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对事不对人,四面楚歌声(1/1)

贺循听到此话,

顿觉天旋地转,

这可是京军的兵械铠甲,

就在天子脚下,

居然都和纸糊的一样,

可是这钱,

却是一点没少花,

贺循沉声问道,

“刘隗,

你是说,

这事情与归命侯有关?”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下官不敢妄自猜测,

不过,

这批兵械确实是归命侯负责督造的。”

贺循眼眉一扫,

看向孙璠,

问道,

“侯爷,

是不是解释解释?”

孙璠赶紧站出来,

说道,

“回大人的话,

这兵械是小侯督造的不假,

可小侯把兵械上交时,

刘尹就在现场,

当时都是检验过了关的,

是,

小侯是有点私心,

大人要是说,

这一等木,

换了二等木,

七寸变成了六寸九分,

这个小侯是认的,

可要是把这纸糊的屎盆子,

硬往小侯头上砸,

小侯就是死也不能认。”

贺循点了点头,

认同孙璠的说法,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罪臣,

要是这么做了,

无异于把灭族的把柄递到司马睿手里,

只要是正常的人,

都不会犯这种傻。

说道,

“那,我来问你,

你从实说来,

你夜上石头城,

是不是还有这方面的考虑,

你不说实话也没关系,

右军将军是我的学生,

他总不会瞒我太多。”

孙璠连忙点头,

说道,

“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小侯确实有所隐瞒,

但也实在是被逼无奈,

就小侯这个名声,

怕是实话说出来,

也没人信。”

贺循摆了摆手,

说道,

“你也知道,

老夫向来对事不对人,

要是对人的话,

就先父的事情,

你断活不到今日。”

孙璠点了点头,

说道,

“小侯不是信不过太傅大人,

只是……”

孙璠的眼神瞟向新蔡王司马弼,

司马弼摇了摇头,

说道,

“这是说我碍事了,

正好,

我还有几句话嘱咐文君,

我那个堂姑啊,

被宝贝惯了。”

司马弼转身就推走王悦,

和他一起进了内院,

推出一段距离后,

才问道,

“你早就知道这纸糊的兵械了?”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我和你一样吃惊,

我只是听说大将军退了兵械,

完全想不到,

有人有这个胆量。”

司马弼眉头皱了皱,

问道,

“不是你,也不是我,

那京城还有谁,

有这么大的胆子,

莫非是太子兄自己?”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他倒是有这个胆量,

可你想啊,

不管是刘隗还是郑妃,

他们最防着谁?

怎么会让他插手此事?”

司马弼点了点头,

问道,

“那你今天把归命侯抓出来,

原本是打算给我难堪吧?”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你看出来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事情好像脱离我的预想了。”

司马弼问道,

“你想让我去请叔祖?”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不是我想你请,

是你不请来我这岳父,

今天,

你怕是很难脱身。”

司马弼笑了笑,

说道,

“我都从西园跑了,

哪还会回来?”

王悦说道,

“你跑得了嘛?

你想啊,

归命侯放在一边,

这事情八成和石头城那位脱不开关系,

不过,

那位刚刚献祭了乌程公,

还把自己的财产拿出来分掉了不少,

你说,

朝廷会不会保他?”

司马弼点了点头,

说道,

“长豫兄看得长远,

那这样一来,

这件事的参与者里,

可就剩下我了?

那岂不是,

要逮住我一个人薅了吗?

长豫兄,

你主意多,

你可得看在小弟多年孝敬不断的份上,

拉兄弟这一回。”

王悦点了点头,

问道,

“这偷梁换柱的事情,

真不是你做的吧?”

司马弼说道,

“长豫兄,

你是知道我的,

我没那么大的胆子,

顶多是把郯县的铁,

换做了新蔡的铁,

中间捞一笔油水,

可还是铁,

又不是纸,

捅死个把人,

还是轻轻松松的。”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这就好办多了,

你快从后门出去,

请西阳王过府吧。”

司马弼愣了一下,

说道,

“那个,长豫兄,

我这个叔祖……”

王悦瞟了他一眼,

问道,

“你这次没打点?”

司马弼点了点头,

说道,

“我也没想到能捅出这么大篓子啊?”

王悦叹了口气,

说道,

“你啊,

那怎么办哪?”

司马弼说道,

“这不是还有长豫兄嘛,

你现在是叔祖的乘龙快婿,

是小侄的姑父,

可不能不管小侄啊。”

王悦白了他一眼,

说道,

“你倒是爬得很快,

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

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司马弼一拍胸脯,

说道,

“姑父只管说来。”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你去求求你姑,

她心肠软。”

司马弼愣了一下,

问道,

“姑父这能行吗?”

王悦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哪?”

司马弼听了王悦的话,

去见司马文君。

司马文君正跟着西园的小厮熟悉西园的角角落落,

突然就被司马弼的闪现打断了兴致,

眉头一皱,

问道,

“阿弼,

你怎么闯进内院了。”

司马弼拉着司马文君的手,

就往外走,

边走边说,

“小侄现在脑袋都要搬家了,

哪里还顾得着什么礼法。”

司马文君看了看,

这副着急的模样,

不像假的,

问道,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司马弼说道,

“那侄儿就直说了,

前面正开堂问审,

眼看就要问到小侄了,

眼下能救小侄的,

也只有叔祖他老人家,

还请姑姑请他老人家,

到西园里来。”

司马文君皱了皱眉头,

说道,

“你们父子,

不一直可以直入我父王书房嘛?

还需要我引荐?”

司马弼说道,

“这不是乌程那件事情,

按兵不动,

得罪了叔祖,

也不好意思登门。”

司马文君盯着司马弼,

继续问道,

“还有哪?”

司马弼鬼鬼祟祟的抬眼,

说道,

“还有就是个小生意,

没什么甜头,

就没和叔祖讲,

自己做了主。”

司马文君再问,

“小~生意?”

司马弼头又低了两分,

说道,

“也没那么小。”

司马文君白了他一眼,

说道,

“好吧,我替你去试试。”

说完,两人出了西园,

回到了西阳王府,

正好看到西阳王和褚裒在对弈,

西阳王眼看要被屠龙,

抬眼一看,

说道,

“季野啊,

今天就到这里了,

你去梳理一下王府的账目,

看看有没有错漏的。”

褚裒也没反对,

起身就离开棋盘,

西阳王屁股一下子转了过去,

颠倒了黑白,

虚空一指,

“贤孙,

难得来一次,

陪我下一盘。”

司马弼看着这惨淡的景象,

问道,

“叔祖,这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孙儿还怎么下?”

西阳王司马羕抬头先把女儿对付走,

说道,

“文君,

去告诉后厨,

给贤孙加一份。”

司马弼忙说,

“叔祖,

这十万火急,

要是事情露馅了,

孙儿就没命吃了。”

司马羕点了点头,

问道,

“阿弼啊,

你要我去救你的命,

却连盘残棋都不肯陪老夫下,

这是不是有点……”

司马弼硬着头皮按下去一子,

司马羕也点下一子,

瞬间局势明朗,

黑子被杀死了一大片。

司马弼也不纠缠,

说道,

“叔祖神乎其技,

孙儿甘拜下风。”

司马羕摆了摆手,

说道,

“放屁,

这是刚才褚季野下得棋,

输得本该是我,

但我现在换了位置,

颠倒了黑白,

这输就成了赢,

你明白了嘛?”

司马弼摇了摇头,

说道,

“叔祖,

我这脑子,

和叔父没办法比,

您老就直说吧。”

司马羕笑了笑,

问道,

“你让我直说什么?

直说偷梁换柱之人,

正是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都督中外军事、中书监、录尚书事、假节?

这样你就满意了?”

司马弼眼睛瞪得溜圆,

连忙摆手,

说道,

“孙儿万不敢有此想法,

就是杀了孙儿,

孙儿也不敢要这个实情。”

司马羕又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实情?”

司马弼问道,

“就没有那种好惹的,

惹得起的大人物?”

司马羕笑了笑,

问道,

“长豫那小子给你出得主意吧!

你还想不出这么损的招。”

司马弼点了点头,

说道,

“叔祖明鉴万里,洞若观火,真……”

司马羕摆了摆手,

说道,

“行了,

这套词,我比你熟,

说吧盯上谁了?”

司马弼试探的问道,

“荀家?

听说荀组要从司徒升太尉了,

想必到时候大将军肯定不满,

何不……”

司马羕摆了摆手,

说道,

“你倒是真听这个姑父的话,

那还是我女婿哪?

可要是把荀家搬倒了,

朝廷之中,

还有谁能制衡一下王家的昆仲兄弟们?”

司马弼点了点头,

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还有一人,万胜万司空,

骠骑大将军可是一直想领个司空衔。”

司马羕笑了笑,

问道,

“那你看,

怎么样才能让万司空,

认了这个栽?”

司马弼说道,

“当然还是他那个倒霉儿子了,

上次丹杨府的一把火救了他一命,

可这证据,

蓝田侯早就卖给孙儿,

就这些证据交出去,

他那个宝贝儿子,

死得透透的了——

行刺皇妃、毒杀太子,

亏他想得出来。”

司马羕点了点头,

说道,

“看来你都想清楚,

那就自己去万司空府,

把这中间的利害讲给他听,

我给你去西园走一趟,

拖一拖贺循的审问。”

司马弼忙说,

“那孙儿要怎么感谢叔祖?”

司马羕哼了一声,

说道,

“你不气我就不错了,

告诉你那个愚蠢到家的爹,

别再查了,

要是真把王茂弘查出来了,

你们父子要陪葬吗?”

司马弼弱弱的点了点头,

问道,

“可是……”

司马羕瞥了对方一眼,

说道,

“你是想说,

王茂弘乾纲独断、大权在握,

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司马弼点了点头,

说道,

“这要是我……”

司马羕把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

说道,

“他这是示威,

一是看看谁在装糊涂,

谁是真糊涂。

二嘛,

当然是看看谁心存不满,

想借此搬倒他。”

司马弼问道,

“那……”

司马羕一脚踹过去,

说道,

“千万别这么想,

他能被满朝文武喊‘仲父’,

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完,

司马羕就往西园赶,

到了西园,

就看到贺循问到孙璠哑口无言,

眼看就要扛不住。

司马羕走过去,

说道,

“彦先兄,

怎么这喝酒吃肉的事情,

能少了我这个酒囊饭袋哪?”

贺循一看是西阳王来了,

急忙让出主位,

说道,

“大王请上坐,

大王来得急,

可能还不知道,

我这来凑个热闹,

还牵出来一个泼天……

哎~新蔡王哪?

这内院去了这么久吗?”

司马羕摆了摆手,

拉过贺循来坐旁边,

说道,

“哎,说起来真巧,

阿弼也发现一起大案,

急忙去府上报我,

我现在让他去请万司空,

来个两案并审,

归命侯,

你刚才说,

这兵械之事,

除了你,

还有何人?

本王刚才没听清楚。”

孙璠心里叹了口气,

这有后台是好啊,

眼看要出问题了,

后台站出来撑腰,

就把这篇揭过去了。

孙璠那也是靠着识相,

才成为众多兄弟中硕果仅存的一个,

说道,

“还有右军将军周札。”

司马羕点了点头,

说道,

“周右军,

来讲一讲吧,

这个案子你牵扯了多深,

乌程的事情,

你吃了亏,

朝廷都记得,

只要不太过分,

本王为你说情,免了处罚。”

周札马上就意识到,

事情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变化,

心里把所有的线索连了一遍,

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背后的真相,

哪怕是西阳王也承担不了,

那就是说,

谁认下这桩大祸,

谁就是背后那只巨手的自己人,

至于说那只巨手是谁,

连西阳王都忌惮的人,

这个很难猜嘛?

想定了这些,

周札把脖子一挺,

说道,

“没错,

都是我做的,

我把铁枪铁甲,

换成了破枪烂甲,

贪墨的银两,

全都挥霍一空。”

贺循正要发作,

司马羕递给他一个眼神,

贺循也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能请动西阳王的不是新蔡王这个孙子,

而是这案子真正的主谋,

那么,

答案已经写在纸上了。

贺循长出一口气,

辛亏这只是个局,

要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可就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