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3章 有我无敌(138)(1/1)
汀州的晨雾裹着茶油香,在青石板路上漫成一片奶白。吴迪牵着“踏雪”走进马帮营地时,正撞见几个穿藏袍的汉子在分酥油茶,铜壶嘴喷出的白汽里,飘着半块没吃完的青稞饼,落在地上,引来几只啄食的麻雀。
“是木家商队吗?”吴迪掏出虎符,青铜的白虎在雾里泛着冷光。为首的藏袍汉子立刻放下铜壶,露出左耳朵后那颗被酥油浸得发亮的红痣:“在下木桑,奉家主令在此候着。”他往营地深处喊了声藏语,十几个驮着货物的骆驼应声抬起头,驼铃叮叮当当响起来,像串流动的星子。
秦九指正帮黑小虎给骆驼上鞍,少年昨天在马上颠簸久了,腿磨出了血泡,此刻却咬着牙不肯吭声,只是把老烟枪的烟杆往腰里塞得更紧。“这骆驼比滇马邪乎,”秦九指拍了拍驼峰上的木箱,里面装着从漳州带出来的火药,“听说过了梅岭,就得靠它们翻雪山。”
阿秀蹲在火堆旁烤饼,面团在她手里转得飞快,转眼就变成只展翅的凤凰形状。“木桑大哥说,翻过玉龙雪山就是木府,”她往饼上撒了把花椒面,“家主的万卷楼在木府后院的水榭里,钥匙是凤钗的影子。”
“影子?”吴迪捏着凤钗往地上照,绿宝石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果然映出个微小的凹槽,形状像片凤凰羽,“是说要在月光下才能开锁?”
木桑突然指着东方,雾里渐渐浮出道黑影,是支马队,马蹄声碎得像打鼓。“是清廷的‘追魂骑’,”他的手按在腰间的藏刀上,“专追马帮里的‘异客’,据说领头的是个女的,左眼是琉璃做的,能看透雾障。”
吴迪让众人把骆驼赶进货栈,自己和秦九指躲在门后。追魂骑越来越近,为首的女骑手里举着面令牌,上面刻着“钦命追剿”,左眼果然闪着琉璃的光,在雾里像颗冰珠子。
“搜!”女骑的声音像淬了冰,马队立刻散开,刀鞘撞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吴迪注意到女骑的马鞍上挂着个锦囊,绣着半只凤凰,和阿秀烤的饼上的图案正好凑成一对。
“是木家的人!”阿秀突然从货栈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刚烤好的凤凰饼,“那锦囊是我奶奶绣的,当年送给走失的小姑,说能保平安。”
女骑似乎听到了动静,琉璃眼猛地转向货栈,马鞭一指:“那边有动静!”
吴迪当机立断,推开门冲出去,凤钗的绿光直射女骑的左眼。琉璃眼突然碎裂,露出底下的伤疤,女骑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下来,锦囊掉在地上,滚到吴迪脚边。
“小姑!”木桑扑过去扶住女骑,她的左耳朵后,果然有颗红痣,只是被头发盖了大半。
女骑看清木桑手里的虎符,突然泪如雨下:“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当这个骑统领……”她从怀里掏出张画像,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左耳朵后也有颗红痣,“他叫木生,被关在梅岭的驿站里。”
吴迪捡起锦囊,里面装着半张地图,和丽江军火库的详图拼在一起,正好标出梅岭驿站的位置。“我们去救木生,”他把地图递给秦九指,“你带商队先走,在雪山垭口等我们。”
追魂骑的残兵见统领反水,顿时乱作一团,被木桑的人缴了械。女骑——木兰,木家走失的小姑——翻身上马,手里的马鞭指向梅岭:“驿站的地牢有三道锁,最后一道要用凤钗才能开。”
梅岭的驿站藏在竹林深处,青瓦上爬满了何首乌藤,像给房子披了件绿衣裳。吴迪他们扮成送茶的马帮,木兰则穿着统领的官服,押着“俘虏”吴迪和秦九指走进驿站。
驿站掌柜是个瘸腿的老头,见了木兰,立刻点头哈腰:“统领大人,今儿的‘贡品’刚送到地窖。”他的眼睛在吴迪的凤钗上溜了一圈,突然往柜台下摸去——那里藏着把短铳。
黑小虎的弹弓比他快,石子打在老头的手腕上,短铳掉在地上。阿秀的猎刀随即抵住他的脖子:“说!木生关在哪?”
老头哆哆嗦嗦地指向后院的枯井:“在……在井里的地牢,钥匙在……在驿丞手里。”
驿丞正在客厅里喝酒,身边围着几个清兵。木兰一脚踹开房门,琉璃眼虽然碎了,气势却更盛:“都给我趴下!”清兵们见是统领,纷纷扔了刀,只有驿丞还想反抗,被秦九指的铡刀劈翻在酒桌下。
从驿丞身上搜出两把钥匙,打开了枯井的前两道锁。第三道锁果然是凤凰形状,吴迪将凤钗嵌进去,锁“咔嗒”一声弹开,井壁上露出道石阶,通往潮湿的地牢。
木生正蜷缩在稻草堆里,手里攥着半块凤形玉佩,见了木兰,突然扑过去:“娘!”孩子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里回荡,像根细针,刺破了所有伪装的坚硬。
离开梅岭时,吴迪点燃了驿站的粮仓,火光在竹林里映出片橙红。木兰抱着木生骑在马上,回头望着熊熊大火,突然把琉璃眼扔进火里:“这劳什子,早就该烧了。”
追上商队时,玉龙雪山已经在眼前了。主峰像把白玉刀,插在天上,山脚下的草甸上,成群的牦牛在啃草,牧民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酥油茶的暖香。
“过了垭口就是木府,”木桑指着雪山深处的一道裂缝,“那里有木家世代守护的冰川,军火库就藏在冰川下面,要用凤钗和虎符一起才能打开。”
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骆驼开始喘粗气,蹄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吴迪的凤钗突然发烫,绿宝石的光芒穿透风雪,照出前面的冰壁上有个巨大的凤凰浮雕,翅膀展开,几乎覆盖了整面山壁。
“是‘凤栖崖’,”木兰指着浮雕的眼睛,“那里就是入口。”
吴迪举起凤钗,木桑捧着虎符,两人同时将信物按在浮雕的眼睛上。冰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裂开,露出里面的通道,寒气扑面而来,带着股铁锈味——是军火库里的老炮散发的气息。
通道两侧的冰墙上嵌着冰灯,照亮了里面的军火库——比鼓浪屿的更庞大,一排排红衣大炮直到穹顶,炮身上的铜绿被冰覆盖,像穿了件水晶衣。中央的冰台上,放着个冰封的木盒,里面隐约能看到书卷的轮廓。
“是《海疆图志》!”木承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老者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身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老烟枪说得对,这图里不仅有海疆,还有内陆的水道,能让革命军的粮草直抵前线。”
冰台突然震动起来,是追兵到了。吴迪透过冰壁的裂缝,看到雪地里插着面黄龙旗,旗角下露出支枪管——是清廷的神机营,还有几个穿和服的人影,举着日本军旗。
“他们怎么找到的?”秦九指举起铡刀,刀刃上凝了层薄冰。
木生突然指着冰台底下:“刚才有个穿和服的叔叔躲在那儿,被我用石头砸跑了!”
吴迪立刻明白,是松井的余党,跟着他们找到了军火库。他让木桑带着老人和孩子从密道先走,自己和秦九指、阿秀、木兰守住通道。
神机营的士兵冲了进来,火枪的铅弹打在冰墙上,碎冰像刀子一样飞溅。木兰的弓箭百发百中,箭簇穿透清兵的棉甲,钉在冰柱上;阿秀的猎刀专挑清兵的关节,动作快得像雪地里的狐狸;秦九指的铡刀劈翻了最前面的几个,却被一个戴红顶帽的军官缠住,对方的佩刀上刻着龙纹,显然是旗人。
吴迪扑向冰台,想先取《海疆图志》,却被个穿和服的武士拦住,武士的刀上缠着布条,渗出血迹——是松井的副官,手里举着枚凤钗碎片,和吴迪的那枚缺口正好吻合。
“凤钗……必须完整……”武士的汉语说得磕磕绊绊,刀却快得像闪电,劈向吴迪的手腕。
吴迪侧身躲过,凤钗的绿光突然暴涨,照得武士睁不开眼。他趁机夺过碎片,将其嵌进自己的凤钗——完整的绿宝石发出刺眼的光,冰台底下的军火库突然传来轰鸣,所有的红衣大炮同时转向通道,炮口对准了冲进来的追兵。
“是自动装填装置!”吴迪想起老烟枪烟杆里的铜片,“前明的工匠早就设计好了,用凤钗的力量启动!”
木兰立刻明白,拉弓搭箭,射向最近的火炮引信。“轰”的一声,炮弹拖着烟尾冲出通道,在神机营的队伍里炸开,雪地里顿时腾起片白雾。
红衣大炮接连轰鸣,通道外的追兵被打得节节败退。穿和服的武士见势不妙,突然点燃身上的炸药,想和军火库同归于尽。阿秀的猎刀及时飞出,斩断了引线,武士的惨叫被淹没在炮声里。
冰壁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吴迪抱起冰封的木盒,对众人喊道:“撤!”
密道通向木府的水榭,万卷楼的飞檐在月光下像只展翅的凤凰。吴迪将木盒放在水榭的石桌上,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凤钗上,绿宝石的影子正好落在木盒的锁孔里,锁“咔嗒”一声开了。
《海疆图志》的卷轴在月光下展开,上面不仅有海疆和水道,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脚,是木家世代补充的用兵心得,其中几页的笔迹,和老烟枪的一模一样。
“老烟枪果然来过,”秦九指摸着泛黄的纸页,“他把革命军的布防也补在了上面。”
木府外突然传来钟鸣,是木家的警报声。木桑冲进来说:“神机营的主力到了,把木府围起来了!”
吴迪卷起《海疆图志》,塞进怀里,凤钗的绿光在掌心轻轻跳动。他知道,这还远远不是结束。神机营的围攻,松井余党的反扑,《海疆图志》里隐藏的更深秘密,还有即将到来的革命决战,都在前方等着他们。
但他看着身边的人——秦九指紧握着铡刀,阿秀擦亮了猎刀,木兰把木生护在身后,黑小虎举着烟杆站得笔直——突然觉得心里无比踏实。他们的红痣在月光下闪着光,像串连在一起的星子,照亮了木府的飞檐,也照亮了前路的风雪。
木府的大门被撞开,神机营的士兵冲了进来,火把的光映在万卷楼的窗上,像片燃烧的海。吴迪举起凤钗,绿宝石的光芒在卷轴上流淌,仿佛在召唤着什么。这场由凤钗开始的征程,显然还有更壮阔的篇章,在等着他们用信念和热血去书写。
木府的飞檐在火把映照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像头蛰伏的巨兽。吴迪将《海疆图志》塞进阿秀的鹿皮袋,指尖触到少女臂弯的红布——那里的伤口刚拆线,此刻却被她攥得发白。“从水榭的暗门走,”他压低声音,凤钗的绿光在掌心颤了颤,“通往后山的云杉林,木桑在那儿备了雪橇。”
秦九指的铡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弧,劈翻第一个冲上楼的清兵。“你们带图走,”他往楼梯口扔了个火罐,火焰舔着雕花栏杆,“我和木兰断后,这木楼的柱子早被我掏空,填了火药。”
木兰将木生塞进黑小虎怀里,弓弦“嗡”地弹出支火箭,正中二楼的灯笼。“烧起来更像凤凰涅盘,”她的琉璃眼虽碎,剩下的右眼却亮得惊人,箭囊里的箭支映着火光,像排燃烧的梭子。
吴迪最后看了眼万卷楼,那些泛黄的典籍在火中蜷曲,却有几卷被热浪掀起,纸页上的海疆图在火光中舒展,仿佛化作真正的战船,在烈焰里扬帆。他拽着阿秀跃入水榭的暗门,冰冷的池水瞬间漫过脚踝,带着股墨香——是从万卷楼飘来的,混着硝烟,竟有种奇异的悲壮。
暗门尽头的云杉林里,木桑正用松油润滑雪橇板。“再等一刻钟,”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桦木,“木府的火药就会引爆,能炸断追兵的路。”雪地里的雪橇犬竖着耳朵,项圈上的铜铃沾着冰碴,叮当作响。
黑小虎把木生裹进藏袍,少年冻得直哆嗦,却死死攥着那半块凤形玉佩。“我娘说……这玉佩能找回家人,”木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指着雪山深处,“那边有光!”
众人抬头望去,玉龙雪山的主峰突然亮起道金光,像从山巅泼下的熔金,在云层里蜿蜒,最后落在木府的方向——是凤钗的绿宝石在火中折射的光,此刻竟变成了金色,仿佛有只凤凰从火里飞了出来。
“是‘凤还巢’的最后一步,”木桑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积雪,“老祖宗说,当凤凰浴火,就是宝藏现世之时。”他指着金光消失的方向,“那是冰川下的银矿,足够革命军买十艘铁甲舰。”
爆炸声从木府传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吴迪拽起木桑:“走!”雪橇犬应声窜出,拖着雪橇在雪地里划出五道白痕,像条破碎的银带。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神机营的马队踩碎了云杉林的寂静,马蹄下的积雪溅起,混着松针的清香。吴迪回头时,正看到秦九指和木兰骑着马冲出来,两人身后是翻滚的浓烟,木兰的箭支在月光下连成线,每一支都精准地射断马队的缰绳。
“上来!”吴迪朝他们扔出绳索。秦九指拽着木兰跳上雪橇,铡刀上的血滴在雪地里,瞬间凝成暗红的冰晶。“木婉没跟出来,”他的声音发哑,“她说要把密道炸塌,让清兵找不到银矿的线索。”
雪橇翻过一道雪坡,眼前突然出现片开阔的冰原,冰面上布满了裂纹,像张巨大的蛛网。木桑指着冰原中央的冰塔:“银矿的入口在塔下,要用完整的凤钗和虎符才能打开。”
吴迪掏出合二为一的凤钗,绿宝石在冰原的反光下亮得刺眼。他将凤钗与虎符并在一起,青铜白虎与翡翠凤凰的影子在冰面上重叠,竟拼出“永历”两个古字——是前明最后一个年号。
冰塔突然发出嗡鸣,塔身的冰砖开始转动,露出里面的通道,黑得像口深井,能听到里面传来水流声。木桑说那是冰川融水,顺着矿脉流淌,能冲刷出银砂。
“我先下去探路。”秦九指系上绳索,手里举着松明火把。火光坠入通道时,照亮了两侧的矿道,岩壁上嵌着无数银矿石,在火光中闪着冷光,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是真的银矿!”秦九指的声音带着回音,“下面有铁轨,是前明的矿车!”
吴迪让众人依次下去,自己断后。刚踏上矿道的铁轨,就听到头顶传来冰层破裂的声音——是神机营的追兵凿开了冰原,正顺着绳索往下滑。
“快推矿车!”木桑指着轨道尽头的岔路,“那条道能通到澜沧江,有木家的货船在等。”
矿车在铁轨上滑行,车轮摩擦的火花照亮了矿道两侧的刻痕——是前明矿工留下的,画着凤凰衔银的图案,旁边标注着“每车百斤,共万车”。吴迪摸着刻痕,突然明白靖南王的真正布局:不仅有水师,有军火,还有支撑这一切的银矿,这才是“反清复明”的根基。
矿道尽头的澜沧江面上漂着层薄冰,三艘货船正破冰而待,船帆上绣着凤还巢的暗记。众人跳上船时,秦九指点燃了矿道入口的炸药,巨响过后,银矿的入口被彻底封死,只留下漫天飞舞的冰碴。
货船顺流而下,两岸的雪山渐渐被热带雨林取代,空气里多了股潮湿的花香。吴迪站在船头,看着凤钗在月光下泛着绿光,突然发现绿宝石里映出些微小的字迹,是用针尖刻的:“银矿分三,一济民生,二助义军,三留待后人。”
“是老烟枪刻的,”秦九指凑过来看,“他早就料到我们会找到这儿,特意留下分配的法子。”
阿秀正在给木生喂青稞饼,孩子的眼睛盯着货船中央的木箱——里面装着从银矿带出来的样品,银块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些银子能买多少药?”少女突然问,她的族人冬天总缺治冻伤的药。
“能让所有鄂伦春的孩子都穿上棉衣。”吴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他想起那些牺牲的人——阿鸾、赵影子、端郡王、阿月、木承宇、木婉……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复国,而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安稳度日。
货船驶入西双版纳地界时,岸边突然出现支马队,为首的是个穿傣锦的青年,耳垂上挂着银环,左耳朵后有颗红痣,在夕阳下像颗红豆。“是木家在滇南的分舵主,”木桑笑着迎上去,“他带了消息,革命军在武昌起事了,正缺军费。”
青年跳上船,递给吴迪一封电报,是黄先生发来的:“速运银至武汉,水师图已造三舰,需银购炮。”电报末尾画着个小小的凤钗,旁边写着“九痣聚,凤还巢”。
吴迪数了数船上的人:自己、秦九指、阿秀、黑小虎、木兰、木生、木桑、傣锦青年,加上黄先生——正好九个,九颗红痣终于聚齐。他想起老烟枪的烟杆、阿鸾的水晶棺、赵影子的日记、端郡王的玉佩、阿月的和服、木承宇的虎符、木婉的炸药、木兰的弓箭、傣锦青年的银环……这些散落在各地的信物,此刻都在货船上,像串起百年光阴的珠子。
“往武汉走,”吴迪将电报折好,塞进凤钗的夹层,“银矿的事交给分舵主,我们带样品去见黄先生。”
货船转向东北,驶入湄公河支流。吴迪站在船头,望着两岸的凤尾竹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双招手的手。他知道,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武昌的战火,清廷的反扑,日本的觊觎,还有那卷《海疆图志》里藏着的终极秘密——据说图的最后画着座海外仙岛,藏着前明最后的种子,能让华夏文明在危难时延续。
但他不再迷茫,因为货船的船舱里,银块在月光下泛着光,像无数沉睡的星辰;身边的弟兄们正擦拭着武器,眼神里的坚定比银矿更耀眼;凤钗的绿宝石里,映着所有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只展翅的凤凰。
货船劈开浪花,朝着内陆深处驶去,船尾的水纹里,凤钗的绿光随波荡漾,像条没有尽头的路。这场跨越百年的追寻,显然还有更漫长的征途,更磅礴的史诗,在等着他们用生命去续写。
湄公河的水汽裹着野兰花的香,黏在货船的甲板上,像层化不开的蜜。吴迪靠在船舷的竹筐旁,筐里装着银矿样品,银块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映得他胳膊上的凤纹疤痕都亮了几分——那道疤是在料罗湾留下的,如今倒成了和凤钗最相称的印记。
秦九指蹲在船尾,用锉刀打磨着新铸的铡刀,刀刃淬过澜沧江的水,泛着青幽的光。“黄先生的电报说,武昌城楼上已经插了十八星旗,”他往刀鞘里抹着蜂蜡,“就是缺炮,洋人把着海关,买多少都被截下来。”
黑小虎趴在货舱口,数着木箱上的银锭标记,手指在“百两”“千两”的刻字上划过。“木桑大哥说,这船样品能换二十门克虏伯炮,”少年突然指着下游,“有船!”
三艘蒸汽艇正逆流而上,烟囱里的黑烟在雨林上空拖出灰带,船头挂着英国国旗,却在旗杆下藏着半面清廷龙旗。“是洋行的船,”木兰用望远镜看了半晌,琉璃眼的伤疤在阳光下泛着红,“我当追魂骑时见过,专替清廷运军火,实则在走私鸦片。”
阿秀将木生护进船舱,手里的猎刀在傣锦围裙上蹭了蹭。“我爹说英国人的船底薄,最怕礁石。”她指着岸边的浅滩,那里的礁石隐在水下,像头头伏着的鳄鱼,“把他们引到这儿。”
吴迪让货船放慢速度,故意在浅滩边缘打转。蒸汽艇果然加速追来,为首的船长举着望远镜,高筒帽下的脸在镜片后显得模糊。当距离只剩百米时,吴迪突然下令转舵,货船擦着礁石群拐进支流,蒸汽艇收势不及,“哐当”一声撞在暗礁上,船底立刻裂了道缝,江水咕嘟咕嘟往里灌。
“跳帮!”秦九指甩出飞爪,铁钩勾住蒸汽艇的栏杆。吴迪跟着跃上甲板,凤钗的绿光扫过船长室,照出里面堆满的鸦片箱,箱盖上印着“大吉岭茶叶”的字样,却掩不住那股甜腻的腥气。
“把银矿样品交出来!”船长掏出左轮枪,枪口抖得像筛糠。吴迪认出他袖口的蛇形纹——是九门在滇缅边境的分舵主,当年帮英国人偷运鸦片,被老烟枪打断过腿。
秦九指的铡刀劈断了船长的手腕,鸦片箱被黑小虎踹翻,烟膏滚了一地,在甲板上凝成黑油。“这些东西害死多少人!”少年用松明火把点燃烟膏,火焰腾起时,竟映出烟膏里混着的血丝,像无数冤魂在燃烧。
蒸汽艇的爆炸声惊起两岸的白鹭,吴迪他们换乘了其中一艘没撞坏的小艇,继续往武汉方向走。艇上的无线电突然传来摩尔斯电码,黑小虎翻译出来,是黄先生的加急电报:“清廷调北洋军南下,武汉危急,速带银样至九江,有英国商队愿转卖军火。”
九江码头的英国商栈藏在天主教堂后面,红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像给建筑披了件绿斗篷。商栈老板是个红头发的英国人,见到银矿样品,突然用流利的汉语说:“老烟枪先生二十年前在这儿存过一箱东西,说等凤钗持有者来取。”
地窖里的木箱打开时,露出件蓝色的海军制服,肩章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口袋里装着本日记,是老烟枪在英国学习海军时写的,最后一页画着艘铁甲舰的草图,标注着“用银矿之钢,铸华夏之舰”。
“这是‘凤凰舰’的图纸,”红头发老板指着草图,“老烟枪说,银矿里的伴生钢比英国的军舰钢更坚韧,能挡住十二寸炮的轰击。”他突然压低声音,“北洋军的舰队就在长江口,统领是端郡王的旧部,左耳朵后有颗红痣。”
吴迪的心猛地一跳——又是一个靖南王后人,却站在了对立面。他将银样交给老板,换回二十门克虏伯炮的提货单,炮就藏在教堂的钟楼里,用圣经箱伪装着。
搬运火炮时,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是北洋军的巡逻队来了。秦九指将炮管裹上红毯,让阿秀和木兰扮成修女,推着“圣物箱”往码头走,黑小虎则带着木生钻进钟楼,敲响报警的钟声。
“圣物箱”刚运上货船,北洋军的骑兵就冲进了教堂。吴迪站在船头,看着骑兵统领的脸——和端郡王有七分像,左耳朵后的红痣在夕阳下闪着光。他突然举起凤钗,绿宝石的光芒直射对方的眼睛,骑兵统领的马突然受惊,将他甩在地上。
“是你!”统领看着凤钗,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和木生的那半正好吻合,“我是木武,端郡王是我义父!”
货船解缆起航时,木武的骑兵在码头上放枪,子弹打在船板上,溅起木屑。吴迪望着木武的脸,突然明白靖南王的苦心——让后人分属不同阵营,无论哪方胜利,血脉都能延续,而真正的宝藏,从来不是金银,是让华夏自强的技术与信念。
武汉的战火已经烧到长江边,革命军的士兵正用从九江运来的克虏伯炮轰击清军的阵地。吴迪站在龟山的炮台上,看着凤钗的绿光在炮口闪烁,每一次轰鸣都像凤凰的啼鸣,震得江水都在颤抖。
黄先生拄着拐杖爬上炮台,手里拿着份电报:“云南的银矿已经开始冶炼,第一批钢材将在三个月后运到上海,‘凤凰舰’可以开工了。”他的眼镜片反射着火光,“北洋军的舰队来了,带头的是‘镇远’号,统领正是木武。”
江面上出现黑压压的舰队,“镇远”号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吴迪举起望远镜,看到木武站在舰桥,左耳朵后的红痣像颗血珠。他突然将凤钗交给秦九指:“你带炮队守住龟山,我去会会他。”
驾驶着缴获的鱼雷艇,吴迪径直冲向“镇远”号。木武显然认出了他,让士兵放下软梯。登上铁甲舰的甲板,吴迪看到主炮的炮身上刻着“镇远”二字,却在底座发现了凤钗的凹槽——这原本是靖南王为“凤凰舰”准备的主炮。
“这炮是用银矿钢铸的,”木武的声音带着自嘲,“义父骗我说这是清廷的军工,原来还是祖宗的东西。”他将玉佩放在凤钗旁,“你要这船吗?我可以让它‘叛逃’。”
就在这时,“镇远”号突然剧烈震动,是日本舰队偷袭了北洋军,炮弹落在甲板上,燃起大火。木武突然将凤钗塞进吴迪手里:“带着船走,我断后!”他转身冲向弹药库,背影在火光中像尊燃烧的雕像。
吴迪驾驶着“镇远”号冲出包围圈时,身后传来爆炸声,木武和日本舰队同归于尽。他站在舰桥,看着凤钗的绿光与铁甲舰的钢甲融为一体,突然明白“凤凰舰”的真正含义——不是某一艘船,是所有为华夏海疆而战的灵魂。
革命军的士兵欢呼着涌上“镇远”号,黄先生展开《海疆图志》,指着南海的位置:“那里还有最后一处银矿,藏在黄岩岛,守着的是郑和船队的后裔,姓郑。”
吴迪望着南海的方向,那里的波涛在地图上像片未干的墨迹。他握紧凤钗,绿宝石里映出无数张脸——阿鸾、赵影子、端郡王、阿月、木承宇、木婉、阿星、木武……这些靖南王的后人,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了“凤还巢”。
“去黄岩岛。”吴迪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带着海风的咸涩,“把最后的银矿找出来,铸更多的‘凤凰舰’。”
“镇远”号调转船头,朝着南海驶去。舰艏劈开的浪花在阳光下像碎银,凤钗的绿光在海图上流淌,照亮了黄岩岛的位置,旁边有行新添的小字,是吴迪写的:“此非结束,是开始。”
他知道,这还远远不是结束。黄岩岛的银矿,郑和后裔的守护,日本舰队的反扑,还有即将到来的、属于整个民族的新生,都在前方等着他们。但他不再犹豫,因为凤钗在握,信念在胸,身后是无数先辈用生命铺就的海路,前方是终将属于华夏的万里海疆。
“镇远”号越驶越远,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只有凤钗的绿光,像颗不灭的星辰,在浪尖上闪烁,指引着永不终结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