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搬家(1/1)

邢成义在金沙食府的第二天,从清晨就扎进了后厨的忙碌里。铁锅碰撞的脆响、传菜员的吆喝声裹着热油香,他一站就是四个多小时,切配、备料、帮着师傅打荷,额前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也只来得及用袖口胡乱抹两把。

直到中午1点20分,最后一波客人走净,他才拖着发沉的腿收拾后厨——涮净沾着油污的抹布,把案板上的葱姜蒜归置整齐,又用清水冲了三遍地面,确认没有半点残渣,才匆匆摘了沾着面粉的围裙,往员工休息室跑。

王红梅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攥着两张叠得整齐的租房广告,见他出来,连忙递过一瓶拧开的温水:“看你忙得没停,饭都没顾上吃,先喝口水垫垫。”邢成义接过水猛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着笑:“没事,看完房子咱再吃,早看早定,省得你总惦记阳台的小雏菊。”

两人揣着对“阳光阳台”的盼头,顺着广告上的地址找过去。可越走,心越沉——中介带他们看的第一间是地下室,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逼仄得转个身都费劲,唯一的“窗户”其实是通风井,透着点昏沉的光。

接下来的几间也大同小异,不是地下室就是一层的暗间。有窗户的要850块一个月,窗户对着窄窄的过道,勉强能透点自然光,窗外焊了个简易铁架,能搭两件衣服;没窗户的750块,屋里暗得大白天都得开灯,衣服只能挂在走廊的铁丝上,或是挤在房间角落的晾衣绳上。每间房的陈设几乎一模一样:一张占了半个房间的双人床,床头摆着个掉漆的木制柜子,上层能放牙缸、香皂,下层的小抽屉能塞几件贴身衣服,墙角再立一个铁皮衣柜,就算齐活。

两人从正午走到夕阳西下,脚底板磨得发疼,手里的租房广告被攥得皱巴巴的。最后站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地下室门口,邢成义推开门,指着房间说:“你看,这间有两面实体墙,隔音能好点,窗户对着小区的绿化带,比通风井亮堂,离公共厕所和洗漱间也近,不用走太远。”

王红梅走进去,伸手摸了摸窗户玻璃,又拉开衣柜门看了看,转头对邢成义笑:“就这间吧,有窗户能晾衣服,以后小雏菊就算种不了阳台,也能放窗台上晒晒太阳。”

邢成义心里一松,掏出钱包数了房租,从房东手里接过两把沉甸甸的铜钥匙,又顺便充了张热水卡——这里的热水是按“字”算的,100块钱能充1000个字,洗澡时把卡插上,水流越急,数字跳得越快。他把卡塞进钱包里,又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王红梅:“你拿着,以后这就是咱的‘小家’了。”

王红梅接过钥匙,指尖蹭过冰凉的金属,抬头看见邢成义额角还沾着后厨的面粉,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突然觉得这逼仄的地下室也没那么难熬了。她拉了拉邢成义的胳膊:“走,咱去吃碗卤煮,庆祝一下‘乔迁’!”邢成义笑着应下,顺手把她散落在耳后的头发别到耳后,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并肩走在满是烟火气的胡同里。

从胡同口到地下室,不过百来米的路,邢成义和王红梅却来来回回跑了三趟。第一趟搬的是邢成义的被褥——他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被子裹在怀里,王红梅拎着装着搪瓷杯和租房信息的布包,两人踩着地下室吱呀响的台阶往下走,蓝布被角扫过墙根的青苔,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干爽气。

第二趟去王红梅的宿舍,她的行李多是画具和书本:速写本用麻绳捆成一摞,颜料盒小心地装在旧书包里,生怕颠洒了颜色,还有那本夹着树叶蚂蚱的速写本,被她揣在怀里护着。邢成义扛着她的木箱走在前面,木箱上还贴着去年素味斋的旧日历,边角都磨卷了,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只磕了口的粉白搪瓷杯。

等把最后一趟行李——一床绣着小雏菊的薄被和两个装着碗筷的搪瓷盆搬进屋,两人都累得直喘气。邢成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湿答答的毛巾搭在肩头,王红梅则掏出手绢擦着脸,鼻尖沾了点搬家时蹭的灰,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总算都搬过来了,以后这就是咱的地儿啦!”

两人顾不上歇,立刻动手收拾。邢成义先把双人床挪到离窗户近的地方,这样白天能多照点光,又把蓝布被子铺在床的外侧,把王红梅的小雏菊薄被铺在里面,两个枕头并排放着,他拍了拍床板:“这样你画画累了,躺这儿就能晒着太阳。”

王红梅蹲在地上收拾画具,把速写本一一摆在床头的木柜上,最上面放着那本夹着树叶蚂蚱的,又把颜料盒打开,按颜色深浅排好,笔尖朝上插在旧笔筒里。她抬头看见邢成义正踮着脚擦窗户,胳膊肘蹭到了窗框上的灰,连忙起身递过抹布:“慢点儿,别摔着,窗户缝里的灰我来擦。”

两人分工合作:邢成义负责归置大件——把铁皮衣柜推到墙角,里面挂上衣裤,叠好的毛衣放进下层抽屉;王红梅则收拾小物件——把牙缸、香皂摆到木柜上层,牙刷头朝一个方向放着,又把那只粉白搪瓷杯放在窗边的小台子上,杯沿的缺口对着阳光,像撒了点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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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到一半,邢成义想起热水卡,从钱包里掏出来,塞进木柜的小抽屉里,又特意嘱咐:“洗澡的时候记得把卡插紧,水流调小点儿,咱先试试1000个字能用上多久。”王红梅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两颗糖,一颗塞进邢成义嘴里,一颗自己含着:“刚才路上买的,橘子味的,甜不甜?”

等全部收拾完,天已经擦黑了。邢成义拉亮了屋顶的灯泡,昏黄的光洒在房间里,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画具摆得有条不紊,铁皮衣柜关得严严实实,窗边的搪瓷杯泛着微光。王红梅靠在邢成义肩上,看着这个小小的房间,突然觉得浑身的累都散了:“虽然小,但是挺暖和的。”邢成义搂住她的腰,指了指窗台:“等周末,咱去花市买盆小雏菊,放这儿,肯定好看。”

窗外传来邻居做饭的油烟味,夹杂着楼道里的说话声,可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空气里淡淡的橘子糖甜味。

夜色慢慢沉下来,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稀了,只剩下公共厨房传来的碗筷碰撞声。邢成义摸了摸肚子,才想起两人从中午到现在只喝了点水,笑着戳了戳王红梅的胳膊:“光顾着收拾了,饿不饿?我去楼下买点菜,咱今晚在家做饭吃。”

王红梅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附近的菜市场在哪儿,以后买菜方便。”两人锁好门,踩着台阶往上走,地下室的潮气渐渐被晚风里的烟火气取代——胡同口的路灯亮了,卖煎饼的小摊冒着热气,水果摊前摆着刚上市的桃子,粉嘟嘟的招人喜欢。

他们在巷尾的小菜摊挑了把青菜、几个西红柿,又买了块五花肉,邢成义还特意多拿了两根小葱:“给你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再炒个青菜,五花肉炖土豆,简单吃点。”王红梅拎着菜袋子,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地跟摊主砍价,指尖还沾着刚才收拾房间时蹭的灰,心里暖暖的。

回到地下室,邢成义先去公共厨房洗了菜。水池边挤满了做饭的邻居,有人在炖排骨,有人在下面条,热气裹着各种香味飘过来。他麻利地把西红柿切成块,土豆削了皮滚刀切块,五花肉切成薄片,又把青菜择好洗净,用搪瓷盆端回房间。

房间里没有灶台,他们早就在房东那里借了个小小的电煮锅,放在窗边的小台子上。邢成义插上电,先把五花肉放进锅里煸炒,油花滋滋响着,肉香很快飘满了房间。王红梅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他,偶尔递过酱油瓶、盐罐子,眼神里满是笑意。

“你尝尝咸淡。”邢成义用筷子夹了块炖软的土豆,吹了吹递到王红梅嘴边。王红梅咬了一口,软糯入味,连忙点头:“好吃!比素味斋的还香。”邢成义笑得眉眼弯弯,又把西红柿炒鸡蛋盛出来,金黄的鸡蛋裹着红红的西红柿汁,看着就有食欲。

两人围着小台子,就着昏黄的灯光吃饭。没有像样的餐桌,邢成义把木柜的抽屉拉出来当临时饭桌,两人各坐一边,共用一双筷子(后来又找了双干净的),你夹一筷子青菜,我舀一勺土豆,吃得热热闹闹。王红梅夹了块鸡蛋喂给邢成义:“你也多吃点,今天搬行李累坏了。”

吃到一半,楼道里传来邻居打招呼的声音,有人路过他们门口,还笑着问:“小年轻,刚搬来的?饭香味儿都飘到楼下啦!”邢成义连忙应了声“是啊,您也刚做饭?”,转头对王红梅小声说:“以后咱做饭早点,别打扰人家。”

吃完饭,邢成义去公共厨房刷碗,王红梅则收拾房间——把剩下的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房东给的小冰箱里,又把电煮锅擦干净,收进柜子里。等邢成义回来,她已经烧好了热水,倒在搪瓷杯里晾着:“刚烧的,等凉点你喝点,解解腻。”

邢成义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看着王红梅正弯腰铺床,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他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红梅,委屈你了,跟着我住这么小的地下室。”王红梅转过身,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摇头:“不委屈啊,有你在,有热饭吃,有地方住,就挺好的。”

她拉着邢成义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夜空:“你看,虽然看不到星星,但路灯亮着,也挺好看的。等以后,咱攒够了钱,就换个有阳台的房子,种满小雏菊,早上能晒到太阳,晚上能看到星星。”邢成义用力点头,把她搂得更紧:“一定的,我好好干活,很快就能换大房子。”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王红梅靠在邢成义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有了困意。邢成义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屋顶昏黄的灯泡,心里满是踏实——这小小的地下室,没有阳光,没有阳台,却装着他和红梅的日子,有热饭,有暖语,还有藏在心里的,慢慢发芽的盼头。

迷迷糊糊间,王红梅嘟囔了一句:“明天要记得买小雏菊……”邢成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应着:“记着呢,一定买。”窗外的路灯透过窗户,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裹着饭菜的余香,慢慢飘向梦里的小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