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答百姓所问之二三事(1/1)
“老夫觉得市面上充斥着低俗的书籍,反而经典、时文不够丰富,老夫身为一个乡塾夫子,深感痛心呐,希望朝廷出手解决一下……”
“俺就希望这长安城的菜价能不能管管?一斤菘菜的价格能买半斤后腿肉哩,这正常吗?”
“这位大姐说的话却是有失偏颇,你怎么不说那猪肉越发便宜了呢?相较起来,洒家还是觉得肉价越发实惠了,不过若是能再便宜些就更好了,如此一来,洒家便可旬旬有肉吃了。”
“去岁岭南那边进贡过来的瓜果,叫什么来着?叫个香蕉的,今年为啥不在西市里出售了?俺家孙子盼了一年哩!”
“啊?贡品曾经流入过市场?快去查查,是何人做得手脚?好大的胆子!”
“俺不是这个意思,诶诶,你怎么能抓好人哩?”
“朝廷今年还有打仗的活计吗?要是今年朝廷抽不出手,那明年呢?洒家小儿子今年可是捞了一笔大的,洒家膝下三个臭小子的婚事都给解决了,还有剩余。
洒家就是问问,下回打仗是什么时候?洒家三个儿子都能参军,实在不行,洒家也能提的动刀。”
“老哥,你家后生打的哪一场仗,赏赐如此豪奢?”
“我说与你听,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啊,俺家小小子特意叮嘱过,将主不让说哩,就是今年春天的辽东之战,好家伙,据说去的人都发了老鼻子财了……”
崔尧拿着木槌敲敲桌子,大声喝道:“一个一个说,举手示意,待本官确认之后再发言,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顺着溪流的曲折,亮出了无数手臂,颇有些枪出如林的意味。
今日乃是这场会议的最后一日,乃是百姓畅所欲言的日子,作为官方代表,六部尚书要对百姓们提出的问题,做出切实回答。
然而,礼部、吏部,群众不怎么感兴趣,工部、刑部与百姓问政又不怎么搭边,兵部尚书李积一句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直接拒绝了百姓们瞎鸡儿捣乱的理由。
故而,名义上是六部集体的解答环节,此刻却只留崔尧一个人在台上左右支拙。
其他几人却是与陛下一起坐在另外的凉亭中品茶论酒。
李积笑道:“国家大事岂能由黔首随意质喙?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事事都依着百姓,这朝廷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高季辅举杯叹道:“虽说先帝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也不是这般的亲民法,本意是要我等牧民之时,莫要苛待过甚,引起不必要的民怨。
崔大人还是解读过甚呐,这怎么能把百姓当祖宗供起来呢?说来,到底谁是舟,谁是水呢?水要是漫过舟去,岂不是当真有倾覆之虞?”
许敬宗却一直看着陛下,这老头敏锐的发觉到陛下眼中的不以为然,遂小心问道:“陛下以为然否?若陛下有何想法,不妨说予臣等听听,其实说来,老臣反倒觉得崔大人的本心还是好的。”
高季辅指指许敬宗,一脸哂笑。
李承乾端着酒杯,久久不言,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少顷叹了口气说道:“崔尧之举,看似荒诞,却一直在践行师父的理论。
朕一直觉得朕的师父往日里讲述的不过是理想国度,虚幻飘渺之事,可无论是师父或是崔尧却一直笃定那样的社会当真能够成真,怨不得他能成为师父的真传弟子,或许他们才是一类人吧。”
许敬宗适时捧哏道:“却不知那位传说中的帝师,究竟讲过什么呢?还请陛下透露一二。”
李承乾摇头道:“说过的太过,讲述的太过繁杂,多数朕都记不清楚了,只是有一事不敢忘却。
师父老人家曾一直挂在嘴边的平等、自由、和谐、民主,好似当真不是一句客套话。
他们天真的以为,这等虚幻的东西竟有实现的可能。
可怎么可能呢?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此事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他二人一个出自清河房氏,另一个更是出自顶级门阀清河崔氏。
可偏偏如此两个人尖儿,却一味向着百姓妥协,咄咄怪事矣。
朕曾将此疑惑问向父皇,却不料父皇却言:正因如此,更显难能可贵,此乃圣人之心也。
朕虽明晰其本真,却始终无法共情,故便由着他肆意而为,观其后效,或能解朕之惑也。”
许敬宗点头赞同道:“赤子之心虽难能可贵,可却非为官、为臣之道也。
陛下还是莫要将绳索放的太松,免得待要收紧之时……”
李承乾摇头:“这个却是勿需担心。”
“是老臣失言了,想来陛下自有反制之法。”
李承乾茫然的想道,反制之法?需要吗?他有多少次机会能够扭断朕的脖子,可他做过吗?他是朕的朋友啊,或许是唯一的朋友吧。
朕这么大度的朋友,他好意思对不起朕吗?不能够哇。
……………………
崔尧挠挠头,说道:“关于长安蔬果价格的事情,户部拟定明年开启惠及全国的菜篮子工程。
户部会牵头各州郡府市,由户部拨款,建立集贸市场,形成大市场大流通的格局。
以此彻底解决市民买菜贵,农户卖不掉的咄咄怪事。
计划从永徽五年至永徽十年,利用五年的时间,以朝廷官驿为依托,打造全方位惠农蔬菜供应链,抹除中间商的层层加码,实现城市蔬菜的平价供应……”
“小崔大人说的是啥?咋这官腔老夫还听不懂哩?”
“要抹除谁?是要把菜贩子都杀了吗?这可使不得哩。”
“供应链又是个啥?要把供应菜蔬的人都锁起来吗?罪不至此吧?”
“你们会不会听话听音啊?还夫子呢,崔大人说了,要用五年的时间平抑物价。”
“啰嗦半天,就说了这么点事?”
“大官人嘛,你不得让人家多捅点儿词儿?”
崔尧照本宣科的解读了明年的政策计划,心里美滋滋的,却不知反响委实平平。
“下一个,呐,就你吧,你有什么建议?”
一个后生茫然的指指自己,说道:“是我吗?大人您叫我?”
崔尧官方微笑道:“自然是你,你有什么要说的?”
那后生急忙站起身来,躬首道:“大人,长安的房价太贵了!学生自去岁赴京,参与去年的秋闱,惜未中耳!
又闻今年秋后仍有一场恩科,便打算旧居长安。
又因客栈实在太过靡费,便打算租住一间蜗居,以待恩科。
岂料便是一间不足十尺见方的阁楼,学生也是负担不起。
这一年来,莫说是专心攻读经典,便是为了蜗居之所,便耗尽了全部心力。
学生做过跑堂、送过外食,替人抄写书信……
学生为了在长安生存下去,甚至去衙门做过讼棍。
长安居,大不易啊,这一年浮沉下来,莫说再有精进,诸般琐事纷扰而至,学生觉得自己这学问不进反退,实在苦恼的紧呐。”
崔尧好奇的问道:“你家很远吗?为何要在长安久居一年,呆在家里不好吗?”
“学生乃陇右道人士。”
“也不远呐?”
“疏勒镇。”
……
……
嚯,看着也不像个会扭脖子的。
崔尧吐槽完毕,便问道:“你的诉求究竟是抱怨长安房价太高,还是解决你的个人问题?”
那后生喜出望外的说道:“还能解决学生的个人问题?”
“并不能,眼下朝廷还不能将科举下放到各道,所以朝廷的恩科只能在长安举行。”
话音一转,崔尧又说道:“不过针对远来赶考的学子,居住问题确实也需要解决。
这样吧,以后凡是远来居住不便的学子,若能通过我户部的基本考教,便可在我户部下设的职能部门进行勤工俭学。
我户部提供食宿,尔等只需付出四个时辰的劳作便可,如何?
放心,工作并不复杂,登记入册、盘点库存、核算账目……总之都是轻省活计。
你的事情这就算解决了,然后我再来说一下房价的问题。
我户部拟定,将于明年对明德门一线,包括通济、安德、安仪、延祚、安乐、大安、昭行、永阳八个坊市进行房屋改造。
届时会涉及到征地与安置的工作。
在规划之后,户部拟定将在沿明德门一线八个坊市营造四十八座百尺高楼。”
话音未落,褚遂良又高声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大大的高过太极宫?此事僭越了。”
崔尧拱手答道:“民舍高于皇城,最大的僭越乃是能够居高临下窥伺皇城,此事当然是大不敬之罪。
然,皇城居北,明德门位南,南北相隔甚远,不致窥伺之事,故,不成立。
二来,明年的皇城的最高建筑,乃是新营造的大明宫,本身便处在高处,营造高约一百二十余尺,当为长安最高点。
故而,百尺民居,算不得僭越。”
李承乾在亭中也呼应道:“朕准了,明德门后树立数十座高楼,想想便气派的很,乃我大唐之门面也,善!”
崔尧点头,便继续说道:“百尺之楼,共分八层,每层净高十一尺,每层十六户,计划容纳六千一百四十四户。
除回迁的两千余户人口,便可新增四千余户的住房问题。
另外,在安乐坊的六座楼中,会由户部买断其中两座,专司公租房事宜。
而后,一应往来、借住京城,便可通过长安、万年两县开具的证明,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住公寓。”
话音落下,便有人举手示意。
崔尧点了点,那人便站起身来说道:“朝廷如此大的工程,是否要征发徭役?”
崔尧摇头:“不会,只会以招工的名义聘请长安诸位父老。”
“此言当真?”
“以某家的名声作保!”