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忍痛提分手(1/1)

阿礼,要说再见了。

——许意楹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白炽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阴翳。陆闻礼握着许意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微凉。

“别紧张,”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只是例行复查。”

许意楹点点头,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从云南回来后,就是在这家医院,她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之后的日子,灰暗得像是永远不会天亮的永夜,药瓶、眼泪和彻夜难眠构成了全部生活。

诊室门开了,一位护士探头出来:“许意楹,请进。”

陆闻礼想松开手,许意楹却握得更紧。“陪我进去,”她说,声音里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心理诊室的布置温馨得不像医院。米色沙发,绿植,书架,还有墙上挂着的抽象画。李医生从桌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许意楹,看起来气色不错。”他示意二人坐下,“最近感觉怎么样?”

问答持续了半小时。李医生问得仔细,许意楹答得认真。陆闻礼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侧脸。他记得严瑞夏说许意楹自从回到江安后,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睡眠质量改善了很多,食欲也基本恢复正常。”许意楹的声音将陆闻礼从回忆中拉回,“还是会有些情绪低落,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崩溃了。”

李医生点点头,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药量已经减到最低了,看来适应得不错。”他放下笔,正视着许意楹,“根据你的描述和测评结果,我认为你已经临床痊愈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意思是......”许意楹迟疑地问。

“意思是,你没事了。”李医生笑容加深,“当然,抑郁症有复发可能,以后还是要注意情绪管理。但就目前而言,你已经康复了。”

陆闻礼感觉到许意楹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了他的。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眼中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

“谢谢您,李医生。”她说,声音平静得出奇。

走出诊室,穿过长廊,乘电梯下楼,整个过程许意楹一言不发。陆闻礼以为她是太高兴了。

医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江安市的初秋,天空湛蓝如洗,梧桐叶子刚刚开始泛黄。许意楹在台阶上站定,深吸一口气,仿佛第一次感受世界的空气。

“今天是不是你最后一天假期了?”她忽然问,转过头来看他。

陆闻礼愣了一下,点点头:“是,明天就该回警察局了。”

许意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种光芒陆闻礼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说:“那我们今天好好玩一天吧。”嘴角扬起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好。”陆闻礼毫不犹豫地答应,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说好。

他们真的玩了一整天,像是要弥补所有失去的时光。

他们像要把过去缺失的时光都补回来似的,把所有没来得及做的事都排进了这一天的日程。

先去了市中心的影院,选了部评分很高的喜剧片。黑暗里,许意楹笑得肩膀发颤,爆米花撒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陆闻礼没怎么看屏幕,目光总落在她笑起来时微微上扬的嘴角,那里曾长时间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从影院出来后,许意楹:“想去游乐场。”

陆闻礼几乎是纵容的:“都听你的。”

他们从市中心驶去桃衡区的游乐场。

过山车爬坡时,许意楹忽然抓紧了他的手,风声里她的声音带着点颤:“陆闻礼,你看下面的人好小啊。”他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她却没看他,望着远处的天际线,像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俯冲的瞬间,她尖叫出声,不是恐惧,更像是释放,陆闻礼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惊人。下了过山车后,许意楹便拉着他去坐旋转木马。许意楹选了匹白色的木马,陆闻礼选了匹与她相近的黑马。音乐声里,她的裙摆随着木马转动轻轻扬起,陆闻礼看着她的笑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笑着冲他撒娇,“陆警官,我想坐,陪我坐一次嘛。”

游乐场的激情散去,许意楹缠着陆闻礼陪她去蹦极。他们便又来到郊外。

蹦极台建在江边,往下看是滔滔江水。许意楹绑安全绳时手有点抖,陆闻礼站在旁边,声音沉稳:“要是害怕,我们就不跳了。”她摇摇头,忽然转身抱了他一下,很轻,却很紧:“就是想跳。”陆闻礼:“好,我陪你。”工作人员系好安全绳,计数三二一。坠落的那一刻,世界颠倒,风声呼啸。陆闻礼听到许意楹的尖叫,然后是笑声,畅快淋漓。回弹时,他们在空中对视,那一刻陆闻礼以为他们能永远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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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后来又转战电玩城,许意楹抓娃娃的技术很差,爪子刚抓起玩偶就掉下来,她气鼓鼓地戳屏幕,陆闻礼接过游戏币,没几下就抓了只粉色的兔子递给她。她捏着兔子的耳朵,忽然凑近他耳边:“陆闻礼,你是不是偷偷练过?”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他耳尖瞬间红了,含糊道:“碰巧。”

鬼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许意楹起初还强装镇定,被突然窜出来的“鬼怪”吓得往他怀里钻,他顺势搂住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黑暗里,她的呼吸落在他颈窝,带着洗发水的清香,他忽然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溜冰场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许意楹穿着冰鞋站不稳,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耐心地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滑,她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陆闻礼,你滑得真好。”她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灯光还要亮。他低头,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他以前也不会,是知道她喜欢,才偷偷学的。

晚上七点多,他们去了美食城。人声鼎沸里,许意楹捧着一碗麻辣烫吃得鼻尖冒汗,陆闻礼坐在对面,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给她。“陆闻礼,你怎么不吃?”她含糊地问。“看着你吃就好。”他的目光很柔,像浸在温水里。

吃饱后,许意楹:“阿礼,我们去秘密基地。”

陆闻礼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地方,是他们的开始,随即应道:“好。”

摩托车穿行在渐浓的夜色中,许意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陆闻礼能感觉到她的体温,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街景向后飞驰,像是倒带的电影胶片。

摩托车停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处,秋夜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陆闻礼脱下外套披在许意楹肩上。

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灯火如星子般铺展到天际。一切和那天那个夜晚惊人地相似,却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许意楹的手里还捏着抓的那只粉色兔子,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过他的心脏:“阿礼,这个地方是我们情定的开始,我们之间也在这儿说再见吧。我们到此为止,分手吧。”

风忽然大了,吹乱了她的长发。陆闻礼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闻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楹楹,我们……”

“阿礼,我想往前走了。”许意楹打断他,目光很平静,没有哭,也没有怨,只是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这段时间,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谢谢你喜欢我。但,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我不能一直困在那天了,所以,我得逼着自己走出来。”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其实,何止是她被困住了,他也没有走出来。自从那天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噩梦,都会梦到许意楹被池星淮欺辱在身下,而他只能看着却阻止不了的心酸。

在云南的时候,他就以为只要他回来了,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可,他却忘了,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复原。

陆闻礼凝视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白天那些快乐不是假的,而是告别仪式。她选择用最美好的一天来结束他们的关系。他想起复查时她松开他的手的那一刻,想起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决绝。

陆闻礼沉默了很久,久到风吹得他眼眶发涩,才听见自己说:“好。”

许意楹勉强笑了笑:“我走了。”

“我送你。”陆闻礼下意识地说,仍然无法完全接受正在发生的事。

“阿礼,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江安了。”她轻声说,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陆闻礼心上。

他要失去她了,不仅是作为恋人,甚至是作为同一个城市的陌生人。这种失去是彻底而决绝的。陆闻礼感到一阵恐慌,比他面对持枪歹徒时还要强烈。

“你要去哪个城市?”他问,声音有些发抖。

许意楹摇摇头:“阿礼,抱歉,这个我不能说。或许,有一天我走出来后,还会再回到这个城市生活。也或许,我们会在另一个城市相遇。但不管是哪种结果,我都希望你出警平安,万事顺意。”

许意楹深深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爱意,有不舍,还有坚定。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前走,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渐渐融入远处的夜色里。

陆闻礼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往里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楹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江安?”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最后的挣扎。

许意楹的肩膀颤了颤,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挣了挣:“阿礼,忘了我吧。”

她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然后她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陆闻礼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一滴泪顺着左眼角滑落。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冰凉,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和那句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