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1/1)

周卓栩扒着门听了二十分钟,直到穿透的带着实感的震动鼓动着他他才起身开了门。

他往客厅扫了眼:“小珈呢?”

敲门的是盛桑屿,他倚靠在门框上,面色不错,整个人透着清爽的快意。

“走了。”

刚两人把事情都说开了,他也想法子让她保证了以后绝对不躲着他了。

盛桑屿想起了徐尧珈在他面前抖抖颤颤竖起了三根手指,红透着张脸小声念出徐尧珈以后绝对不会躲盛桑屿。

他又垂下头沉声笑了阵。

周卓栩拧眉嫌弃:“聊什么了?”

“少管。”他正了神色,睨向周卓栩。

周卓栩切了声:“你俩真一个样。”

他侧身要出去,结果被盛桑屿一把推了回去。

钥匙一拧,门从外面被锁上。

周卓栩拍着门:“你做什么?”

“锁你二十分钟,以后别让小珈为难。”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心情很好。

“别~让~小~珈~为~难~”周卓栩隔着门阴阳怪气学他,最后没忍住骂道,“小珈是你能叫的吗,盛桑屿你真恶心!”

盛桑屿才不管他,在沙发上悠然坐下,钥匙就在抽屉里,还是小珈告诉他的。

半年前。

估摸着元旦那阵。

周卓栩收到了常年不线上出现的哥们的消息。

他抽搐打滚,他丧尸爬行,他气血上头半夜下楼连跑三圈大喊盛桑屿你个没良心的冷血儿子终于学会主动发消息了。

对面发的是语音。

因为不常用手机,盛桑屿打字不利索,于是保留了最淳朴的沟通方式,便是发语音。

就连最简单的嗯哦他也是发个生硬的一秒语音。

像个没感情的机器小老头。

周卓栩颤颤巍巍点开语音条。

对方按下语音键后并未立即说话,若不是那头有浅浅呼吸声还以为是不小心误按的。像在做心理预设般,盛桑屿迟了片刻下定了决心才出声,试探问着:徐尧珈有喜欢什么吗?

他声音清冽,说出那个人名时带着羞赧和认真。

有种别扭的青涩。

孤零零的一条语音,名字时不时变成输入中,但最后再没其他发来。

周卓栩想了几样回了对面后才发觉不对劲。

嗯?他说谁?

这个名字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突然有了关联。

他是知道这两人这学期在一个班,不过他从没听盛桑屿提过徐尧珈,更没听徐尧珈提过盛桑屿,俩人应当是没一点接触的,谁曾想学期末了能收到这样的信息。

周困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条极短的语音发来。

他点开。

“我喜欢。”

周愤怒:你在拽什么????

对面直接下线了。

他隔空怒骂盛桑屿不孝不忠不伦不类。

直到看到了徐尧珈摔在盛桑屿身上,而后者隐隐掩着笑,缺根筋的周震惊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什么,自己五年的兄弟喜欢自己十五年的发小?

他表示自己当场心率飙升要厥过去了。

想出了无数宏图想暗戳戳推一把的周卓栩在面对自己新座位时唏嘘长叹,忘记了换过座位了。

晨雾未散,清晨的空气中仍透着几分凉意。校园道路上没有行人,教室传出朗朗书声。

初升的太阳躲在云后,晨光熹微,那一朵洁白都衬出浅浅的金色光芒。枝头玉兰花清丽雅致,晶莹的露珠滑过花瓣,藏在密叶后的鸟儿啼声清脆婉转。

一周的开始,新鲜又寻常。

徐尧珈紧赶慢赶到了教室,还是迟了八秒。

看着电子表上跳动的数字,她叹了口气,认命了。

又迟到了。

教室里没老师,她也没心存侥幸,包扔桌上掏了书自觉从后门溜出去了。

十二班规定,早读迟到了外面念去。

小老板从开学起就一直在强调培养时间观念,别班都是按照打铃时间同个点迟到,小老板带的班还要提前十分钟,说是基础差就笨鸟先飞,日积月累才能勤能补拙。

小老板把对时间的看重不仅严于学生,更严于自身,她将这点彻底贯彻在了行动上。不论是不是自己学科的早读,她近乎每天都会提前到校在班门口捉人迟到,时间甚至严格卡到了秒的计数单位。

就算偶尔不在,那黑板上360度可旋转摄像头便成了她,一个早读疯狂转转转,可谓物尽其用。

远程监控也是小老板教书二十载的一大法宝呢。

若是想着趁老师不在偷摸着坐回座位,那事后被单拎出来的下场比罚站可要惨上无数。

迟到就得班外度过早自习,一周迟到累计满了三次直接停一周早读,班上至今还没人实践过。

这周第一天就迟到了的徐尧珈觉得自己有望成为第一人。

天不冷,但她悲从心来,瑟着胳膊心冷。

她突然想到个ㄣベ蕜傷ぷ的文案。

好冷~她说的不是天气。

第二节课后是升国旗,也是到了那会儿徐尧珈才意识到自己没带校服。

她抱着脑袋缩在墙边面壁,妄图隐身。

这世界,她也不是非存在不可。

穆未跨了大半个班来找她,第一眼没见着人,低了头才看到躲在角落的某人。

她脚尖点了点徐尧珈。

徐尧珈抬头看了眼,圈住她腿乱蹭乱嚎:“未啊,我校服带回家洗了,没带过来。”

明明,出门前,她还,刻意,把校服,搭在了椅背上,的啊!

她哀声喊着,凄厉又绝望。

穆未说,她叫的像头牛。

徐尧珈闻言噤了声,抱着她的腿晃来晃去,口中还不断低吟着。

活像魔法老牛的诅咒。

穆未爱莫能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老板在班级外面转着,不停叮嘱众人穿校服带胸卡。

徐尧珈越听越心凉,升国旗和跑操不一样,逃不了,小老板会点人数。可如果去了,因着自己没穿校服扣分,小老板又会在自己身后站满晨会的全部流程。

一个人形制冷器凉飕飕贴着你,想想汗毛就立起来了。

之前她有幸旁观过,晨会一共二十多分钟,小老板一动不动站那人斜后方,冷酷地手插兜,一句话不说,等回了班再训,简直生命倒计进行时。小老板不动,那人也不敢动,事后直言心灵遭到了十足十的压迫摧残。

小老板对班级平时分十分重视,像别班多用来讲课的眼保健操,她都是到点刻意从办公室跑来,从头至尾认真监督,容不得一丝马虎。有时候其他老师想占用来上课,她也虚假和任课教师笑着然后让大家继续做。

她也不是形式主义,就算检查人员过了也依旧要求做到底。

徐尧珈不怕被骂,但不想被骂。

她蹲着放空,心底一片灰白。

周卓栩来过,取了搁置在后排的班旗,看她这样,问了缘由。

徐尧珈心凉说不出话,穆未替她回答了。

周卓栩口中连道几个“你这”,然一句完整的话也拼不出来,扭头就到处问谁有多的校服。

一般晨会集合给十分钟,现在已过半了。

她推了推穆未让她先走,心沉也没注意周遭发生了什么,准备磨蹭到了最后时间再下去。

一件校服朝她递来。

她下意识接过,后才抬眼望去。

盛桑屿伸出的手还未收回。

见是他,徐尧珈肩吓地耸起,心猛地一跳就要把校服退回去。

盛桑屿却是快速把胳膊缩了回去背在身后。

两人都被自己的反应嚇住。

干瞪着眼动也不动。

行为举止均透着无措。

还是盛桑屿先开了口。

“说好了不躲我的。”他直直盯她,一副受伤的模样。

徐尧珈见不得盛桑屿这般。

“我没有。”她心下有些急,这次她真没有。

她思索了一晚上,最后认为是自己之前躲避的行为让盛桑屿感到新班级的排斥,她急着否认,就是为了证明她对新生没有差别对待,班级还是很友好的。

盛桑屿伶牙俐齿,胡搅蛮缠:“躲我校服和躲我本质有什么区别?”

她被噎住,哑言。

这人走无理取闹风格的?

“你昨天还保证……”

“好好好你别说了!”记忆涌现,昨日如同被迷了神智才会有的行为让她受不住,她清醒后只觉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坐那做那种承诺。

疯了。

此刻她恨不得把他嘴堵上,衣服往怀里一揣,瘪着嘴接受。

她捧着校服轻轻抖开,小心穿上。

“那你穿什么?”她问。

盛桑屿在她身前挡着光,轻飘飘道:“我国旗队的,不穿这个。”

她无声道了哦。

早说啊。

“谢谢啊。”

她咬着唇视线飘忽,盛桑屿也干愣在原地,闻声偏过脑袋连点了几下头。

小老板又在外面催了,盛桑屿借机说自己得走了,步子一迈跑的飞快。

恢弘音乐中,身着白色笔挺军装的旗手们缓缓升起国旗,鲜红旗帜一扬,全校右手举起,赋以敬意。

清脆透亮的演讲声传遍校园,内容励志激昂但无趣老套。

徐尧珈低下头对着地面发呆,一段时间后突然一激灵,视线聚焦,落在了穿着的校服袖口。

她抬起手腕,左右转了转。

SSY.

盛桑屿。

校服袖口有粗头彩笔缩写的名字首字母,旁边还有一串字母,她试着读了读,像是人名,应该是他喜欢的球星。

她觉得新奇,班里甚至整个学校里见过的校服都是蓝白纯色简单又平淡,自己也从没想过往上面添些花样。

如同被告知了好玩的事情般,她不由产生了还可以这样啊的感叹。

她又细看了番。

盛桑屿不仅画了,还是拿不同颜色间隔着画的,字母围着袖口连成个圈,像个彩色小花环。

脑袋自动浮现出盛桑屿穿小花裙戴小花帽的画面,徐尧珈弯了弯唇。

少女桑。

小老板环抱着胸前后走动着,她不动声色地检查着每个人的穿戴是否合格,有点不规范的就出声提醒,课外被扣班级分对她来说是十分低级的事情。

小老板经过,徐尧珈按她要求拉上了拉链。

校服是185的码,衣摆遮了她半截大腿,属实有点长,她跟包在里面的支架一样。

徐尧珈手臂伸直了也还缩在了袖子里,她将长的一截捋了上去,然没多久又顺着手臂滑落。

三两次后,她抿了抿唇,轻轻挥了两下,那长的一段空落落的,随她动作甩了起来。

无聊中竟生得几分乐趣。

视线一定,又注意到了袖口,她默默撇开眼睛,扯了扯宽大的校服,扇了扇。

天蓝云白,阳光不算热辣,却惹的人直想避让。晨时的雾气散去,冷气亦散去,梧桐绽起春光,主席台上女生话落致谢,底下稀稀拉拉响起掌声。

徐尧珈顶着阳光仰起头,眯眼听着自班的哨声朝前跑去。

风拂过,校服贴紧身侧,衣襟一下一下晃着触碰着脸颊,让她无端生了几丝燥意。

她躲在队伍里,看着率先整队离场的旗手们,无意识地扯下拉链。

她屈着膝盖微蹲,由前头人挡着,躲开了光线。

这个季节已经开始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