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石(1/1)
乌云之下,一座府邸巍峨矗立于小镇最繁华的地段,府邸的楠木门匾上刻着'天月华府'四个大字。府邸门前站着两个守卫,身着锦衣华服,手上拿着红缨长枪,气质非是寻常侍卫。朱漆红门大开,放眼便是铺满青石的宽敞庭院,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草,虽还不曾下雨,可花草的芳香却比雨后更沁人心脾。竹林之间,池水清澈见底,穿过一道道回廊,只见年仅八岁的剑语尚白正端坐在廊边的石桌旁,盯着石桌上的棋盘,一只手执棋不定,另一只手却不时的抓耳挠腮。
剑语惵看见如此一幕,不禁轻声一笑。
只是原本安静的竹林内,轻笑一声倒也是吓了剑语尚白一跳,气鼓鼓地起身刚要责备,可在看清楚来人后却笑着说:“三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觉醒完就回来了。”剑语惵走向石桌旁,顺势坐下观察起了棋盘。
“那三姐你的魂玉是什么颜色的?”剑语尚白听到,此时便已无心思考棋局,可剑语惵并没有将项链戴在脖子上,而剑语尚白也并不知道剑语惵选的是什么饰品,只得不停的打量着。
剑语惵倒也没有卖关子,伸手露出藏在自己手上的项链。
“青色魂玉?哦!我记得这个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是个很稀有很稀有的魂玉。可父亲书房里的书对此的记载总是模棱两可的,三姐你的青色魂玉和大哥他们的魂玉有什么区别吗?”剑语尚白激动地看着剑语惵手上的魂玉。
剑语惵微微一愣,她记得父亲对自己以及大哥二姐他们的态度向来都是十分严格的,大哥二姐他们只有在觉醒魂玉后才让他们进出书房,虽说自己十三岁时便可以进出,可那一年也正是自己要觉醒魂玉的一年,可父亲却搪塞过去让她第二年去广场参加魂玉觉醒,因此这也算的上是补偿。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父亲书房时的期待与激动,书房内的藏书大多是小镇上都不曾听到过的,可却不曾想父亲将让年仅八岁的剑语尚白出入自己的书房。
“区别吗?”剑语惵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可却仍笑着说。
而剑语尚白并未察觉到剑语惵的异常,反而期待着剑语惵的回答。
剑语惵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寂静,灰暗的天空下,夏日的竹林内却让剑语惵感到寒彻剔骨,在她起身想要回答时。突然,天边雷鸣轰轰作响,缓过神来的剑语惵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而伴随着不断闪过的一道道闪电,剑语惵看清楚那是一个个青色的光团从自己的魂玉中向天边飞去。她明白那飞走的青色光团正是自己的魂力,而看向它们飞往的方向正是碧玉广场。
“三姐……三姐……你的魂玉……”剑语尚白指着剑语惵手上的项链,不解地说。
剑语惵看向自己的魂玉,发现随着光团的不断飞散,原本青色的魂玉此时竟逐渐呈现出了黄色,或者说是露出了它原本的颜色。
“三姐,这……这是黄色魂玉吧!我……我没看错吧!哇!”剑语尚白在一旁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可反观剑语惵,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反而露出恐惧的神色。
“怎么了,三姐,三姐。”在剑语尚白的几次呼喊中,剑语惵方才回过神来。
剑语惵将手中的项链放入怀中,双手扶着剑语尚白的肩膀,情绪失控地说:“尚白,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谁都不行,连父亲都不可以!”
“好……好!”剑语尚白感到肩膀一阵疼痛,不知所措地看着剑语惵,慌张地点了点头。自打他记事起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乱了分寸的剑语惵,可他也注意到此时的剑语惵眼角竟有泪滴划过。
剑语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张地松开双手。对剑语尚白叮嘱再三,让他待在府中即可,自己则是急忙跑向广场。看着远处的天空,剑语惵心中暗暗担忧。可也就是刚出门的功夫,大雨便倾盆而下,此时的她也顾不得找把伞,只是一味地奔跑着。
倾盆的大雨冲刷着小镇的每一处角落,雷鸣如响彻云霄的战鼓,云层中凄烈的嘶吼仿佛是一场狩猎的开始。剑语惵失神地穿梭在人群中,原本不过百余米的距离,与逃离广场人群相背离的她此时已是寸步难行,看着天上不断汇聚的闪电,如风暴裹挟着万钧雷霆,此时的剑语惵却只想着赶到那里去。
可突然剑语惵只觉心口一阵剧痛,险些让她晕厥过去,待她堪堪稳住身形之时,那道积蓄已久的天雷却已经轰然击向地面。霎时间,滚滚浓烟自广场向四周蔓延,强大的冲击波如狂风席卷而来,广场外的人们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便已被烟尘覆盖,慌乱之中的人们虽只顾得逃窜,可身处烟尘之中他们却也只是如无头苍蝇般在胡乱冲撞着。
尽管雷鸣声已然平息,大雨却仍旧在不停的下,这样烟尘不过多时便会消散。可剑语惵并没有心思继续等着,只是按照之前的方向继续前进,而此时她怀中的魂玉似乎给了她某种指引,即使视野受到烟尘遮挡,可她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轻盈,似乎有某种未知的事物在指引着她前进,她来到一处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楼梯前,顺着楼梯而上她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充满亮光的门,直到穿过去后剑语惵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广场内一处尚存完好高台之上。
而不知何时雨也逐渐停了,可头顶上的乌云却依然遮天蔽日。直到站在高处剑语惵才真正的看清楚已然是一座废墟的碧玉广场,硝烟与哀嚎充斥着整个广场,矗立在试魂台上的试魂石此时却也化作碎片掉落各处。
“三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还很危险。”在剑语惵还震惊于眼前的场景时,一道身影却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剑语惵看其衣着一眼便知来者是飞云会的成员。
“调查清楚原因了吗。”剑语惵头也不回地问。
“好像是有人觉醒魂玉时触发了试魂石的某种禁忌魂术。”那人言语不清,想来也是没有调查清楚。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会长他没有来吗。”剑语惵欲言又止,虽说他们的关系人尽皆知,可剑语正教育他们在魂师会成员面前要以会长来称呼他。
那人只是沉默,一句话也没说。剑语惵自然心知肚明,她有些失望,可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失望,是因为发生这么大的伤亡却没有调查出原因,还是因为自己那不知所踪的父亲。
剑语惵也不再说些什么,示意那人退下后,目光却不停地在广场上寻找着什么。看着各处都是被碎裂的试魂石砸出的坑洞,原本试魂台的位置已然被天雷炸出一座深坑。剑语惵凝视着深坑,她依稀看到在那座深坑之中仿佛有道模糊的身影。
于此同时,只见一道光束直冲天际震散漫天的乌云,深坑周围的烟尘也被震开。人们惊讶于看到的一切,还以为又是一场灾难的降临,纷纷远离那个深坑。
周围的飞云会众人见状不退反进,急忙围住深坑,可那光束却在不断的向外扩散,瞬间便将整个深坑包裹,可就在其中一人上前伸手触摸之时,那道光束却突然消失,只看见一少年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一行人大惊失色,还以为是出现的幻觉,可就在其中一人刚要下去一探究竟之时,却只见那少年身前正缓缓升起两颗红蓝色的玉石。
“红……红色魂玉!”那人惊声大喊,看着那颗晶莹剔透且不占有一丝杂质的红色魂玉,围观的众人却已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全然没人在意一旁那颗暗沉的蓝色玉石。
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之际,只见一道身影磕磕绊绊地跑进深坑之中,她紧紧抱住翁乡宁,嘴角不停的抽动,庆幸着他还活着。
“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此时的剑语之寻早已泣不成声,泪眼婆娑地看着翁乡宁。
“没事,我好着呢,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翁乡宁拨开剑语之寻脸上被雨水浸湿的头发,安慰着她。
看着眼前此景,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注意到那颗悬浮在空中蓝色魂玉,也就是这时众人脸上却露出了失望之情。
“可惜可惜,虽然有着传说中的红色魂玉,只可惜不过是早慧者早夭罢了。”一名男子摇摇头叹息地说,接着众人更是一阵叹息。
“可是他现在不正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还不等翁乡宁询问,剑语之寻便抢先的问那名男子。
“命石。”那男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
“命石?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被激发出来。”翁乡宁迷茫地看着众人,只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命石,与魂玉不同的是,二者虽都是独一无二,可魂玉是可以利用试魂石重复获取,而且一旦生成新的魂玉,原本存在的旧魂玉便会失去光泽,沦为一颗普通的石头。而命石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且一旦破碎那么持有者也会一同死亡。但命石通常来讲是一直存在于人体身体深处的某个角落,只有通过持有者的魂玉在某种极其苛刻的条件下才可以被激发出来。这些作为书中记载的基本常识,剑语之寻自然不愿意相信,她不认为只在书里记载的事,会降临到自己身边,她不相信。
“不会错的,虽然人们现在还不知道激发命石的条件,但眼前这颗蓝色的玉石的确就是少年的命石。”男子再次确切的说。
“命石一旦离开本体便会失去光泽,如果离开时间太久的话,那么……”剑语之寻陈述着她在书里看到的内容,可却只说了一半,脸色便变的十分严肃。
“那么怎么了?不会要死翘翘吧。”翁乡宁看着一脸严肃的剑语之寻,他却不合时宜的打趣道。
可众人只是看着他,如同审视傻子般。而剑语之寻也只是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复杂的看着翁乡宁,眼角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她明白或许真的没有办法。
翁乡宁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是伸出双手抓住两颗玉石,他看着左手上的蓝色玉石问向一旁的剑语之寻:“只要让这个东西重新回到我的体内就可以了吧。”
剑语之寻此时脑袋一片混乱,她不知道翁乡宁要干什么,只是点头示意。
“有,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命石重新回到你的体内。”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剑语之寻的思绪拉了回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深坑的边缘之上,正站着一个穿着试魂官衣服的男子。
“你是何人?有什么办法。”一众魂师纷纷问道,他们自然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位天才少年就此陨落。
“在下路载道,办法只有通过魂力击碎魂玉,这样命石才会重新回到他的身体。”路载道说着自己的办法,可听到此处的飞云会一行人并没有感到惊讶,反倒是面面相觑,似乎对此早就明了。
“原来这样就行了,我还以为要把它吞下去才行呢。”翁乡宁挠了挠头,可若不是路载道即使出现,说不定他还真的吞下去呢。
“真的只是这样吗?”剑语之寻通过众人的反应明白这一切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路载道,你也是飞云会的人,不过就算一个普通魂师也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如果用魂力强行摧毁少年的魂玉,那么他只能当一辈子的废人了。”
“我知道,可眼下还有比让他活下来还重要的事吗。”还不等翁乡宁替自己说话,路载道便怒吼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知道天赋的重要,可是至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做一个普通人活下来,难道不比天赋更重要吗。”
剑语之寻震惊的看向周围众人,这才发觉这些人的魂玉皆为清一色的紫色六阶下品,年龄看起来也十分年轻,过早的享受到了不属于自己年龄阶段的诱惑与崇拜,难怪把天赋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可眼下的她只希望翁乡宁能活下来,其余的她此刻也无暇顾及。
“你们自以为是的天赋,比的上我的吗?”翁乡宁亮出自己右手上的红色玉石,大声的发泄着。他明白这个令他人羡慕不已的东西,他很快就要失去了,此刻他能做到似乎只有这般将其发泄出来。
众人虽被说的哑口无言,可依旧无动于衷。
见此,路载道随即催动体内魂力,上前准备摧毁那颗红色魂玉,可就在他抬起右手瞬间,额头顿时生出豆大汗珠,肩膀上似有千钧之力将他压住,让他使不出力来。周围的空间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路载道看向四周,发觉不知何时深坑之上,一名男子正背着光站在那里,眼神冷峻地看着他。他明白这一切压迫,正是是眼前男子在拖延时间的手段,可此时的他却只能任人摆布。环视周围人的眼神,发现他们与男子那冷峻且无神的眼神无异。此刻的他才明白,在这些人眼里天赋早已比生命还重要。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不摧毁命石似乎已经是一种仁慈。
一旁地上的雨水聚集而成水洼,泛起无风自起的涟漪,恍惚中剑语之寻仿佛回到了那个悠闲闷热的早晨,林间微风吹拂,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在长满野草鲜花的小路上,突然间她来到一处院落之中。看着熟悉的梧桐树下铺着竹簟,翁乡宁正光着上半身躺在上面酣睡,看到这一幕的她却没有丝毫避讳,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稀疏平常。屋子里竹椅上翁卜轻摇手中的蒲扇,细细的品尝着杯中的清茶,慈祥地看着二人。
然而随着那颗蓝色命石上逐渐出现一道道裂纹,直到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切都随着命石的破碎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