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忆昔往日（1/1）

蔡乾坤听闻此言，原本略显黯淡却依旧透着坚毅的眼眸瞬间燃起灼灼光芒，满是欣喜。尽管他身形消瘦，囚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多日的折磨让他发丝凌乱、面色蜡黄，胡须也如杂草般杂乱无章，可那股精气神却丝毫不减。

只见他双手紧攥成拳，指节泛白，借助手臂的力量撑住地面，强忍着周身如蚁噬般的酸痛乏力，双腿发颤却又决然地跪直身子，每一个动作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一时间，二人双双跪地，面向牢房房顶，齐声高呼：

“今日我蔡乾坤、苏凝风，在此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言罢，二人庄重地行起三叩九拜之礼，额头触地，每一下都磕得坚实有力，似是要将这誓言印入砖石之中。

礼成，苏凝风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面上带着几分遗憾，自顾自念叨起来：“可惜了，这鬼地方，莫说是酒水，连口干净的水都难找。待咱们逃出这牢笼，我定回村里寻李大娘，讨一壶她亲手酿的美酒，咱哥俩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说罢，他脸上扬起憧憬的笑意，似已看到那热酒入喉的畅快场景。

可片刻过去，蔡乾坤未有回应。苏凝风心下一紧，忙扭头朝身旁看去，只见蔡乾坤身形蜷缩成一团，四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苏凝风大惊失色，扑上前去，双手急切地扶住蔡乾坤，连声问道：“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蔡乾坤牙关紧咬，在抽搐的间隙，断断续续挤出几句话来：“我……我体内真气……正一丝一缕地从经脉散去，想来……是那毒……毒入太深……你莫要管我……呃，啊……”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整个人颤抖得愈发厉害。

眼见兄长这般痛苦煎熬，苏凝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他猛地转头，望向牢房外那昏沉死寂的通道，目光决绝，似是刹那间下定了某种生死攸关的决心，决然道：“兄长，你且在这儿安心等着，小弟这就冲出去，找吕诗寒讨来解药！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救兄长脱离苦海！”言辞间，满是义无反顾。

蔡乾坤紧咬牙关，强抑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摆了摆手道：“莫要去了，小弟。吕诗寒这人，贫道自幼与他一同长大，再熟悉不过。他自小便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执念极深之人。想当年家族比武，贫道技不如人，败于他手，幸得恩师慧眼如炬，看出他心术不正，恐贫道误入歧途，这才携我回山，入了乾坤观修行。”提及往昔，蔡乾坤眼中闪过一丝怅惘。

苏凝风听闻此言，眉头紧锁，话锋一转，急切劝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他所言，把他心心念念的那本绝世秘籍交给他吧！性命攸关之际，难道一本秘籍还能比兄长的命更要紧？”

蔡乾坤缓缓摇头，眼神坚定如磐，虽面容憔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贫道既已言明观内并无此物，那便是真真切切没有。莫说是这子虚乌有的绝世秘籍，哪怕是乾坤观的镇观秘籍，也绝不能落于他手。只叹贫道无能，在这观中清修十几载，非但没能完成恩师重振乾坤观的遗愿，反倒让这观中的香火愈发稀落冷清，实在有负恩师所托……”言及此处，蔡乾坤面露愧疚，眼中满是落寞。

苏凝风瞧在眼里，疼在心上，赶忙出声安慰：“兄长切莫这般自责！实不相瞒，小弟第一眼见到兄长，便觉兄长超凡脱俗，宛如隐世高人。兄长多年来一心清修，助人不求回报，遇恶必惩，眼里容不下半分奸邪，那些心术不正之徒想踏入乾坤观，都被兄长拒之门外。这些年，小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小弟看来，兄长所为，方是大义！”语气真挚，满是对蔡乾坤的敬重与维护。

蔡乾坤胸脯微微起伏，轻咳一声，打破片刻的寂静，缓缓开口道：“是啊，回首这些年，贫道守着这乾坤观，心心念念想将衣钵传承下去，也曾多次敞开观门，广纳有缘之人，试图收几个可塑之才为徒。怎奈寻寻觅觅，竟无一人是真心向道。”

他微微仰头，似是透过牢房的昏暗，望向渺远的过往，眼中流露出一丝怅惘，继而又道：“犹记恩师当年的教诲，他老人家说，这世间之人，本难单纯以善恶定论，人心易变，善恶无常。善人一时糊涂，难保不做出错事；恶人浪子回头，亦能行善举。彼时，贫道年纪尚轻，未能全然领悟恩师深意。直至如今，历经诸多沧桑，方觉恩师所言，字字珠玑。只是惭愧，贫道终究还是没能修得恩师那般心怀天下、悲悯众生的大爱胸怀，守不住这乾坤观的兴盛繁华……”言罢，蔡乾坤轻轻摇头，满是自嘲与落寞。

苏凝风小心翼翼地将蔡乾坤搀扶到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让他尽量躺得舒坦些，随后，紧紧握住蔡乾坤的手，目光诚挚，语气坚定地说道：“兄长，莫要再这般伤怀叹气，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您这些年所行之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坦坦荡荡？时至今日，小弟还清楚记得，那个寒意彻骨的冬日，我上乾坤山砍柴，不想误入山林深处，竟迷了路。待到夜幕深沉，四下里漆黑一片，寒风呼啸，饿狼的嗥叫声此起彼伏，将我团团围住。那时我年纪尚小，满心惊恐，以为要命丧狼口。若不是兄长您及时出现，仗义相救，小弟哪还有今日与您促膝长谈的机会？”苏凝风言辞恳切，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蔡乾坤听着苏凝风娓娓道来的往事，心间那团郁闷愁绪仿若被春风吹散，消散了不少。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略带自嘲地说道：“说来倒真是惭愧，那日哪是什么行侠仗义的高光时刻，分明是我偷懒，没完成恩师布置的功课，害怕回去挨罚，才不敢回观，只得在山上瞎逛。也是机缘巧合，让我撞见了你，顺手救了你一命。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就因为救了你，我躲过了恩师的一顿责骂。而且自那日后，小弟你心怀感恩，时常不辞辛劳，上山给观里送菜。就连恩师见了你，都起了收徒之心，直夸你有颗难得的赤子之心。只是世事难料，恩师他老人家过早仙逝，没能如愿将你收入门下……”蔡乾坤说到此处，眼中满是遗憾，微微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