说什么?”

盛桑屿没有丝毫被戳穿的慌张,索性坦言问着:“半年很长吗?”

他定定望向徐尧珈,眼波流转,只同她说一般。

一直镇定的徐尧珈无端生了几分紧张,大脑宕机般空白。

她背脊都不由绷直了,没有指定回答的问题她却如同被锁定了般,不带思考的一句话磕磕巴巴:“很,很长吧?”

她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仿佛在寻求答案,她回望着盛桑屿,试图得到肯定答复。

后者压着陡然暴增的难以置信,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语调却不自觉抬高:“那你要加?”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不自然。

见他这般,徐尧珈感觉有种自发的紧迫推着她,赶着她。

她抢答般回话。

“我当然不。”

两人如同敌方赛前喊话,幼稚鬼一样的一来一回。

好莫名其妙的对话。

徐尧珈抿了抿唇。

“这和时间无关。”她小声补充。

盛桑屿临嘴边的话在接触到穆未狐疑目光时硬是咽了回去,他扬起头迎上她微微一瞪似在挑衅,转身又去交作业了。

见他离开徐尧珈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过于紧绷,她费解,喃喃自问:“我紧张什么?”

听到她话的穆未不假思索:“盛桑屿就是个压力怪,跟他一对一讲话紧张正常。”

“你俩之前认识?”

记忆被勾起,穆未神情复杂:“小学同学,毕业基本就没联系了。”

见她表情奇怪,徐尧珈不住去看。

“哎呀,”穆未挥挥手,“那会玩挺好的,但他成绩太好了,我爸妈老拿他跟我比,所以我看到他就烦……”她顿了顿。

“然后不一块玩了?”

她摇了摇头:“我是这么想的,可那会藏不住事,没一天他就看出来了,当天我家里接我放学时他直接跑我爸妈面前去聊了。”

“我爸妈当时那表情,我现在还记得。”

穆未对盛桑屿直冲且大胆的举动记忆犹新。

在成绩上,她是贯受压迫的,在盛桑屿之前还有其他许多张桑屿、刘桑屿,她从一开始试图争辩到后来冷眼听着。本以为情况会一直这么延续下去,直到那天盛桑屿把她拦在校门口,他尚不到成人胸口的身高,却能独身上前与她父母交谈。

她不知道盛桑屿说了什么,问他他也只字不提,只偶有几次听到父母提到他,话里话外都是欣赏。

也是那天后,她爸妈很长时间内都没再拿她成绩和别人作比说事。

事后她打心眼的对盛桑屿佩服,他每次出现都让她都觉得他浑身绕着光环,妥妥天选主角。不过他本人对这事没多上心,对她和之前无二般,因此没多久她又恢复之前相处模式了。

想着方才盛桑屿的行为,又联想到上周末周卓栩的举动,穆未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看了眼徐尧珈,犹豫后还是提醒道:“你别看他长得笨,心思一点不少。”

徐尧珈点点头,十分认真:“好。”

见她这般乖顺模样,穆未语塞。

这个是截然相反的。

算了,还是找机会验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