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人要为做出的决定承担一切后果(1/1)

看不见了,我也不会后悔参军。

——沈乐寒

沈乐寒似是听到了门口细微的交谈声和不同于燕南枝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过头,略显迟疑地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伤后的虚弱和不确定:“枝枝,是你吗?”她的伸出手在空气里摸索。

燕南枝立刻边回应边快步走向病床:“寒寒,是我。”她熟练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握住沈乐寒伸出来摸索的手,触感冰凉。她轻轻捏了捏,语气尽量放得轻快温和,“寒寒,我带了一位老朋友来看你。”

“老朋友?”沈乐寒空洞地‘望’向前方,被纱布覆盖的眼眶似乎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困惑,“谁啊?”

燕南枝扭过头,看向依旧僵立在门口,脸色苍白的乔翊和,用眼神示意他过来。乔翊和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脚下灌了铅,但又有一股力量推着他,让他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走到病床前。他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床单上。

燕南枝收回目光,看着沈乐寒,声音轻柔却清晰:“寒寒,是乔翊和来了。”

“乔翊和”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了沈乐寒。她整个人明显地僵住,握着燕南枝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朝着乔翊和站立的大致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和生疏,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阿和?好久……不见。”

乔翊和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和痛楚瞬间漫上喉头。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缠眼的纱布,以及那份努力维持的平静下的无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同样干涩的一句:“好久不见,寒寒。”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沈乐寒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反复捻着被角。乔翊和的目光无法从她眼上的纱布移开,那白色刺得他眼睛发疼。

燕南枝打破了僵局,:“你们聊会儿,我去打壶热水。”她弯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暖壶来。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乔翊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依旧紧绷:“什么时候的事?”

沈乐寒的语气很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可微微发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她的不安:“前几天的事。任务出了点意外,手榴弹的碎片……刚好溅到眼睛里。”

乔翊和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疼。他还记得沈乐寒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光。可现在,那片白布之下,是永恒的黑暗。

“医生怎么说?还有没有……”乔翊和想问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沈乐寒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都会诊过了,说视神经已经完全损坏,没办法修复了。”她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总觉得眼睛能看到一切,现在才发现,看不见了,耳朵反而灵了。”

乔翊和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明媚飞扬、眼神锐利如鹰的女孩,如今却被困在无尽的黑暗和脆弱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乔翊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沈乐寒耸耸肩,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申请退役,然后……学着适应黑暗呗。”

沈乐寒轻声说:“阿和,对不起。”

乔翊和皱眉,“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当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歉意,“当年我不懂事,执意要参军入伍,为此还决绝的与你提分手。”乔翊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仿佛想从那片纱布后找到答案:“寒寒,你后悔了?”

沈乐寒的头微微扬起,语气虽轻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不后悔。青春年华,本就应该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

乔翊和看着她苍白面容上那份未曾熄灭的执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几分释然:“既然如此,那你便不要对我有歉意。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要你从未后悔,就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沈乐寒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缓:“谢谢。”

这两个字对沈乐寒而言是解开了缠绕在心头许久的结,可对乔翊和而言,这两个字客气又疏离,活生生的像一根针,轻轻扎了乔翊和一下。

燕南枝这个时候拎着暖壶进来。

乔翊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我……改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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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寒没有再回应,呆愣愣的坐着。

乔翊和深深地看了那瘦削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与燕南枝擦肩而过。

病房门被他轻轻带上,门隔绝了那个充满消毒水味和悲伤的世界,却隔绝不了他心头沉甸甸的巨石。

晚上,乔翊和自定义的酒馆里,最大的包间,灯光调得很暗。乔翊和已经不知道灌了自己多少杯烈酒,仿佛只有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才能暂时压下心口的窒闷。他又拿起一瓶刚开的威士忌,对着瓶口直接“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衣领。

包间门被推开,唐天哲走了进来。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一眼就看到乔翊和这副不要命的喝法,习惯性地揶揄道:“哟,我们乔大少爷这是怎么了?罕见的借酒消愁了?”

乔翊和仿佛没听见,眼神空洞地盯着吧台后面琳琅满目的酒瓶,又仰头灌了一口。

唐天哲这才觉得不对劲,收起玩笑的表情,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瘫着的莫诚。

莫诚脸色还是有点白,整个人蔫蔫地陷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手还下意识地按着肚子。

唐天哲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莫诚的小腿:“阿诚,这什么情况?他这哪是喝酒,简直是自残啊。”

莫诚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瞥了一眼乔翊和的背影,虚弱地说:“你去问他。我要是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用在这儿猜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问出个屁。”唐天哲在莫诚旁边坐下,递给他一杯温水,“你比我来的早,你都没问出来?”

莫诚叹了口气,撑着坐起来一点,把他怎么误喝了西梅汁虚脱,怎么给乔翊和打电话求救,怎么被送去医院输液打针,最后拿完药在医院门口,乔翊和怎么突然甩下他去追一个姑娘,然后又跟着那姑娘进了医院,最后让他自己打车回来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就为个姑娘?”唐天哲挑眉,有点不信,“就算那姑娘是他前女友或者暧昧对象,也不至于让他失态成这样吧?阿和什么时候这么不冷静过?”

莫诚摇摇头,也表示不解:“我也不知道那姑娘跟他说了什么。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酒馆。我本不想来的,可听他语气不对,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唐天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姑娘长什么样?叫什么?你认识吗?”

莫诚努力回忆着,“好像……姓燕?叫什么枝来着?看着是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一两次,是沈……”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灌酒的乔翊和突然猛地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转过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酒精和情绪而沙哑不堪,一字一句,沉重地砸在安静的包间里:“是寒寒出事了。”

莫诚和唐天哲同时愣住,脸上瞬间写满了错愕。

沈乐寒?乔翊和的前女友。

乔翊和痛苦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像是要驱散脑中那双缠着纱布的眼睛的景象,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波澜:“她双目失明……永久性的。”

“什么?”莫诚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肚子又是一阵抽痛,让他呲牙咧嘴地倒了回去,但眼睛依旧瞪得老大,“失明?怎么会?”

唐天哲也彻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神色变得凝重无比:“怎么弄的?”

乔翊和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那几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每个字都浸满了沉痛:“出任务……为保护人质,被手榴弹……炸的。”

包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冰桶里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以及乔翊和粗重的呼吸声。唐天哲和莫诚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耀眼、身手利落、眼神总是带着坚定光芒的沈乐寒,竟然……看不见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沉重的闷锤,砸得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酒馆里朦胧的灯光此刻显得格外压抑,映照着三个男人凝重而悲伤的脸庞。乔翊和再次拿起酒瓶,但这次,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