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岁寒(1/1)
“咕-”
王庭咽了一口口水,白皙的额上竟是泌出了几滴冷汗。
“敬……敬爱的堂姐,小弟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他犹豫开口,颤抖的声音中已是全然没了先前与王单瞎扯时的胸有成竹。
显然,王庭认怂了。
可这倒也难怪他欺软怕硬——过去的他其实也不是没胸有成竹过,只是那下场嘛……有点不大好看。
“哦?”
王清雪稍稍歪首,微笑着望向十步之外的王庭,握拳的右手缓缓平举于身前。
“那你方才那话,究竟有何意思呢?”
言罢。
她忽地伸出食指朝着王庭点了一点。
王庭眉梢一颤,本还有些不大明白王清雪这一点之意,却是骤然看见方才深刺入地砖中的那杆白蜡枪蓦地急颤,竟是凭空自地砖中退出,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便见天地间、夕阳里,一杆铁头白蜡枪赫然悬空五尺,惊得周遭眼见此景的行人们皆是目瞪口呆,道不出言。
王庭大吃一惊。
半步外的王单亦是眉眼大睁。
“什么!堂姐您……您这就已经把咱家秘典中的【气驭飞剑】给学会了?!”王庭愕然道:“您还不到十八吧……我怎么记得咱家上代天赋最好的三叔也是二十才学会的此招?这岂不是说,堂姐您的武学天赋还要在三叔之上?”
听得出来,王庭的语气在震惊之余,有那么一点点的恭维。
他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来着。
“呵呵,你也知道我们王家有武道秘典啊?”
却不想王清雪根本没听他的后面半句,只听到了前面半句,就已气不打一处来了:“那你还不去习武堂?那你还天天跑青……跑那荒唐地方去鬼混?!”
就见王清雪越说越气,越说越急,秀美的五官都拧做了一团。
也不知是因为她气息不稳还是她有意为之,那杆原本悬浮在半空的铁头白蜡枪这会儿变得蠢蠢欲动,冷不防地就一窜向前,向着王庭的右肩刺了去!
王庭一惊,赶紧侧身退步,闪过了这蓦然一刺!
“我去!堂姐你这莫非,是真要伤我!”
王庭惊道。
“是了又如何!”
王清雪秀眸一瞪,道:“姑妈她身体不好,教训不了你,那便由我来替她教训你!”
音落,她右手食指一挑一收,叫那白蜡枪朝着王庭的左肩又是一刺!
王庭赶紧又是一个侧步,再有惊无险地闪过此刺——可这次闪躲,却是已有些踉跄,想来是躲不过下一次了。
便见王庭两袖一挥,平衡住身子,急中生智,立即道:“堂姐!教训好说!只是可别刺坏了我这身白衣才是!”
话音刚落,那白蜡枪竟是真的悬于当空,迟疑不进了。
王庭赶紧瞥了眼远处王清雪脸上那阴晴不定的神色,稍舒了口气。
不出他所料!
“谢堂姐不杀之恩!”
王庭贱兮兮地开了口。
那悬在半空的白蜡枪顿时又是一阵蠢蠢欲动。
便见十步之外的王清雪秀眉紧蹙,缓缓启唇,便要道:“王庭,你以后——”
“王清雪,你这是在做什么!”
却是不等她话音落下,一道浑厚的男音倏地自街道尽头响起。
紧接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自街道彼端飞掠而来,就好似有缩地成寸的功夫那般,半瞬十尺,眨眼间便飘落在了悬在半空的白蜡枪前,拂袖一把将其握住,再是立即回身皱眉,望向王清雪来。
“我王家武道秘典中的招数,岂能容你如此儿戏!”
男人一声呵斥。
身上青衣飘荡。
显然,他也是王家人。
还不是一般的王家人。
他叫王枕,是王清雪的父亲。
“……我错了,父亲。”
王清雪没有怎么挣扎,直接垂下了右臂,平静开口。
只是看她那依然紧蹙的眉梢,显然是没有释怀。
毕竟。
她刚才这话不都还没说完呢嘛。
“这丫头……”
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王枕眼角一抽。
他很清楚,当自家闺女想亲近他的时候,总是会‘爹呀爹呀’的喊;可若是自家闺女不服气了,那一句冷冰冰的‘父亲’便已是全部了。
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谁让这是自家的闺女。
王枕轻叹口气,也没有再指责王清雪什么——相对的,他侧过身来,用颇有鹰视狼顾之味的眼神扫视了一圈街道四周。
这一眼,直接令周遭那些本想凑个热闹的行人百姓们纷纷退避三舍,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做晚饭去了。
见路人退避,王枕方回过身来,望向了站在他身后的王庭与王单二人。
“三叔。”
王单先开了口,拂袖作揖。
“……三叔。”
不知为何,王庭的声音有些偏沉。
便见那虎背熊腰的王枕缓步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王单的脑袋,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道:“好侄儿,没受惊吧?”
王单摇了摇头。
王枕便笑着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族中最为聪慧的小儿还是很喜欢的。
哪怕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哪怕他的父亲,自己的亲弟弟,也即那个整日呵呵傻笑的家伙,向来与自己不大对付。
王枕轻抚衣袖,又轻轻拍了拍王单的脑袋,方放下手掌,背过身后。
然后,他侧过脸,望向了王庭。
仅是如此一望。
没什么感情。
没什么言语。
仅有如此一道冷冰冰的眼神。
他便已提枪拂袖,踱步而去。
只留王庭一人面沉如水地站在原地。
“堂哥……”
身旁的王单侧过身来,有些犹豫地望向了王庭。
“咋啦?小老弟?”
王庭侧过脸来,却已不见其神情中的晦暗,只剩下那一如往常的玩世不恭了。
“……没什么,哥。”
王单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庭淡淡一笑。
既然王单不想说,他便也不会去多问。
他回过身,望向了王枕的背影,望见了王清雪在随自家父亲离开前投来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就算他不被人喜欢,不被人理解,又能怎么样呢?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我王庭,是要干大事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