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1/1)
总不能像楚天瑞一样,活得像个偏执的疯子吧?
楚天瑞何尝不懂楚飞白的心思。
有些记忆,或许确实不该记得太清楚。
有时候记忆太好,反而是一种诅咒。
他看着楚飞白的眼神从柔和渐渐变得疏离淡漠。
是啊,他们之间那段互相伤害的过去,真的能够轻易抹去吗?
在这个家里,所谓的兄弟之情,有时候更像是一场奢侈的过家家游戏。
楚天瑞将手从楚飞白额头上收回,转身朝外走去,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楚飞白感觉心口像被冰锥刺中,眼眶发酸。
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突然抓起手边的筷子朝楚天瑞的后脑勺丢去:“楚天瑞!!”
楚天瑞应声回头,眼底一片淡漠:“什么事?”
楚飞白气急败坏:“没事!你真的烦死人!”
他快步越过楚天瑞,烦躁地冲出门口,嘴里嘀咕着:“真该让二哥来治治你!揍你一顿你就知道了!”
楚天瑞在原地停顿了几秒,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谁知楚飞白突然又折返回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通红地吼道:“老子不想喝药是不想跟你再像个陌生人一样相处!老子受够了你整天一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的样子!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怎么也不见你真的跟我磕个头认个错!你甚至连个对不起都不愿意跟我说!你他娘的还一天天地一次次地无视我!”
楚飞白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都在发抖:“我要是恢复过来了,你以为我还愿意跟你说这些话吗?!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知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他一拳砸在楚天瑞脸上,然后转身就跑,背影决绝而愤怒。
楚天瑞被打得偏过头去,颧骨上迅速泛起一片红痕,渐渐转为青紫。他怔怔地望着楚飞白远去的背影,第一次真正听懂了弟弟的心声。
原来他不想喝药,不只是为了以更好的状态面对初一,更是为了……留住这个能够坦诚相对的自己。
楚飞白的怒吼还在耳边回荡。这些藏在心底的话,楚天瑞竟是第一次听说。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弟弟,心里藏着这样的委屈和期待。
楚天瑞垂下眼帘,第一次开始认真反思。在过去的每一次伤害后,他好像……真的从未对楚飞白说过一句“对不起……”
因为痛苦无法言说,只能独自消化在心底沉积,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所有的苦涩都沉在最深处,无人知晓。
没人愿意倾诉,也没人觉得对方会有心思倾听——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活得像一座孤岛,隔着海水遥遥相望,却从不敢轻易靠近。
每一次轮回中,他们总是来去匆匆,很少在对方的身上花过多的时间去停留。
脚步匆忙,眼神回避,连一句“你还好吗”都吝于给予。
因为不敢。
不敢面对过去,不敢面对对方,也不敢面对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如今楚飞白的怒吼声,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楚天瑞的心口,砸碎了他多年来精心筑起的防御,挖开了那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过去不是,现在……似乎也不是。
可是初一都愿意叫他三哥了,明明事态是在变好的,不是吗?
那一句轻唤曾让他欣喜若狂,仿佛黑暗里终于透进了一线光。
但现在,那光芒却照得他无所遁形,让他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不堪。
楚天瑞垂下脑袋,眼里闪过诸多挣扎。痛苦、欣喜、悔意,像无数条毒蛇纠缠在一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浑身上下冰凉,四周像是有黑暗的浓雾将他笼罩其中,地面伸出了无数双扭曲的手想要将他往下拉。
地面也变得粘稠,像是泥潭,让他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他动弹不得,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怒气的吼声穿透浓雾,炸响在他耳边:“楚天瑞!你站在那里不动是要人去请你过来吗!”
是楚飞白。
他竟然去而复返,就站在不远处的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语气里的不耐烦却清晰可辨。
楚天瑞的意识一点点回笼,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今天有很好的太阳,灿烂的光芒洒满庭院,但他却觉得那阳光好遥远,和他的世界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
他望着在大门处背对着阳光、正瞪着他的楚飞白,面不改色地提步走过去,大脑却恍惚地想,他应该是病了。
明明和初一的关系在慢慢变好,可他在欣喜那么一会儿之后,对其他的事物却迅速丧失了兴趣。
曾经的初一就是这样的,对吧?独自陷入黑暗中,无力挣扎。
而现在,轮到他了。
楚天瑞沉默地走出门口。
楚飞白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但他的脚步并不快,甚至走了几步还会状若无意地回头,用眼角余光瞥一下楚天瑞有没有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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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一后地来到大门前,默默地等着时初一和杨志晔。
而此时,楼上的杨志晔还在衣帽间里纠结。
他几乎把整个衣柜都翻遍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被拿出来比划,又被他嫌弃地丢开。他甚至拉住了时初一,把他当成临时的形象顾问。
“这件怎么样?白色西装?不行不行,老人家的应该忌讳这个颜色,换一件。”
他自言自语地否定了,“黑色的也不行,太沉闷了,像是去参加葬礼。”
他拿起一件宝蓝色的衬衫,“这个蓝色的怎么样?”
还没等时初一回答,他又自己摇了头,“emm好像也不行,有点太死沉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件粉色的Polo衫,拿起来比了一下,又迅速放下:“粉色呢?是不是会觉得我不靠谱啊?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年轻的孩子,粉色不适合。”
接着他又拎起一件紫色的休闲外套,“那这个紫色的?不行不行,有点太贵气了,我又不是去选秀的。”
杨志晔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然而每一个都在时初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的时候,就被他自己果断地否定了。
时初一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忙乱和紧张,心里一片熨帖。
他知道,舅舅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才会如此郑重其事。
他几次想开口,却总是插不上话。
终于,当杨志晔拿着两件衣服——一件灰蓝色针织衫和一件紫白色条纹衬衫——左右为难时,时初一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舅舅,”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您是去看我奶奶这个人的,您怎么穿都可以。”
杨志晔的动作顿住了,看向时初一。
时初一继续认真地说道:“我奶奶人很好的,您不用担心,她没有那么多忌讳。您就穿您平日里喜欢的、觉得舒适的衣服就可以。”
他顿了顿,眼神真诚,“您真不真诚,我奶奶能够看得出来的,不在于穿什么衣服。”
杨志晔闻言思索了一秒,紧绷的肩膀忽然放松下来,笑着点头:“是这样。”
他的语气里带着释然,“是我想岔了,都没你拎得清。”
时初一摇摇头,认真盯着杨志晔,真诚地道谢:“我明白的,舅舅。”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您真心看重我,才会这样紧张。谢谢您。”
杨志晔伸手揉了揉时初一的脑袋,动作轻柔:“你这孩子,道什么谢?”
他的目光慈爱,“舅舅对侄子好,天经地义。”
他拍了拍时初一的肩,“受着就行,不用道谢。要是不习惯,就学,学着习惯。”
时初一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要求,点头道:“好,我会学的。”
“这就对了嘛!”杨志晔望着时初一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这孩子是真的惹人疼。
“那走吧,既然你都让我做自己了,那我就不换衣服了,就这样去!”
时初一点了一下:“嗯。”
两人出来走到外面,楚天瑞和楚飞白两人在外面站着等待,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看就不对劲。
杨志晔来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直白地问道:“你们两孩子吵架了?”
楚飞白瞪着眼睛没说话。
楚天瑞只是礼貌地笑着否认:“没有。”
杨志晔在两人肩上都拍了一下,“你们还想骗我?”
“小时候你们我可都一个个地抱过,现在就这么生疏了。”
楚飞白还是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是上前给了杨志晔一个大大的拥抱。
杨志晔愣了一下,笑着把人往怀里又抱紧拍了拍:“你这小子,怎么还不说话呢?”
他看了时初一一眼,打趣道:“看来你四哥今天确实要做一天的哑巴了,待会儿去见方奶奶,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治好。”
楚飞白闻言立刻看向时初一,眼睛亮晶晶的。
时初一:“……”
“嗯”了一声没再说下文。
楚飞白的眼神又立刻黯淡了下去。
杨志晔也没忘了楚天瑞,推着他先上了后座,然后将楚飞白推了进去:“都是一块长大的,有什么心结解不开的?”
“多说些真心话就好了。”
杨志晔想到自己明天打算做什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得楚天瑞后背泛凉。
“舅?”
杨志晔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看着你们高兴。”
“你们一定要在家里多待几天,明天舅舅带你们去玩好玩的。”
杨志晔哄小孩子的样式拍了拍楚飞白的脑袋,然后将门关上,又推着时初一上了副驾,自己开车前往疗养院。
楚天瑞本想说地址,探头一看,对方已经将地址 输入好了。
楚天瑞有些疑惑:“舅舅,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杨志晔通过后视镜看向他:“方岑跟我说的啊,还能是谁?”
“又想茬了是不是?”
楚天瑞有些恍然,心中的紧张这才放下来。
他盯着后视镜,在里面看到了时初一投射过来的目光。
时初一看见他,下一刻就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但尽管如此,时初一这种平淡的目光却已经很好很好了。
楚天瑞轻声应和了杨志晔一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一切,真的就这样变好了吗??
初一也开始原谅他了?楚无双也被收拾了?
为什么简单得好像一切都只是一种幻觉。
初一真的愿意原谅他了吗?
楚天瑞有些茫然。
一切都顺利得太不像话了,好像他曾经的那些苦难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楚飞白在一旁无聊得紧,既不能跟初一讲话,又不想搭理楚天瑞,干脆抱着手臂呼呼大睡。
杨志晔看了后视镜的两人一眼,只是将明天要将他们带出去玩一顿的心思愈加的重。
这会儿也没过多的去调节他们的关系,只是不断地询问时初一关于方奶奶和他在桃心院的事。
杨志晔问得自然,没有一点让人不适的想法。
时初一也在与他的交谈中逐渐地将心中的高墙放下了不少。
两人聊着聊着,时初一不小心就秃噜了自己爬树的事。
杨志晔顺势问道:“家里后面的院子里有一窝乌鸦。”
“你会不喜欢乌鸦吗?”
时初一本来还在为对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爬树这种行为而担忧,一下子就被他的问题带偏了思路,摇头道:“不会。”
顿了顿,时初一强调道:“乌鸦挺好的。”
“它带来的消息只是一种事实和警醒,只是人总是不喜欢承认那个事实所以才讨厌它罢了。”
“但其实他们讨厌的不是乌鸦,而是无能为力的自己,然后只能通过讨厌乌鸦来表达他们的情绪罢了。”
时初一垂眼,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曾经他靠着乌鸦给他报信,多活了不少时间。
所以他不觉得乌鸦是什么厄运的象征。
“嗯,不错!”杨志晔趁着等红灯的空档,转头看了时初一一眼,眼中满是赞许,“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轻轻拍了拍方向盘,“比好多活了大半辈子的大人都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