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死对猎（1/1）
无数经验与记忆在杨谋触摸瞄准镜之后涌入脑海，这些经验几乎包含了韩锋对“狙击”的所有理解。无论是枪械参数，还是射击习惯，韩锋的所有技术都在杨谋脑内完成了“备份。”
这就像一位大师收了一名关门弟子来传承自己的毕生所学。弟子从小跟在大师身旁耳濡目染，大师也毫无保留地教授自己的一切。到最后出师，弟子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是另一个大师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他人毕生所学，正是杨谋的“共鸣”的可怕之处。
然而这次的“共鸣”与上次不同，之前杨谋与韩锋的“共鸣”就像是体验了一段他人的人生，韩锋的经验能力都是伴随着记忆进入杨谋的大脑，但这次杨谋仅仅得到了韩锋的技术，而韩锋相关的记忆像是被打乱的拼图成了一个个难以联系起来的片段。
这些零碎而毫无逻辑的片段涌入杨谋的大脑，让杨谋精神压力倍增感觉大脑要胀炸了。如此剧痛之下，几乎不可能集中注意力，然而狙击却是一项要求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活计。
但杨谋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整状态了。
“现在cat距离我们只有853米。”
将身体紧贴冰冷的枪身，丝丝寒气的导入让杨谋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ETG—50有着电磁狙击枪中最优良的散热系统，再加上外面寒风的吹拂，在短短几秒内枪身温度就降到了室温，然而这把散发寒气的电磁狙击枪却能吐最为炙热的火舌。
控制cat的东西明显是有智慧的，被狙击过三次的它当然不会再直线追击杨谋等人，它转而采用一种类似“蛇皮走位”的方式来，但这也给了杨谋更多时间瞄准。
虽然陈弘说韩锋的倍镜已经是老古董了，但对于21世纪的杨谋而言，这倍镜科技感还是十足的话，因为它会自动根据目标位置来调整放大倍率，但即便如此击中八百米开外高速移动的物体也绝非易事，更何况目标还会毫无规律的乱晃。
现实中cat仅需稍微移动一点，瞄准镜中放大了好几倍的视野就会丢失它的身影。难上加难的是，由于公路的不平整穿梭者时刻都在抖动，在一个不稳定上的平台打狙其难度可想而知。
尽管困难重重，但此时的杨谋可是继承了部分韩锋技艺的人，这还称不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所以说是部分是因为杨谋觉得那些他还无法解析的记忆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韩锋作为最顶级的狙击手，杨谋即便只学了他的皮毛也足够抵达资深狙击手的水平了。
风向、弹道、抖动这些的客观因素稍微有所偏差就会导致狙击失败，但此刻的杨谋自认它们尽在预料之中，他也喜欢这种所有事都在预料之中的感觉。
他等不及了，他也没时间了。
那一刻枪身上流动的蓝色闪光瞬时变成了血红色，原本冰凉的枪身霎时变得红温发烫，超大口径的子弹在电磁推动下动能飙升，由于极高的速度，子弹与空气的剧烈摩擦让子弹表面附上了一层火光。
这发子弹直扑正在偏移的cat。
开枪之后，任何正常人类都不可在子弹命中目标之前反应过来作出应对，然而很可惜对方就不是人类！
杨谋算准了cat偏移时在惯性下不可能随意改变车身位置，然而他没想到cat反应能力如此变态，子弹射出去的瞬间它从偏移进一步变为漂移，近似于以车头为圆心画圆，以车的后半部分的侧面应对子弹，子弹却直接通过打开的两边车窗穿过了整辆车而未伤车分毫！
整个过程时间极短，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cat具有虚化能力能让子弹穿过自己！
杨谋这边的人都几乎看懵了，在他们角度看来子弹就是直接穿过了cat，而cat毫发无损。
L不是人，它还配备了高速相机，所以它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尽管它看清了整个过程，它的震惊程度却是最高的！
L见了鬼一般嚎道：“怎么可能?！如此快的反应速度，如此恐怖的计算能力，就是本机也远远比不上啊！”
“cat让子弹通过了打开的车窗，整个过程子弹没有触碰到车身，所以没有引发子弹爆裂。”一个略显冷漠的男声响起，竟是此前一直未说话的凯尔文开口解答了疑惑。
他竟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杨谋心中大骇，L作为机器能看清一切他理解，但凯尔文能以肉眼洞悉真相还是太吓人了！尽管他知道身边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偏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凯尔文也一直是那个最“不像人”的，但如此可怕的感知力都让杨谋觉得这甚至已经脱离了碳基生物的范畴了。
“嘶…嘶…啊！”杨谋捂住脑袋发出声声惨叫。
一击失手后，杨谋再难以压制住那些不属于他的零碎记忆，这些记忆开始充斥杨谋的大脑像，他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杨谋时而感觉自己在狭窄逼厌的小巷中与人贴身拼白刃，时而埋伏在枯枝烂叶中等候目标来临，时而在茫茫雪原中与敌人的大军鏖战……
这些记忆虽不是杨谋自己的，但记忆中的血腥搏杀和炮火连天的轰鸣却是真实的，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一时间让杨谋失去了行动能力。
面对突然倒地抽搐的杨谋，陈弘也傻了眼，他并不清楚杨谋的大脑遭遇了什么，只能猜测和杨谋的昼灵有关，他只能扶起杨谋疑惑地问道：“你小子怎么了?”
“cat再次加速了，现在它距离我们只有794m了。”L再次通报情况。
闻言，杨谋忍着剧烈的头疼挣扎着起身，他再次回到了狙击的岗位。陈弘本想制止杨谋逞强，但转念一想就算他自己顶替杨谋又有什么用呢?
情况如此恶劣之下，杨谋想再次击中cat几乎已是痴人说梦了，但杨谋还不想放弃，情况越是危急他反而越发冷静，更何况就是要死也要等他开出最后一枪后再死！
就在杨谋要豁出去的千钧一发之际，原先躺地上没了动静的韩锋却发出了声音，原来他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没法控制身体。
“杨谋……狙击手的第一要义不是瞄准，而是……忍耐……”
忍耐?
忍耐什么?
这个词霍然给了杨谋某些灵感，他开始试着不再抗拒那些不属于他记忆，他忍耐着记忆中蕴含的激烈情绪，他试着从记忆里故事的第一人称的旁观者变为故事的亲历者！
那一刻，杨谋就像是在探案时是抓住了最关键的线索，所有之前零碎的信息都开始自动拼凑成一个合理完整的故事。
那些不属于杨谋的记忆碎片渐渐开始了自我组装，原本破碎的画面的片段最后构成了一个个有着逻辑的故事。
记忆的拼图被杨谋完成了！
…………
烂泥地，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地。
少年的全身都没入淤泥之中，仅剩一个头颅在外呼气。烂泥地上布满了枯枝落叶，少年露出的脑袋也被几片庞大的腐叶压得严严实实。
不要误会，这并非一场酷刑，而是一种伪装。
“6:30之前不被我找到的话，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助手。”
这是那个神秘的男人说的话，所有学员都对男人的实际身份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个狙击手，只知道对他们凶悍而歹毒的教官在男人面前像狗一样。
但这已经足以令所有学员都争得头破血流，他们从几岁起就被收养在这个名为安布兰的雇佣兵培训机构，接受的的是“跟不上就死”的残酷训练，面对的是教官永无止境的打骂，然后等到二十岁又被一纸契约卖出，接下来的一生被人随便操纵，做人做狗全看雇主心情，最后说不定就死在战场上的某个无人注意的阴沟里了。
从进入安布兰时起，他们就不再被看成人，而是可以明码标价的战争牲口。
突然那个男人出现了，他说自己要找一个助手。
每名狙击手身边一般都会配备一个助手，这个助手同时也是狙击手的徒弟。等助手学成之后，他就可以去自立门户了。
狙击手是雇佣兵中佣金最高档的一位，唯有狙击手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人生，他们想不想接活全看自己，他们的行踪也不受他人摆布。
毫无疑问，这是个自由的机会。
少年想要自由，所以他来了。
经过前几轮极为残忍的选拔，这最后一轮仅有七个人留下来，但对比前几轮的考验，这最后的“捉迷藏”反而显得小儿科。
少年不擅长隐藏，但少年擅长忍耐。
寻常人几十米外闻到此处烂泥坑的味道都会作呕，少年却是脸色平常地没入其中，再加上几片烂叶，这几乎就是完美的伪装。
耳边时不时传来搜寻猎犬的吠叫，但他不以为然丝毫不慌，鼻子天生灵敏的猎犬又怎么会愿意轻易深入这片恶臭之地呢?
烈阳升起又落下，一场漫长的等待。
雨林环境炎热且潮湿极易令人中暑，里面各种毒虫猛兽横行，一只不起眼的眼的虫子都能轻易夺走人的生命能。
少年的韩锋挺过了酷暑的折磨，亲眼看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他面前爬过，直升机时不时从他头顶扫过，耳旁的犬吠也未曾停歇，但他从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响。
但随着太阳缓缓落下，连犬吠声都开始变得稀少，更可怕的东西却出现了。
蚊子！
这些在耳旁嗡嗡的小东西绝对是人类最讨厌的的生物之一，尽管人类为灭蚊作出了不懈努力，但蚊子却从未彻底消灭。因为仅需一片小小的臭水坑，它们就能死灰复。
当人身边的蚊子数量达到一个地步时，人就是在遭受一场残忍无比的酷刑。古代就有一种刑罚被称蚊刑，它的做法是把犯人脱光衣服吊在炎热的雨林之中，让犯人被蚊子活活叮死，通常仅需一晚上犯人就会死亡，而其留下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
二十世纪美国在越南的战争中，就有大兵因忍不住蚊子叮咬而开枪自杀的案例。
随着天色愈发昏暗，蚊子的数量也越来越多。韩锋把脸蹭在淤泥上，用淤泥做了防护层，但蚊子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甚至开始往韩锋的鼻孔里钻，而且雨林中吸血的生物不只有蚊子，连吸血蝙蝠都出来了！
这种吸血鬼的原型会咬开熟睡中的猎物的皮肤大口饮血，但这种撕咬不会有什么疼痛感，因为吸血蝙蝠的唾液中含有一种蛋白去麻痹神经，这会让了猎物不会从梦中醒来，到最后猎物甚至会在睡梦中被它们活活吸死！
此时就有一只吸血蝙蝠在韩锋的后颈享受着“大餐”，更要命的是韩锋还不能出手去驱赶蝙蝠，因为此时猎犬们仍还在不远处吠叫，一旦有风吹草动，它们一定会被引来。
即使是面对蚊虫叮咬蝙蝠吸血，韩锋仍可以暂时忍耐，因为他向来擅长忍耐。
时间的磨盘缓缓转动，天色由昏黄变成了昏暗，天与地的交接处太阳仅剩最后一丝留在天空。
韩锋不知过去了多久，因为从一开始他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就都被收上去了，仅剩发下来的定位项圈。
相较于蚊子叮咬、蝙蝠吸血，不知终点的等待才是世上最可怕的酷刑。
但他为了自由还能忍耐这一切。
“还剩下的人听着，6:30已经到了。恭喜你们通过了考验，现在起你们都是见习学徒了。”
“好了，现在按下你们定位项圈上那个散发红光的按钮发出卫星信号定位，我们马上派直升机去接你们。”
突然天空中一架巡航的直升机开始了广播。
听到这个消息，韩锋自然是精神一振。他火急火燎地从泥地中抽出手拿住脖子上的定位项圈，周围的蚊子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蝙蝠更是被惊起一片。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散发红光的按钮，那在平时只是寻常的红色光芒，在此时竟有股摄人心魄的妖艳之美。
按下去…按下去……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在真的是6:30了吗?”
生性谨慎的少年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个问题，他也是昨天才到这片热带雨林，对于当地时间的感知他没有任何确切把握，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
可眼前的按钮散发的红光是如此诱人，如此让人心神悸动，就好像一个失去照明设备的人在漆黑洞穴中爬行了几天后，抬头望去终于看到了那希望的光。
只要按下去，所有的痛苦就结束了！
“算了。”
少年收回了手，洞穴中看见光明的人转身向更黑处爬去。这种行为很傻，但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很聪明。
之后的时间本应更为难熬，因为蚊子和蝙蝠们都开始变本加厉，流出的鲜血还吸引了大批其它类型的虫子，但韩锋反而越发轻松，现在他对蚊虫的叮咬已经失去了感觉，只是越发困倦——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了。
不知过去多久，韩锋的意识所剩无几，对外界信息都几乎失去了感觉，他只能在内心吐槽一下自己。
“看来他们是不会来管我了，也许我被自己蠢死了?”
“也好，我终于可以摆脱该死安布兰了。”
“就让我安眠于此吧……”
这时早已经闭眼的他隐隐约约地感知到外界有一束白光照在自己头上，他以为这是传说中通往天堂的路为他打开了。
在病房醒来后，他才知道那是救援队的灯光。
在病房，他和他的师父也就是那个神秘的男人有了如下一段对话。
“你赢了。”
“我赢了。”
“你是唯一一个通过考验的人。”
“嗯。”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所有人的位置，但除了几个藏得太差能被猎犬找出来的人，我没有主动淘汰任何人。”
“那个狗项圈一直在显示我们的位置?”
“对。”
“所以只有我一个傻子没去按那个鬼按钮?”
“是啊，而且你这种傻子还真是难找啊。”
“现在告诉我，狙击手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忍耐。”仅有十几岁的韩锋想也没想就答道。
…………
忍耐，直到一个必杀的机会！
车内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杨谋架狙的背影，就在刚刚杨谋听了韩锋的话之后，杨谋就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从气质上感觉此时的杨谋甚至和韩锋别无二致。虽然很震惊，但陈弘能感觉出来现在的杨谋至少有了韩锋狙击的九成功力！
刚开始的杨谋空有韩锋的狙击技术和经验，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心境。这就像在金庸武侠里，你通过邪门歪道学会了绝世武学降龙十八掌，却没有足够的内功支撑它，自然发挥不出降龙十八掌的全部威力。
而现在的杨谋已然是韩锋完全境界，比起正主，差距也仅在分毫之间，而且“共鸣”能让小口径手枪打出狙击步枪的威力，在狙击枪上又有什么加成，实在不好说了。
陈弘转头看向显示双方距离的显示屏。
784m
762m
……
数字在不断快速缩小，而当达到700m时，野虎就会被RRA—05火箭弹锁定，到时候车上所有人都会被炸飞！
但陈弘还没有焦急到失智，在这种情况下告知杨谋双方的距离很近了，更不可能催促杨谋，他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杨谋的背影。
“还不到时候！”
杨谋在心中想到，但没关系他现在和韩锋一样可以忍耐！
751m
……
736m
……
721m
……
708m！
看着一切的陈弘心提到了嗓子眼，五根手指死死扣入海绵座椅中，而平常喜欢蹦跶的L在压力下把自己调成了低能耗模式。
699m!
杨谋想起自己以前在网吧里玩的cf有个狙战模式，这是杨谋自己最喜欢的模式，因为它足够刺激，可谓是分秒见生死。然而当时由于技术太菜，杨谋天天被人爆头。很多次他瞄准对面开枪后，却发现死的是自己，那时的他就会抱怨一句：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和他同时开枪的啊！”
双方居然同时“开枪”了！
面对杨谋射出的子弹，cat竟作出了完全出人意料的动作，黑色的液体从车辆内部涌出，然后竟像是一只手撑地从而完成了一个侧翻的动作！
但很可惜对杨谋而言，这发凝聚了韩锋几十年功力的子弹，杨谋想让子弹命中谁，子弹一定会命中！
那颗子弹直接在空中进行了拐弯，最后直直打入车内氢气电池，引发了剧烈爆炸。
而那发即将命中野虎的RRA—05不知怎么的居然像是撞在了某种无形的东西上，在离车身还有几十米的位置就被引爆了，爆炸引起的碎片和火焰竟是形成了一面火墙！
爆鸣声后，一个男人的闷哼声响起。
陈弘顿时知晓了什么，他急忙看向凯尔文问道：“老大，你用了ST力场?”
此时副驾驶上的凯尔文脸色惨白，原本的他就挺白的，现在肤色更是白得和死人无异了！不料凯尔文摇摇头只是道：
“我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一阵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有人居然大笑起来，众人看去，竟是还躺在地上的韩锋正仰天长笑，紧接着杨谋也跟着狂笑起来，陈弘看着这俩个有病一样的家伙才发觉：我刚刚死里逃生啊！
“哈哈哈哈！杨谋你小子是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