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释然(1/1)

时初一的面庞犹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那然后呢?”

然而,楚飞白的神情却愈发显得委屈,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地回答道:“没有然后了。”

“然后你就离开了。”

仿佛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后他的眼睛便缓缓垂下,不再看向时初一,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落寞和孤寂的气息。

其实,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继续追问下去的了。

在他们许多人的记忆中,这场事件的得利者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时初一见状,也不再答话,同样没有再追问下去。

然而,楚飞白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时初一身上,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叫了一声:“初一。”

时初一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开口说话。楚飞白见状,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喊了一声:“初一。”

这一次,时初一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有话就说。”

楚飞白见状,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说道:“我就是想喊喊你。”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初一,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时初一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听到这句话,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楚飞白见状,并没有在意时初一的冷淡态度,反而自顾自地掰起了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一百二十六。”

“初一,你今天跟我说了一百二十六个字!比之前一个星期都要多!”

时初一听到这句话,不禁有些无语。

原来谁愿意搭理他啊。

然而,楚飞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时初一的不满,他继续兴奋地说道:“初一,你再跟我说说话呗?”

“我想听!我真的想听!”

“初一,好初一,你就跟我说说话嘛!”

楚飞白不断地纠缠着。

时初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楚飞白,你再废话你就给我滚。”

楚飞白的嘴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就闭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又像往常一样,迅速地掏出手机。

可是,还没等他开始打字,时初一就再次发出警告:“你再打字也给我滚!”

楚飞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机。

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摆弄着餐桌上的长筷子,一会儿用筷子戳戳时初一的手臂,一会儿又用筷子敲敲桌子,总之就是不肯安静地坐着。

时初一终于忍无可忍,他瞪了楚飞白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会儿!”

“你是有多动症吗?”

话音刚落,时初一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禁开始回想楚飞白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狐疑。难道楚飞白真的有多动症?

楚飞白被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端坐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

可没过一会儿,他那双眼珠子就开始不安分地乱转,手指捏着手机反复摩挲,机身被他捂得发热,脑袋也渐渐耷拉下来,像被太阳晒蔫了的向日葵。

时初一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不安分的手指上停留片刻,突然问道:“你吃药了吗?”

“啊?”楚飞白茫然地抬头,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

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读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是在暗示他行为反常需要治疗?还是单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他越想越慌,连忙辩解:“我,我没说话也没动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活像只被冤枉的小狗。

时初一好脾气地“嗯”了一声,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昨天书谨表哥让人给你熬的药你喝了吗?”

楚飞白眼睛瞪得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茫然无措。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初一,你,你是在关心我吗?”

随即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急忙补充:“我吃了的,吃了的!”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没有喝。”

楚天瑞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沙发角落,静静听了许久。

他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来,目光直视时初一:“他吐掉了。”

楚飞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楚天瑞!你不要在这里污蔑我!”

他急得直跺脚,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不要在这里破坏我在初一这里的美好形象!”

“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吗?”楚天瑞在楚飞白旁边坐下,语气平淡无波,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时初一身上。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探究逐渐转为欣喜,又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楚飞白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控诉,但楚天瑞已经无心理会。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初一,你可以叫我一声三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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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瑞的视线一刻不曾从时初一脸上移开。

他清楚地看到时初一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微微抿起,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当时初一抬眼与他对视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厌恶,只有平静的审视。

几秒钟后,时初一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可以吗?”

楚飞白的控诉戛然而止。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天瑞,抢着回答:“我看你是在白日做梦!”

但楚天瑞不这么认为。他敏锐地捕捉到时初一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如果是以往,时初一的眼里一定会满是厌烦,但此刻的他却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个发现让楚天瑞的心跳加速,他再次试探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觉得可以。”

楚天瑞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固执地盯着时初一。

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时初一陷入了沉思。

楚方岑让他尝试放下心结,奶奶劝他学会放过自己。

也许,他自己也厌倦了永远活在怨恨和抵抗中;也许,在心底某个角落,他也在悄悄期待着被家人珍视的滋味。

这些本该属于他的温暖,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半分钟后,时初一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三哥。”

他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这两个字说出口时,喉咙会这样发紧,声音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声呼唤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楚天瑞的眼眶瞬间红了,浑身紧绷得像是要碎裂开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回应这声呼唤。

他死死盯着时初一,忘记呼吸,脸颊憋得通红,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楚飞白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被汹涌的嫉妒淹没。

他一脚踹开楚天瑞的凳子,像只欢快的小狗般蹦到时初一身边,拿着筷子轻轻戳他的胳膊:“初一,初一,你都叫他三哥了,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我也觉得你可以叫我的!初一,好初一。求你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时初一的情绪被他这通闹腾打断了不少,方才的尴尬气氛也消散些许。

他抽回胳膊,冷淡地回答:“我让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楚飞白疯狂摇头,头发都甩乱了:“不行不行!这个一点都不行!”

他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凑得更近了:“如果你叫我四哥的话,就可以的初一!”

他瞪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时初一,心里酸得像泡在柠檬汁里:“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你叫楚天瑞不叫我!你偏心!”

时初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揉着眉心道:“因为他没你吵。你能闭嘴吗?”

恰在这时,管家端着烙饼走了进来:“初一少爷,该用早饭了。”

楚飞白张开的嘴又乖乖闭上了,只是那双眼睛还在不停地眨巴,试图用眼神传达他的恳求。

时初一总算松了口气,在两道灼热视线的注视下埋头吃早餐。

他全程没有抬头,直到吃完最后一口,才发现楚飞白竟然真的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只是——整张脸都哭花了。

楚飞白真正意义上的泪流满面,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看见初一终于望过来,他张开手臂就想扑过去:“初一——”声音哽咽得厉害。

时初一下意识地起身避开。楚飞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初一,你叫我一声四哥成不成?我保证,我今天一天都不讲话了!”

时初一狐疑地打量他片刻,突然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你再说一遍。”

楚飞白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立刻字正腔圆地重复:“初一,你叫我一声四哥我今天一天都不讲话!”

“好。”时初一点头保存录音,收起手机,轻声唤道:“四哥。”

楚飞白愣住了,随即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击中,扭头抱住还在发愣的楚天瑞尖叫:“楚天瑞,你听见了没有!我不是在做梦吧?初一他叫我哥了!呜呜——”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又转身想给时初一个大大的拥抱。

时初一边躲闪,一边掏出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我今天一天都不讲话!”

他冷冷地看着楚飞白:“骗子。”

楚飞白乐极生悲,赶紧紧闭嘴巴,猛地摇头:“嗯嗯嗯!”

他不是骗子啊!他只是太激动了!

“嗯嗯嗯!”初一,我绝对不讲话了!他在心里疯狂呐喊。

时初一再次强调:“不许出声。”

“嗯……”楚飞白发出了一声哀鸣,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咳。”杨志晔不知何时靠在了门口,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看着眼前这幕闹剧,眼中带着笑意:“那现在看来你们是不需要参加团体赛了。”

楚天瑞虽然不太了解所谓的团体赛具体内容,但猜得到是为了培养他们兄弟感情安排的活动。

他郑重地道了声谢。楚飞白张着嘴无声地问好,表情夸张又滑稽。

不知为何,时初一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只好强装镇定地应道:“谢谢舅舅。”

他顿了顿,又说:“舅舅,我今天想去看看我奶奶。”

杨志晔正了正神色:“这样?今天吗?行,我跟你一块去。”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唐装,自言自语道:“我就穿成这样可以吗?初一,你等等我吧,我去换一件!”

说完竟不等时初一回应,就转身快步离开,脚步中透着难得的急切。

时初一望着舅舅的背影,那句“我想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心中涌过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前世的记忆刺痛。

上一世,楚家人对孤儿院的存在嗤之以鼻,不仅毫无感激,还做尽了伤害奶奶的事……

想到这里,时初一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他扭头瞪了离他最近的楚飞白一眼,转身出去等杨志晔。

楚飞白被瞪得莫名其妙,委屈地看向楚天瑞,压低声音问:“我刚刚已经没有讲话了,初一为什么还要瞪我?他为什么不瞪你?!”

先叫楚天瑞就算了,现在连瞪人都区别对待!他不服气地猜测:“你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私下里偷偷跟时初一说了我的坏话?”

楚天瑞伸手摸了摸楚飞白的额头,目光意味深长:“你那药,最好还是喝吧,别吐了。不然真的会傻,救不回来的那种。然后等初一跳级上了大学,你还在高中留级。你如果愿意这样的话,你就继续骗人说你喝了药吧。”

楚飞白:“……”

他抽了抽嘴角,翻了个白眼:“你是怎么发现的?谁让那药那么苦的?我才不想喝。”

其实他只是想继续“傻”下去,因为清醒意味着要直面那些痛苦的记忆,还不如装傻,至少能欺骗自己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