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继承(1/1)

伴随着碎裂的命石,翁乡宁的身体顿时瘫软的倒在地上,像是失去发条的木偶。

剑语之寻失神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自己是因为要给翁乡宁一个惊喜而偷偷跑出来的,想起在并不遥远的早晨她带着翁乡宁来到小镇,想起自己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眼前的这一切,只是木讷地待在原地。

雨过天晴后,阳光毫不吝啬地撒落在大地之上,断裂的玉柱上一滴滴雨水顺势滴在一旁的水洼之中,人们的哀嚎声在断壁残垣之中回荡,他们畏惧的眼神与广场上无数的水洼交相倒映出这破败的景象。可夏日的炎炎烈日迟早会将它们蒸干,幸存下来的人们也会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与辉煌。一切都可以交给时间,可不管未来不论以后,但就此刻而言这些伤痛该让人如何释怀。

可突然剑语之寻看到怀中翁乡宁的手指动了动,惊喜的呼叫众人,语无伦次地表达着。

“他……他还活着,翁乡宁的手刚才动了一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可飞云会一行人并没有理会,路载道也认为剑语之寻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而产生的幻觉而已,也许就连剑语之寻自己也认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可直到握住翁乡宁的双手,希望能感受到那来自掌心的震动。

“翁乡宁,翁乡宁。”剑语之寻轻声呼唤着,她认为这一切都不是幻觉。然而翁乡宁还是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指尖的震动不过仅是她一人遐想。

那男子见状也停止了对路载道的压制,转身便要离去。

而此时的路载道看着倒在地上的翁乡宁,他仿佛失去理智般的指向刚才在一旁压制他的男子,怒声问道:“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只是略微迟疑,轻轻一抬手,飞云会的一行人便心领神会似的迅速自深坑中散去。接着又只是一瞬间,他便来到路载道面前,如同轻鸿之浮于水面般。

好快,路载道心中大吃一惊。惊讶于连自己一个五阶魂师都没有看清楚他的身影,甚至不曾感知到男子变化的气息。

然而男子却并没有理会路载道,反而看向一旁的剑语之寻。直到这一刻,路载道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是满头白发,可面容看着却十分年轻,尤其是那双灿若皓月星辰的蓝色眼睛深邃而又明亮。虽然和刚才的一行人一样都是六阶下品魂师,可从男子的身上却有着他人所不具备的从容与冷静。

“那双眼睛……我早该想到你是司辰氏族的人。”路载道看着男子的眼睛,想起刚才那瞬间发动的压制力。

“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是有趣。”男子没有回应路载道,反而对着剑语之寻说道。

话音刚落,剑语之寻便看到怀中翁乡宁的眼睛好像动了动,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直到她看见翁乡宁正睁着眼看自己时,她才毫不顾忌地抱住翁乡宁。她无暇顾及这一切是否真实,至少她能感觉到的就是真实。

可在男子眼中,他却看到另一副景象,自那颗红色的玉石中正不断的释放着某种红色物质,而那红色物质正逐渐的在翁乡宁体内流动,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从翁乡宁的右手出发流经大脑与四肢。而也正是翁乡宁体内被红色物质全部占据之时,剑语之寻才看到翁乡宁的眼睛开始颤动。

随着心脏的再次跳动,翁乡宁眼眸微张,刺眼的阳光使得他想要用手遮挡,可却发觉双手似乎被紧紧握住。听着此时耳边传来剑语之寻哭泣声,他双手不知所措地动了动。而此时的剑语之寻在看到后激动地抱紧了翁乡宁,大声的哭喊着:“你知道吗,你刚才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我这是在天堂吗?不过……怎么这么破。”翁乡宁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才发觉这里怎么和自己死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天堂?你这种爱作弄人的人就该下地狱的。”剑语之寻哭着咒骂道,只是不觉间却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发觉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继而伸手去掐翁乡宁的胳膊。

“哎呦,好疼。”翁乡宁故意揉着自己的胳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然而剑语之寻并没有使劲,可兴许是翁乡宁的演技太好,再加上他看起来矫揉造作的模样,这一下便让剑语之寻慌张起来,忙顾着检查着翁乡宁的身体。

“哈哈哈哈,总算报了早上的仇。”翁乡宁看着慌张的剑语之寻,得意的打趣道。

“你真的没事吧。”剑语之寻到也没有和他打趣,反倒十分认真地说。

“嗯,没事,就是有点饿了。”翁乡宁起身转了一圈,倒也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那不争气的肚子此时却咕咕作响。

看着呆呆的翁乡宁,不知怎么剑语之寻突然想起自己五岁时和他认识的那一年,翁乡宁送给自己一个木偶,那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因此她格外珍惜,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以至于每次洗澡都要带着它。可越珍惜的东西反而越容易在不经意间溜走,那个她曾经视若珍宝的木偶却在某天早晨消失了,尽管她记不得是哪一天,可她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沉的早上,天空低的几乎要接近地面。

尽管后来的她找遍了家里的所有地方,但仍旧没有找到。她不认为会有人拿走自己的木偶,毕竟那个木偶虽然是独一无二的,可在他人眼里也并没有多么引人注目,但最后那个木偶的确是找不到了。之后的日子里,尽管翁乡宁也不曾提起过关于木偶的事,可她相信那个木偶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或者其它的什么地方。她似乎在期待,期待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你看嘛,我没事的。”翁乡宁慌乱的站起身来,本想要伸手擦拭着剑语之寻眼角的泪滴,可却又伸了回来,紧张的挠了挠头。

“你……”剑语之寻看着依旧还顾着开玩笑的翁乡宁,她哭了,却是笑着哭了,她激动的紧紧抱了上去,任凭翁乡宁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她告诉自己,她不要,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这辈子都不要再体会。

“可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解决。”那名男子出言打断二人,指着一旁的翁乡宁说道。

翁乡宁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男子,他虽不知眼前男子的身份,可男子的衣着他一眼便认得那便是飞云会的人。但方才自己朦朦中听到司辰家族一词,如今看到一旁的发呆的路载道以及眼前男子那诡异的眼睛,翁乡宁恍然大悟,明白眼前男子的眼睛正是夙月瞳。

他记得爷爷曾跟他提起过,在上古时期,人类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终日与野兽厮杀,可仍然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直至后来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他们高举火把,手持石斧,他们驱赶,捕杀,甚至驯服猛兽以为己用,就在人们以为生活可以安定祥和时,瘟疫疾病却开始蔓延,它们如同挥舞着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直到那个人的到来,他治愈疾病,驱赶寒冷,传授人们冶铁,农耕,医疗,记录天时等知识,他那双红蓝异瞳的眼睛如同日月照耀着看见他的每个人,那正是他强大的魂力来源之一,人们称那双眼睛为明瞳,也正是他将魂力传授给世人,因此后人尊称他为魂祖仙人。

他如同希望的曙光降临世间,为人类驱走一切黑暗阴霾。尽管危险与困难依然存在,可在那个欣欣向荣时代,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一场阴谋的发生。

尽管世人称呼他为仙人,可他终究难逃岁月的侵蚀。他死前将自己蕴含强大魂力的明瞳分别赠予二人,并叮嘱二人要带领人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其中一人即司辰氏族的创始人,继承的蓝色的右眼则是后来的夙月瞳;另一人则是御星氏族的创始人,继承的红色的左眼则是后来的玄日瞳。可能仙人也不曾想到正是自己的这个决定导致了人类近乎毁灭的灾难,在他死后,二人非但没有遵守与仙人之间的约定,反而带领着自己的氏族在各处征战掠夺。尽管人们奋力抵抗,可在强大的仙人之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们二人如同独眼的恶魔,在闪烁红蓝微光之间便将他人掠夺,那柄本该由死神挥舞的镰刀,此刻仿佛就在那二人手中。

这样的征战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名男子的出现,他本是无名无姓之人,跟随氏族连年征战。可无尽的杀伐始终不能填补他那原本就空洞的心,于是他想结束这一切,他盗窃了仙人之墓,他相信仙人对此早有防备。可直到他打开棺木,却发觉只有冢中枯骨一副,除此之外并无一物。就在他拿起枯骨绝望之际,那副枯骨仿佛有生命似的往他的身体里钻,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几度晕厥,直到雨水落在自己脸上,他才清醒,此时的仙人之骨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身体。日后也正是此人将御星司辰两大氏族的暴权推翻,而为了不被力量诱惑,他将二人以及明瞳一同焚毁,随后自己也跳入焚身烈焰之中。想着这样便可以毁灭一切,然而二人从仙人那里继承来的力量早已经同他们的血液一同融合,他们的子嗣乃至氏族,自他们死亡的那一刻,他们族人的双眼便永远的变成了玄日瞳与夙月瞳,如同烙铁般烙在每个族人的眼睛里。尽管他们继承的力量远没有本尊的那么强大,可那具仙人遗骨却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如狼群肆虐掠夺的两大氏族,在失去头领的那一刻内部便开始分崩离析。不久人们便结束了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各个部落也开始在不断的融合与交流之中逐渐统一。然而随着时代的更迭,人们逐渐淡忘了那段历史,并将其归于神话传说。

“哇!这是真的夙月瞳!”对于初出茅庐的翁乡宁来说,看到只被记载在书中的东西,自然是有些惊喜。

“哦?怎么,难道你还见过假的吗?”男子毫无表情地说,机械似的语气也谈不上情绪二字。

“没有。”翁乡宁思考良久,认真确切地说。

剑语之寻听罢也是一阵无语,不过她倒也是最了解翁乡宁的人,看着与往常一样的翁乡宁,她也只得在心里暗暗吐槽。

而一旁的路载道却十分警惕,在他眼里,那个能在天雷轰击以及命石破碎之下还能存活的少年,远不可能像看起来这般无害。他虽然不明白为何男子要将其他人支开,不过眼下来看,男子的目的似乎是想要将翁乡宁交予飞云会处置。

可还不等路载道继续思考,那男子便已经来到了翁乡宁面前。

“翁乡宁,是吗?”男子盯着翁乡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可尽管翁乡宁并没有刻意避开男子的目光,但男子那居高临下的凛冽眼神让他感到不适,甚至于莫名的胆怯。在男子的眼里,翁乡宁此刻如同坠入猎人陷阱里的野兽般无助。

而在男子强烈的目光之下,翁乡宁感觉好像有某种东西在自己体内四处窜动,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自体内袭来,此刻的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般,仅是呼吸之间便感觉仿佛有利刃在喉咙划过,他半跪着用力蜷缩着身体尽可能的保留着身体的余温。可刚才已经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此刻正如同铁衣般冰冷。

此刻翁乡宁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冷风仿佛是从他的身体里向四周而吹来,他的周身正被一股寒气笼罩着。

“和我料想的一样。”男子面无表情地说,可听起来却带着不屑的意味。

剑语之寻见状,她明白一定是男子那双眼睛搞的鬼,于是急忙扑向男子想要将其推开。只是她也不曾想男子竟没有躲闪,反倒是早在一旁观望的路载道突然跑出来制止自己。

“虽然搞不清楚,但现在可不能打扰他们。”路载道虽不明白男子的意图,可他知道男子似乎并无恶意。

“可是……可是那怎么看都不对劲吧。”剑语之寻奋力挣扎着,只是不愿再发生其他意外,可此时的她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路载道的束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

随着翁乡宁周遭的寒气不断蔓延,男子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良久,他指着一旁的翁乡宁缓缓地说:“他能活着是因为红色魂玉的缘由,这颗魂玉不知为何代替了命石的作用。”

“这怎么可能呢?”剑语之寻不可置信看着男子,在她眼里这个男子似乎在疯言疯语。

而路载道则沉思良久才缓缓张口:“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颗魂玉兼具了命石和魂玉的功能,但同时……”可说出话甚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那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看向路载道,凝视着那锐利的眼神,路载道明白,夙月瞳可不会骗人。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但同时他必须时刻保管好,一旦破碎,那么少年也就真的会死。换而言之,这颗魂玉已经和他的命石一般重要了。”

本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情便足以让二人震惊,可男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二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颗魂玉并非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