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街里（1/1）
这会儿王庭王单兄弟二人被王清雪所‘截杀’的街道，其实已经离东街的王家大宅不远了。
此街是属东街，但四周房屋楼宇中的住户相较稀少、又都非是贵胄，便是很适合王清雪来教训王庭，而不用在乎周遭他人眼光了。
当然，她是没想到，在她一催动自己身中的真气，想给王庭露一手自己新学的【气驭飞剑】之时，自己那同样习武的老爹就已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立马飞身而来给她捉回去了。
这纯属意料之外。
但从城西通往东街的大道不说七八也有五六条，可为什么今日王庭王单二人走得偏偏就是这么一条呢？
嗯……
王庭微微眯眼，打量向了身旁的王单。
“小老弟啊……你该不会——”
“不瞒堂哥。”王单倒也是实诚，直接开口答道：“先前就是堂姐她叫我去琵琶姑娘那等你的。”
“……”
王庭倒是没想到这王单会回答的如此直接，只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莫不是想害死我。”
“堂哥言重了。”
王单想了想，说道：“堂姐她也就只是想教训教训你，让你好好回去习武堂里练武……只要你好好回去练武了，又怎么会又这档子事呢？”
“哼！要我和那群榆木脑袋一起天天大清早挥枪三百下，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王庭哈哈一笑，挥了挥衣袖，不再多言，起身往自家方向走了回去。
王单便也快步跟上，两条小短腿快速交替——毕竟以他这比王庭矮上两个整脑袋的个子，要跟着健步如飞的前者可着实不大容易。
二人走着走着。
很快便来到了东街的王家。
或者说。
他们来到了王家的东街。
嗯……之所以会有此言，只是因为这南郡城中偌大一个东街，统共错综复杂的三十多条巷道里，竟有二十来条都属于王家大宅的一部分。
这般想来，便是与其说这王家大宅是大宅，不如道其是一座小城，一座没有围墙的南郡城中城了。
如今的南郡城中，王家的宗族有大约三十来人，表族有五十来人，客卿数上百，家丁更是有三千规模，可谓是南郡第一大贵族——而谁又能想到，短短五十年前，这南郡城中还没一个姓王的贵胄呢！
也因此，王家的宅院很多。
而像王单这样的王家宗族子嗣……自然很受‘欢迎’。
可若要说这王庭的话……
“小老弟，我家到了。”
忽然，白衣止步。
原是王家的东街已至。
王单一顿，仰首抬眸。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每日见惯的朱门绣户，只是一座显得颇为寒酸的小小宅院——白色的墙壁上覆有灰色尘迹，黑色的屋瓦里藏着砖石碎片。
这座宅院虽是王家宗族的宅院，其规格却又不比那些王家下人们住的偏院下房，甚至还稍许小些，稍许狭些，稍许窄些，稍许冷清些。
因为这家宅院不是给王家宗族住的宅院。
可它的里面，住的就是这王家的宗族。
想来，若将东街比作富丽堂皇的皇城的话……那这寒酸小院，便是皇城里的冷宫罢。
“咦？怎么了，你呆站在这里做什么？”
王庭看着静静伫立的王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快回家吧，天色都暗了。”
王单一怔，下意识地瞧了眼天边渐显的夜色，点点头，装模作样地颔首告别：“嗯……嗯！那我回家了，堂哥……明日见！”
“明日见。”
王庭哈哈一笑，轻轻拂袖回礼，目送着王单的背影愈来愈小，愈来愈小，直至在东街里那一家家灯火通明的琼楼玉宇中再也不见。
……
……
在目送王单离去之后，王庭闭目轻吸口气，缓缓上前，悄悄地、轻轻地推开了自家宅院那扇乌黑的大门。
‘吱呀-’
可纵使他已非常小心翼翼，这扇饱受岁月风霜的木头大门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大和谐的动静。
而这一声不大和谐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宅院主人的耳朵。
“谁？”
一道有气无力的低沉女声自院中内屋里飘了出来。
王庭身子一紧。
就像是做贼心虚的梁上君子被人当场抓包一样，顿时浑身汗毛直立，紧张地不行。
可紧张归紧张，应声还是要应。
王庭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娘，是我——”
“你这小兔崽子，还不快给老娘滚进来！”
刹那间！方才还有气无力的女声突然中气十足，虽还显得有些力道不足，却已是隐隐通过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出一个中年泼辣妇女的模样。
“哎，晓得。”
王庭垂头应声，乖乖地‘吱呀-’一声合上院子大门，再是快步着绕过院子中央的枯井，小跑着走上内屋的台阶，推门入内。
便见这不过几丈长宽的内屋之中，家具也颇为简陋，无非一床、一桌、一椅、一灶台、一澡盆而已。
又见那澡盆里热气腾腾，灶台上满是灰尘，椅子上堆着衣物，桌子摆着半桌菜肴，而那盖着暗褐色被褥的床铺上，一名乌发披散的中年女子正倚枕而息，半坐半躺。
这女子的脸色很白。
这女子的目光很锐。
这女子……是王庭的母亲，王家的女儿，王氏。
当然，王氏是有名字的，其名乃是‘灵仪’二字，可如今的王氏很少出门，外人家丁也不会对王家的血脉直呼名讳，便通常以王氏一名来代替。
“小兔崽子，你今日又没去习武堂？”
王氏双眸稍眯，一边望着站在屋子门口的自家儿子，一边缓缓启唇开口质问道。
若不看她那苍白脸色，不去注意她形颇显消瘦的面容，而只光听声音的话，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一年四季里有三季得躺床上的久病之人。
王庭一惊。
“娘你是怎么晓得的？莫不是三叔告诉你的？”
不能啊。
王庭迅速于心里盘算道。
他那三叔虽是习武堂的讲师之一，可自先前二人相遇的态度中便已不难看出——他这三叔，可是向来不屑于管他的，自然也不可能在有几百号弟子的习武堂里留意他，更不可能把他缺席的消息给告知这躺在床上的王氏了。
而王庭也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在今天这三叔于习武堂授课之时脚底抹油，跑那满春楼去了。
可为什么足不出户的母亲会晓得……
“你三叔才懒得管你。”言谈间，能听见王氏缓慢而混浊的呼吸声，“是小雪儿来娘这找你，才告诉娘的。”
小雪儿，是王氏对王清雪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